但是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后悔。
杀掉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杀掉这些根本无罪的人，杀掉这些根本不属于残酷世界的人……我还是我吗？
扪心自问，却不能自答。究竟是没有答案，还是根本就不敢做出解答。
黄沙主忽然轻笑，笑自己的这些问题。既然已经决定留下，那么就早该预料到自己必须要做出这一切，既然如此，事到如今，还如此质问，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但是为什么明明如此清楚，为什么道理如此明白，事到临头，做也做了，却始终卸不下那一丝怜悯，逃不过那一点心痛。
他真的很羡慕墨策天，做出那些事情，残忍的屠戮，诡计的利用。在他看来，竟然是毫无心理负担。他不明白墨策天为何能够如此的洒脱，只为了救一人而杀天下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能做到！但是自己……又如何能走在这条路上？
这条残杀之路，真的适合自己走下去吗？
一个问题的抛却，却迎来了更多的问题，黄沙主扪心自问，始终得不到答案。
“你究竟在思索着什么？”一个平淡温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是李林。或者说，是换了一个身体的李林，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咸阳时下最流行的蜀锦长袍，白色的面料犹如天之白羽，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批在身后，手持一把描金折扇，好一派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与你，无关。”黄沙主默然，他听到背后的这阵声音是谁，来自于那个人，李林，策划了这场有意义的屠杀的人。
但是即便这场屠杀再怎么有意义，也改变不了屠杀的本质。就像美丽的谎言，无论说的多么动听，也改变不了本身就是谎言的事实。
李林轻轻皱眉：“你是在责怪我让你来屠杀这些手无寸铁之人吗？”
“责怪，我有什么责怪的资格，这场屠杀，是我应下的，我执行的，我又有资格，去责怪谁呢？”黄沙主忽然失笑，今天的他，情绪莫名，笑的莫名，也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
“何必犹豫呢。”李林轻笑：“事情做了就做了，再怎么自责，也没有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那样，人就不必背着愧疚，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了吗？然后策划下一场的屠杀，这就是你的信条？”
“你看，果然还是在责怪我。”李林轻轻摇头：“我不喜欢你，就跟我不喜欢墨策天一样，那家伙太残酷，残酷的好像除了自己的妹妹，整个世界也能毫不在乎的牺牲。而你，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
“算了，你怎么想的，与我无关。”李林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我来这里，只是想要让你传递一个讯息，接下来，我恐怕没有办法跟他联系了，我有自己必须要去处理的事情。”
“哦？”黄沙主挑了挑眉毛：“出卖了自己的队友之后，又准备出卖自己的合伙人吗？这种事情放在你的身上，我丝毫不觉得奇怪。”
“哈，我说我现在无论说什么话，你估计也是听不下去的，罢了，反正也是无用功，不说也就是了。”李林满不在乎：“你只需要为我传一个口讯就可以了。”
口讯，仅仅只是一个口讯而已吗？
黄沙主看着窗外，雪仍然没有停下，似乎也没有任何想要停下的意思，没有火盆，房间里的鲜血都已经冻结成冰，尸体也早已僵硬，血腥味不见了，仿佛不曾出现过一场杀戮。但是萦绕在鼻端的血腥味，却始终没有散去。
这是黄沙主第一次闻到，缠绕自己一生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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