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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业火(1 / 2)

时间的结束和开始从来没有人指定,生命的开始和结束也像无端飘逝的花,无人能够琢磨。

瞿如化为人形的身体僵立在那些巨大石柱的阴影里,垂落的头发遮挡着那张国字脸,映着对面高耸入云的藤蔓,死寂就像是在为这周围的一切低声哼唱着的挽歌。

卓阿缓缓的走到孱弱的老人身边,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回复到了那种低沉的悲伤。“能让我叫你一声爷爷么?”澄明抬起头,望着天空上耀眼的太阳,努力支撑着想要让自己把眼睛睁的大一些,“呵呵,这阳光还是像从前一样么!”卓阿微皱的眉角舒散开来。

“即使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你也还是愿意接受一个暮年之人的托付么?”

“我真的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

“咳咳……”澄明的手指微微蜷起,“是么。”

这个不知时节的园子里无处不在溢发着嫩绿的新芽,轻轻的耸动鼻子,就能呼吸到那些生命初开的气息,它们似乎完全未被这些死寂的气息所影响,依然努力的挣动着自己的身体,去仰望那耀眼的太阳。

“孩子,”澄明应在阳光下的眼珠里透出的释然让卓阿有点不适,他扭过身体,将卓阿看上去脆弱不堪的身体抱在怀里,鲜血淋漓的后背就那样露在阳光之下,他的臂膀很有力,卓阿慢慢的闭上眼。

……

“快点吃吧,菜都要凉了。”卓严已经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叫自己的儿子了,即使是仲夏,卓阿呆坐的走廊里也难以感到炎热,他呆的地方,永远都像一座冰封的洞窟,阳光和温度都被那些无形的墙隔离在外。

卓严总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忘掉母亲,那感觉却随着卓阿的成长而不断的成长着。

高大的红色柱子下面,时而拂过的风,只有卓阿疲倦的时候才会吹过,卓严总是想要把儿子抱在怀里,总想补偿些什么,只是总也找不到借口,突然睁开眼睛的卓阿也没有给过他寻找借口的时间。

卓阿闭上眼睛,听着父亲离开时沉重的脚步,总想让他停下,却总是找不到说辞。

……

“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

惊异的鸣响破空而至,一团黝黑的火焰凌空刺下,穿过两人的身体。卓阿瞪红的眼睛盯着面前僵立的身体,紧紧的抱着老人干黄的头发,胸口的剧痛刺进脑海,意识渐渐失去,最后只听到瞿如悲睙的呼喊,漫天黑色的火雨瞬间淹没了这片适才还明媚如春的石林。

“我不会忘记你们,让这业火灼身的痛伴随你一生吧.”

^……

“你一定还是想要去看看吧。”寻文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询问,小屋里幽暗的烛光单调的跳动着,一抹黑色的气息不知觉的将这烛光熄灭,怪异的冰冷瞬间冲着门缝疯了似的涌了进来,“去吧。”

街上滴滴答答的雨洗刷着繁华城市里的一些,这座绕山而建的城似乎也在这雨里变的更加秀气了,少了分笼罩在外的凝滞,多了几分轻盈。身穿秀服的富家小姑娘扯着丫鬟的手边跳还一般依依呀呀的嬉笑着,丫鬟手中的油纸伞却一刻也不敢从小姐的头上挪开,细细的雨淋在丫鬟淡白的脸上,还能看到那细细挑起的眉毛下微笑的眼。小姑娘忽然停在那里,抬头望着眼前细瘦的身影,“大哥哥,你不高兴么?”

烨扶着卓阿,卓阿怀里抱着一个苍老的尸体,安静的脸上怎么也看不到那种所谓的高兴,他抬头看看天,一珠雨掉在眼睛里,洗去里面酸涩的那些东西,“没有啊。”

“哥哥好呆啊,这伞送给你吧,爷爷一会儿会病的。”

烨回过神时,只有咿呀的细语还回荡在耳朵里,淡黄的油纸伞还握在手里,华服的小姑娘却消失不见了,石砖上滴落的雨还在滴答作响。

香焚醒来的时候已近深夜,心里紧缚的枷锁似乎一点点的散落了,抱着爷爷冰冷的身体,涨红的眼角里不断的掉落着泪水。

清晨露水尽挂的枝头上偶尔也会有鸟儿低声的鸣泣,像是为这城市而唱的调。

香焚没有继续哭下去,祷府后园石林里时而拂过的气息依旧冰冷和平静,跟香焚的表情一样,卓阿站在香焚的背后都能感觉到与自己身上想死的气息,即使站在这里,香焚好像还是无处诉说心里那种悲痛。

澄明被葬在那支最为高大的石柱之下,石柱上被业火焚过的忧伤还清晰的刻印在那里。

香焚将爷爷的尸体葬在祷府后院的石林里,巨大的太阳挂在山顶,它似乎从不知疲倦,不会微笑,也不会为这微笑的悲剧而哭泣。

入夜的祷城很安静,安静的让人难以入睡,卓阿梦里不断的闪过一道道冷冽的黑色火焰。这就是业火?卓阿惊恐的从晨曦中醒来,推开门,看到同时推门而出的烨,迷惑的望着对方的眼睛。

“香焚走了,这是她留下的纸条。”烨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我想我还是无法救赎,不管是自己,还是爷爷,还有你们,我想骗自己忘记,我像骗自己不再悲伤,我想骗所有的人,到最后,我发现我连自己都骗不了。’

“澄爷爷走的时候应该给你说过些什么吧。”

“他把香焚托付给我。”

“那你还不去承诺那些!”

卓阿转身走回屋子,屋子里传出一句,“我会!”

“我想澄爷爷相信你,也相信香焚。”

“那就约在无途再见吧。”卓阿的声音又恢复到那种让人想死的安静里,烨看的出,那种几乎涌出胸口的悲伤。

寻文的屋子里安静的烛光似乎永远都不会跳动,也像是他僵冷的面容。化出人形的寻文在桌边纠结的用手指绕着头发,深皱的眉头里似乎能塞下几支细针。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自从整个村子在那些黑色的瘟疫中淡去,他每日游荡在祷城里,做着那种低三下四的指路工作,顺便从中拿取那些微少却丝毫用不到的工钱,盲盲目目的活着,忘却了仇恨。昨日天空中乍现的乌光却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猛烈的震荡起来,或许……

“或许你也想离开吧。”烨那张充满阳光的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敞开的屋门透过的光芒像是一洗温泉,浇开了他那冰寂已久的心脏。

“你的朋友都走了吧。”

“走了。”

“那你还不走?”

“你呢?”

“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

烨抬头指着那些破旧的顶梁,“这些陈年的腐木?冰冷到让人无法生存的小屋?关上门就看不到阳光的小屋?永远只有一根不会跳动的蜡烛?”望着门外的街道,烨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这永远无法看到同类的繁华之城?这,就是你的家么?”

寻文那张皱起的脸上带着一丝嗤笑,“这里不是?还有哪里可以是呢?”他低沉的腔调里有着那种让人难以按捺住的愤怒。是啊,他的亲人呢?他的家呢?

“呦?生气了?”

寻文逐渐平静的脸上带着点忧虑,“你还记得昨天那漫天的乌光么?”

烨点点头,“是种彻骨的冰冷。”

“如果没错的话,那应该是业火。”

“什么?业火?”烨坐了下来,盯着寻文皱起的眉毛,“传说中来自阎罗九殿的责罚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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