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风光多旖旎,摇曳生姿飨嘉宾;重楼锁钥隐吴都,盘门婀娜现丽景。”
许绍宗摇头晃脑高声吟出一诗后,举杯道:“诸位,家国大事暂且放置一边,今日佳景迎贵客,当以美酒相酬!”
顿时,所有的烦恼、倾轧、天下大事都被众人抛诸脑后,酒席中再无朝廷官员、地方父母,只有一群“斗酒百千恣欢乐”文人雅士,追逐着诗词之韵、美酒之醇、佳肴之鲜。此时,上官和下级、主人和客人,似乎已然没有分别。诗书经论,美酒佳肴成为共同的语言,成为暂时消弭一切隔阂的良药。
凌励暗道:奶奶地,公款吃喝的开场白,居然是在场最高领导赋诗一首,有档次、有品位、有格调!比那个世界似乎高雅了不少。厉害,厉害!
正在他比较着两个时代官员之间的不同之处时,一个略显粗豪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文苞冒昧,欲移席与凌大人共饮,如何?”
凌励自然是微笑点头,却见旁边的曾显诚面露不满之色。咳!管他呢!曾显诚读书不多,来到这样的场合就是活受罪嘛!
于是,凌励侧身而起,将椅子拉开少许,立时有丽景楼的小厮搬来椅子放好,又有另一小厮将文苞的碗筷酒杯移将过来。
“曾大人莫怪,文苞本欲投身边军,却不料反中进士,唉……无奈啊无奈!纠纠雄风,我独无缘……凌大人,文苞敬你一杯,只为二十末路寒家子,今入西学博士门。”
文苞举杯一饮而尽,性子甚是豪爽,跟前日在签押房所见大相径庭,还真是武人作风展露无疑。
凌励忙喝干杯中酒后,举空杯示敬意,心里却对这位吏部官员生出几分亲切之情来。
这位文苞方才的举动言语,分明没把锦衣卫千户大人当回事儿。不畏权贵的豪情尽现,却展现的不是地方,就如同他想投军却从文,坐在吏部签押房一般。倒是他最后一句话,说中了凌励的心坎。“二十末路寒家子,今入西学博士门!”其情其意与从军愿望一结合,这才是他娘的真正大明忠臣呢!
“斟上,斟上!今日凌励舍命亦要陪君子,与文大人一醉方休!”
凌励浑然忘记自己的“少喝酒”戒条,催促着一旁的小厮斟酒。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有陈、尤两家为亲人,有方以智和冒襄为朋友,有董其昌这样的大家为师。却没有如文苞这样,令他生出“无地自容”而“惭颜以对”的人。
曾显诚受了冷落,心里老大地不痛快却又顾及身份不好发作,乃道:“哼哼,这位大人想从军,容易啊!兵部尚书兼蓟辽督师袁崇焕大人属下,还缺少如大人般的人才,呵呵,大人尽可投笔从戎呢!”
凌励见文苞面色一暗,忙解围道:“文大人必然另有苦衷,方不能成行吧?”
文苞重重地“唉”了一声,黯然道:“老母多病,膝下无人照看,文苞只得……”
“文大人难道尚未婚配?”凌励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威武的文官。
“凌大人,来,喝!”文苞不答,倒是端起酒杯略一示意,头一仰,“哧溜”一声再干一杯。随后将那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眉眼皆红道:“好酒,美酒,惜乎!却不知边关将士可能喝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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