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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间一壶酒(2 / 2)

“是,我和木先生相交已有数十年,是非常好的朋友。”李理说。

“哦,是吗,”竹田淡淡的应了一句。

“请恕老夫冒昧的问一句,李理君对你这位相交数十年的好朋友到底又了解多少呢?”竹田问道。

李理闻言怔了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先生和学生相交已久,确实是很好的朋友,虽非知己,却胜似兄弟,我一直把李先生当做自己的兄长看待的。道不同,不相与,李先生和我的环境大相径庭,性格也多有差异,且李先生公务繁忙,晚辈的很多事情李先生也是不知道的。”木森在一旁替李理解了围。

竹田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了”。

复又对李理说:“你可知道你的这位好兄弟对围棋的理解已不在当世任何一位高手之下了吗?”

李理张大了嘴,他显然是对竹田对木森的评价感到吃惊。

木森说:“先生夸奖了。”

老人朝木森摆摆手说:“你不用谦虚,老夫看人决不会错的。”

木森张嘴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却见彩凤从屋里走出来说:“田爷爷,饭做好了,现在就端出来吗?”

竹田点了点头,对李理和木森说:“时值正午,淡酒简菜,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三人相互客气了一番,彩凤过来撤去茶碗,将菜一盘盘端上。李理看过去,菜是两冷两热,冷菜仿佛是在熟食店里买来的牛肉与猪肚切成片,热菜一盘是清蒸黄鱼,一盘是虾仁青菜,中间是一盆丝瓜蛋汤。彩凤又送上来几小碟椒盐花生盐渍笋尖之类的下酒菜。由于李理和木森早上只记得赶路,没顾上吃早饭,此时望着这一桌青红黄绿的菜肴,不由的食指大动。

竹田又吩咐着彩凤说:“去把爷爷房间里的两瓶酒拿来。”

彩凤转身欲走,又被竹田叫住,“等等,你把爷爷房间里的那套酒具也拿出来,将酒倒在壶里一并送上来吧。”

酒过几巡,竹田对木森说:“老夫心中有几点疑问,望木森君为我解惑。”

木森说:“先生请讲。”

竹田沉吟片刻说:“木森君师从何处?”

木森笑了笑说:“天下棋士皆吾师,没有一定。”

竹田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可思议,脸上隐隐似有不信之意。

木森接着说:“学生从小家境窘迫,家父并不支持学生学棋,只是学生自小痴心棋道,立志追寻。虽然错过了学棋的最佳时机,但十余年来学生以天下棋士之谱为师,励志研磨,虽不能窥之全豹,亦小有所得。为此,学生也曾荒废了些学业。”

竹田问道:“木森君全凭自学的吗?”

木森点头说是。

竹田又说:“你可知道纵使你研遍天下棋谱,也终究是纸上谈兵,或可以欺些无知,但若能在棋盘上驰骋睥睨,怕也是不能够的吧?”

木森说:“先生说的是,学生也曾为此烦恼,但四五年前网络围棋兴起,无数职业高手游戏于此,学生悉心追觅,但凡遇上,必死缠乱打讨教数盘方休,往日有许多不得要领的地方,也在实战中融会贯通,实在是收益匪浅啊。”

木森笑了笑又说:“其实竹田先生您自己就是一例,学生曾以不同的网名向先生请教了数十盘棋,只是学生棋力低下,没能给先生留下印象。倘若说学生有什么老师的话,先生您就是我的老师啊!”

竹田叹了口气说:“木森君不必恭维老夫,吾师常言,棋道维艰,吾少时不信,自恃聪明绝顶,更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自二十岁入段之后,连战连败,数月不胜,方知自己井底之蛙。此后恪信师言,数十年不敢稍有懈怠。如今木森君就坐在我的面前,倒教老夫对棋道艰深有了些疑惑。”

木森低头不语,心中思潮起伏,过了良久方抬起头来说:“先生不必疑惑,学生自小资质愚钝,自学棋以来每日寐不安寝食不知味,亦不觉其苦,偶有困顿之时,学生便效仿先贤悬梁刺股。虽有千般苦难,学生却从没有退缩过,为的就是棋道艰深,不敢懈怠。”

木森顿了顿又说:“学生本不想也不该在先生面前说这些的,只是怕先生心里误会,倒让先生笑话了。”

竹田摆了摆手高声道:“棋之一类,本是娱人娱己,寓情寓教的游戏,始成棋道便是世上有你我这样的痴心之人。生死相寄,无悔无怨。来,你我便为这棋道艰深干了这杯!”

李理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木森了解的太少,十几年的相交,他对这个尊称自己为兄长的朋友到底又关心了多少呢?李理想着听着感动着,眼角仿佛有了些潮湿。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老人感叹着,仿佛有了些许的醉意。

“彩凤啊,快去灌壶酒来。”竹田对站在身边的彩凤说。

“田爷爷,酒多伤身,您还是少喝一点吧,都已经三壶了。”彩凤噘着嘴说。

“不妨事,不妨事,爷爷今天高兴,快去拿来。”竹田酒兴正浓。

“老夫还有件事情想问问木森君。”竹田说。

“先生请问。”木森说。

“老夫未见木森君之前,曾暗自猜度木森君是职业棋手,今日始知不然,木森君能说说这内中的缘由吗?”竹田问道。

“先生是问学生为什么不参加段位赛吗?”木森说。

竹田点了点头说:“正是,以你现在的棋力推算,你在十八岁前后入段并不是一件难事。”

“学生自小家境不是很好,父亲也不支持我学棋,所以闲暇时便在茶肆酒馆里看人下彩棋,学得一招半势,回家暗自揣摩。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棋力依然很弱,不敢妄想段位的事情。此后棋力虽有所提高,但为了谋生去了棋校任职,至此一误再误。”木森如是解释道。

竹田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倘若李理君帮你一把,你现在进入职业棋界也为时不晚啊,你要知道现在的段位对棋手来说是很重要的啊?”竹田又问道。

“是的,李先生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只是学生觉得能在棋校谋得温饱就已经是围棋给我最大的恩惠了,倘若再进一步,不免亵du了围棋。而且当今棋界棋风偏重于功利,杀戮太重,有悖与学生心目中的棋道。学生还认为围棋只是围棋,不是一二数字所能代替的,倘若执着与段位,于棋道不免是渐行渐远了。”

“好-好-好,好一个渐行渐远,”竹田拍桌大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这数十年的棋真正是白学了啊!”

木森连忙说:“先生这样说,让学生惶恐了。”

竹田摆摆手叹道:“倘若天下棋士都做如是想,老夫也不用背井离乡,来贵国了此残生了。”

木森和李理闻言都是一怔,不由的心中泛起老大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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