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停了。
城堡中该走的人也都走了。
昨晚夜探城堡的兄妹俩如今正坐在镇上的一家酒楼上。
福星酒楼。
黑城堡离这儿不算近。
这时,走入一个老头子,穿着土布衣,额上的皱纹深而密,眼睛像鹰一样有神。正是以前时常出现在远离废墟树林边的老人。
这老人一入酒楼,兄妹俩就叫:“爹,往这来!”
老头子不紧不慢地来到他们身边,女儿忙拉开凳子让老人坐下。
老头子哈哈朗笑道:“还是卿儿孝顺!”
做哥的也不甘示弱,给老人斟了杯茶,“爹,喝杯茶。”
老头子又哈哈一笑:“峰儿也有孝心!”
卿儿一呶嘴:“哥哥就是没孝心。”
峰儿大叫:“行了行了,就你有孝心,最孝顺爹,行了吧!”他平日领教过妹妹的厉害,故以守为攻。
“我就是比你孝顺。”卿儿很得意。
“好了,别吵了。”老头出面解围,“你们俩都一样孝顺,都是乖孩子。”呷了一口茶,老人问:“你们将昨晚的事情说一次吧。”
一壶茶吃完后,兄妹俩人便把昨夜入堡的事交代清楚,说个明白。
老人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他们还未找到银库,我们也用不着去阻止他们,过两天再说吧。”
兄妹俩点点头:“听从爹爹的!”
三人用罢早点,老人道:“峰儿,卿儿,你们高兴就到镇上走走,为父要找个人了解些情况,也许要些时间。在我还没回来之前,你们不能轻举妄动。”
“好的!”两人齐答道。
“你们可要小心。”
“爹,您也要小心啊!”
“唔!”
镇子不大,但也有四条街,而且人也不少,所以显得非常热闹,拥挤。
兄妹二人来到街上,在人海中顺流逆流。
卿儿见前边有个老太婆在卖冰糖葫芦,便高兴地叫:“哥,你看,我最爱吃的糖葫芦!”
峰儿一翻白眼道:“又嘴馋了?!”
卿儿一笑,摊开手,“拿来!”
“我没钱。”峰儿没好气的道。
“哎哟,小气!”卿儿怪叫道,“刚才那掌柜不是找给你三两七文钱了么?”
“原来你早有居心,连我的一举一动也不放过。”
“给我七个钱,”她哀求道,“行么?”
“不行。”峰儿的语气很坚决,“我们只有这么一点银子了,不能束随意挥霍,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听口气,他们是很贫苦的。
“你现在给了我钱,以后就再也不问你要了——最后一次,行吗?”
“不行——你不会有最后一次的。”
卿儿脸色一变,大发脾气,她生气道:“好,好,我不要,我自己想法子。”说罢,一转身,向镇外方向走去。
“站住!”峰儿喝道,“你要上哪儿?”
“铁堡!”她道,“那里遍地黄金。”
峰儿面色大变,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他心如电转,最后无可奈何地掏出钱来,“你给我好好听着:往后不许任性,不许固执,不然,爹爹也不会宠你。”
“别搬出爹来吓唬我。”她接过钱,“我也没什么别的,不过有点嘴馋罢了。”
峰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妹妹除了嘴馋之外,什么都好!
卿儿买了几串糖葫芦,一只手抓着一串吃着,另一只手还抓着几串。她快活地吃着,仿佛在吃世间的美味而不是便宜的糖葫芦。
他叹了口气,心道:“这也难怪,金无足赤,人无原人嘛!”
“哥,给你一串。”卿儿边吃边说。
“给多一串,行么?”
“行,不过要给钱——我只请你吃一串。”
“现在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都是一个样。”说着,卿儿已经吃下了大半串糖葫芦了。
峰儿接过一串。但见十多枚红色的山楂穿在一根竹签上,外面蘸上一层融化了的冰糖。这东西也着实逗人见了嘴馋。
他吃了一个,甜兮兮,爽脆脆的。
“说实话,我也好久没吃这个了。”峰儿说。
“的确很久——足足五年了。”卿儿感触良多,“有时候吃到它,可以找回儿时的欢乐。”
“唔!”峰儿道,“记得我们在过年的时候,常会跑下山来,到不远的镇上去逛逛。可惜那山城没有这个卖。”
“即使有,也没这样的好吃。”卿儿补充说,“所以,你若不让我买它,你也就吃不到——这可是个损失。”
的确是个损失——她已经吃下两串了。手中还有一串原封不动的,但她没有再吃的意思。
“怎么,不吃了?”他奇怪地问。
“当然不是,好东西要留着慢慢吃。”
“奇怪,‘老鼠不留隔夜粮’,你居然还能留着它。”
“我不是老鼠,当然可以留着——即使我不留着,我也不能算是老鼠。”
“那么算是个耗子吧。”
卿儿瞪了她哥哥一眼道:“老鼠与耗子有何分别?”
峰儿把最后一枚山楂咽下才道:“好像没什么分别。”
……
就这样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已走到镇边。
一条清清河流由东向西流去。河边杨柳相依,虽然连着枯枝,挂着黄叶,却没有镇内的拥挤与喧哗。
在这个地方,不难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卿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真是太好了,天高水清,气爽宜人。”
峰儿闻言不置褒贬,因为他的注意力早就让前边的一大群人吸引过去了。
“妹妹,你看看,”峰儿用手指着前边,“那些人在干什么?”
卿儿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里有喝彩声,想必是玩杂耍之类的,咱们去看看。”
兄妹俩快步走到那群围观的人后面,硬是挤了进去。
当他俩看清场内的情景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但见场内有两个人,都是盘膝而坐,状如老僧入定。
居左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戴着顶破旧的毡帽,面目慈祥。他正专心致志地吹奏着一支用兽骨雕刻而成的蛇笛。
居右为一名年过二十的白衣少女,面如满月,目似朗星,身材娇小。头上戴着一顶形状古怪的竹制帽子。帽沿上有两三条青蛇蜷在一块,在笛声指挥下吐着信,晃着头,怡然自得!
少女膝前,一列五条尺余长的青蛇在笛声中来回摇首游动,显得忙而不急,快而不乱。最妙的是那五条蛇似乎颇通人性,竟随曲起舞,阵法幻变,很有看头。
围观者纷纷喝彩。
峰儿与卿儿明白这是走江湖玩长虫的蛇人,见演得甚为精彩,也就驻足观赏。
忽然笛声骤歇,五条蛇立刻伏在原地不动。
众人一看,见五条蛇首尾相接,围成一朵盛放的ju花之状,众人见了,不由得惊叹。
白衣蛇女此时伸出手来,在身边一个皮囊中掏出两面长约七八寸的小花鼓,接着说:“多谢大爷们赏面看俺们的表演,方才,这些小东西是在俺爷爷的笛声下起舞,不顶事;现在让它们自己打鼓,自己跳舞,才说得过去。”
峰儿一直在注意蛇舞,现在才注意到那个白衣蛇女。
他发现她的声音是那样清脆,那样动听,那样甜美!
“请大爷们先认识一下我们的鼓手。”白衣蛇女说完,头轻轻一底,伸出右手。
大家就见在帽檐上的一条较大的蛇慢慢地从她手臂上游下来,一直游到她的玉掌上,才以蛇尾蜷住她的前臂,昂高头,吐着信,望着大家。
“看,它就是我们的鼓手——大威。”白衣蛇女道,“这是一条尖吻腹,又叫五步蛇。意思是人若让它吻一下,你走不了五步便中毒了帐。”
众人瞪着那条蛇,不约而同后退了几步。
“不过大家不用害怕,大威是个好脾性的,只要人不犯它,它不侵人。这还不算,看它打鼓的技巧,那才叫绝哩!”白衣蛇女道,“看——”
话尤未了,大威已不知何时从蛇女手上游了下地,分别把两个小花鼓在腰腹间卷住,留出一尺余长的蛇尾。
此时,那白须发老蛇人又奏起蛇曲,大威的尾便往两只小花鼓打去,发出清清楚楚的“咚!咚!咚!”的声音,竟可以随着蛇人吹奏蛇曲的节奏快慢而明显地打出鼓声的强烈与柔和!
在人吹曲,蛇打鼓的“人蛇合奏”的同时,伏在地上不动的状如绿ju花的五条青蛇,此时亦跟着曲鼓声摇头晃脑,互相穿游,列出种种形状。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曲声忽停,鼓声不绝。“咚咚,咚咚。”鼓声时急时慢,时长时短,那五条蛇也在有节奏地跳舞、游动、翻滚,阵形幻变无方、不可捉摸,如有神助,令人叫绝!
卿儿忙乎所以,一味在鼓掌叫好。
峰儿在笑着,静静地看。他实在想多看一回儿这戏。
但很可惜,这个节目一完,那地上的蛇变鱼关贯从白衣蛇女的指尖一直游入蛇女头上的古怪蛇帽中。
白衣蛇女向众人一拱手道:“节目到此为止,多谢大爷们……。”
大家当然明白那弦外之音,况且,这弄蛇术也确实不赖,于是便纷纷往扬中抛入些碎银铜钱,也就各自散去。
卿儿对峰儿道:“哥,给他们多点钱,这弄蛇术委实是好!”
“你说要给多少?”
“二两吧——虽然咱们没多少银子了。”
“也好!”峰儿往场中轻轻放上银子,还有意无意地瞥了白衣蛇女一眼。
白衣蛇女正微微笑着,看着他。
由于峰儿早就对她抱有好感,也笑道:“你的蛇儿可真好。”
“谢谢!”白衣蛇女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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