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董姊姊为什么要与楼大哥吵架?”野紫燕有点不解,“如果他真的喜欢董姊姊就不该惹她生气。”
游雁听了她的话什么也没有说,他只觉得她的话听似有理,而现实却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一回事,而他们能否和睦共处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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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风依旧在吹,客栈院子的树早已一叶不挂,只剩下光光的秃枝。
看来,天真的要转冷了。
游雁早就在客栈门外等着野紫燕,他虽然知道女孩子最喜欢磨磨蹭蹭,但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野紫燕终于牵着马走出来了,看来她还不了解别人已经等得火冒三丈,几乎要发作。
“如果做每一件事都像这样慢吞吞的,一定会吃亏。”
“我的动作并不太慢。”她明显听出他话中那夹杂着的不太友好的语气,故也不多大理会。
“别忘了,我们要赶路,这就要求我们不能因一些无谓的事情而浪费时间。”
“哼,在家里,我就是这样悠闲的。”
“可是眼下你并非在家里,既然不在家中,就要学会凡事赶时间,行动迅速,绝不拖拉。”
“不错,我不是在我家里,我已经没有家了。”说着不由得眼圈一红,忍不住要流泪,她嚷道,“可你也没资格来教训我。”
游雁一呆,他自觉讲错了话,便放柔声音道:“我不是教训你……”
“话是这样说,但你何时不是摆着一副与我哥哥结拜的兄长模样?!可你何时何地像我哥哥的结义兄弟呢?他要去开启盒子的时候,你不尽情义阻止他;他死了,你又不为他报仇。我听哥哥说过,当初他与你结拜时曾发过‘同生死、共患难’的重誓,但我看你根本就不配作我哥哥的兄弟。”
游雁听着她的话,先是目瞪口呆,继而陷入痛苦的思索中,最后,他激动地吼道:“不错,我不配做你哥哥的兄弟,不配做野飞云的兄弟——”
“啪!”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嘶叫一声,放开四蹄,向前狂奔……
游雁还在不停地叫吼着,仿佛要把无尽的痛苦与悲哀在顷刻间爆发出来直至消亡……
野紫燕看着他飞马跑远,不由一怔,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并不想令他伤心,正如他同样不想令她伤心一样。但为什么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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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火气过了就会回来找我了。”她想。于是,她重新返入客栈里。但一直等到中午,还不见游雁的踪影,她不禁有点愤怒,还有一点不安。
“算了吧,他不会回来了。”她决定自个儿上路,赶去华山。
一路上,她一边问路一边马不停蹄地赶路,而且,乐善好施的习惯一直未改,这就使她不出七八天就把身上的银子花完了。
“现在怎么办?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呀!”
一直以来,她在家中有求必应,从没注重过金钱的作用。现在,当她需要钱而没有钱的时候,她才明白金钱的作用。
——诚然,金钱不是万能,但没了它确也是万万不能。
没有钱并不可怕,要命的是不会挣钱。
她不会挣钱。这是她觉得最头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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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间小饭庄草草吃了一点炒面条,就牵着马漫无目的走在镇里的街上。
她还舍不得把马卖掉,没钱的时候,她就典当一些小饰物——刚才吃炒面的钱还是昨天当了耳坠才有的呢!
但不管如何,该去的地方还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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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又过了六七天,她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几乎典质干净了,将换来的银子也全都用完,只剩下七八张当票。
虽然她已经尽量节衣缩食,但熬了两天,仍熬不下去,终归还是挥金如土,难以吝啬起来。
人若有某个习惯,在短期内本来就很难改过来的,更何况,她花钱还有理由:
——给乞丐、穷人银子,是乐善好施。
——积多些阴德,必有好报。
——不能为难自己,更不能为难自己的肚子。
——假如人是铁,那么饭就是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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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又是黄昏。
天气越来越坏了。
她骑着马来到了一个镇子。
镇内已经是万家灯火了,街上行人却很稀少。
她来到了一间饭庄门口,迟疑了一下,终于斗不过碌碌饥肠,把马绑在马桩上便走入饭庄,找了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好看管门外的马匹,预防让人偷去。
坐下后,点了一个饭,三碟菜,便对伙计说:“小二哥,麻烦你给我物色一个要买马的人来这里。”
伙计犹豫了一下问:“姑娘莫非要卖马么?”
“是的。”她指一指自己的马,“就是门口那匹。若能找个好买主到这来将我的马买去,我赏你十两银子。”
伙计一听,登时眉开眼笑:“行行行,小的这就去找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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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完饭以后,伙计果然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了。
他一来就道:“听说姑娘要卖马,不知价钱怎样?”
野紫燕心想:“我买马的时候是二十七两一匹,而马鞍却要五十八两一副,用了虽然也有十来天,却依然马壮鞍明,我开价不能太低。”但她怕价高他不想买,便道:“我的马连鞍一共卖七十五两银子。”说毕看着他的反应。
大汉想了一下便道:“方才我已看过那匹马。马确实是匹好马,鞍也很名贵,可惜粗人用不着这么华美的马鞍,但既然已经配好,也不便松去。我本不想买鞍,此时也改变主意了,不过连马带鞍的价钱也不能太贵。”
她也懒得再讨价还价,随口问:“你开价多少?”
“五十两银子。”
她几乎要将吃下肚子的食物吐出来:“五十两?”
“对!”
“好吧,拿去!”她毫无生气道。
大汉也实在没想到她不会再提高价钱,意外之余连忙掏出五十两银子便牵马而去。
伙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谈生意,明明是自己吃亏也肯去做。不过吃亏又不是自己,也不便说什么,领了赏银便走开了。
野紫燕付了账便走出饭庄。
如今,她几乎两手空空了,除了口袋中还剩三十七两三钱银子之外,就是还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有几件衣服和那幅画有仙女手中托有一只绿蟾蜍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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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已经很夜了,冷冷清清的街上弥漫着一层薄雾,街角那盏风灯也显得分外朦胧。
她忽然觉得很凄凉,有一种被人遣弃的失落,不由自主,想起了苏萌。
“他现在怎样了呢?是不是在家里与他母亲请安,然后休息呢?抑或还是与管家对弈到夜半还不忍推枰认输?”她不觉一笑,“他也真怪,下棋老是输,却偏偏喜欢叫棋力比他强的人和他下棋。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
又忽然想起了游雁。
她脑里一片混沌,仿佛已经不记得有这个人,但印象中最深刻的似乎又是这个人。
她咬咬嘴唇,轻轻叫了一声:“游大哥……”
下意识的,不打算有谁会回答她的话,然而她却意外地听到一个人说:“你在叫谁?”
她吓了一跳,如梦方醒,循着声音看去,见一个小叫化踡在墙边,怀中抱着一张又破又脏的棉被,还散着难闻的霉臭味。
他又问:“姊姊,你在叫谁?”
“我……没叫谁。”
“已经很夜了,你作甚不回家?”
“我……没有家……”她的鼻子酸酸的。
“你会没家?”小叫化不信,“不像不像,真的不像,小叫化没家是事实,姊姊可不能说这样的话来逗我开心。”
她淡淡一笑,没与他分辩,却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狗儿。”
“哦。姓什么?”
二狗儿裂开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没姓的。”
没有姓名的人居然能如此开朗,看来也只有像他这种人才能做得到。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多不幸的孩子,看来他连爸妈的姓名都不知道。”又问:“你干麻不找个好点的地方睡觉?”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他笑着说,“天为罗帐地为床,又有瓦檐遮雨,高墙挡风,还可以闻着街上飘着的面汤香味儿。”
“是吗?”她也不禁笑了。她本来想赠些银子给他,虽然她剩下的银两也不多,但此时见他这般快乐,心想他也一定已经学会怎样生活下去了,多些银子与少些银子对他的生活也不会有决定性的改善,于是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个时候,他忽然道:“咦,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在街上逗留?”
她一怔:“谁?”
“他就在你身后不远处站着,已经很久了。”
她转过身来,果然见一家屋角边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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