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姜紧跟着入去，但见屋内摆极少，只有歇息用的榻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再无他物。
白发妇人背对着她，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也不言不语。
“婶婶，你不想茱儿吗？”齐姜的声音突然一冷，“她才五岁，你便不要她了。”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像是要喘不过气，十二年前那个风雨之夜似是昨日，哪怕是过了多年，那种刻骨的冰冷依然无法拂去。
白发妇人的身子颤抖起来，蓦然回头望着齐姜，脸上已是泪痕一片，脸色白得可怕，抖着双唇，低低而道：“茱儿，茱儿，我的茱儿……”她的目光哀痛得让齐姜看着只觉心如刀割，立刻背过身去，心潮起伏，眼泪已顺着脸庞缓缓流下来。
终于见到抛夫弃女的田卫夫人，她该是满心怨恨，却为何恨不起？
她不知道多年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会让田卫夫人如此决绝，甚至连女儿都不要。
难道只是为了从昔日美丽高贵的夫人变成如今苍老平凡的妇人？
她不信会是这样。
如此一想，齐姜的心情平伏了一些，伸手抹去眼泪，转身道：“婶婶，阿蘅不知昔日之事，也不想再问，但是，婶婶可曾知道茱儿有多伤心？难道婶婶一句话也不愿与阿蘅说吗？”
田卫夫人听得已是痛哭失声，双手掩脸，难以成言。
齐姜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她也多想痛哭一场，但是哀到极点，竟是哭不出来。
田卫夫人突然站起来，脚步踉跄地一把抱住齐姜，断断续续地哭道：“阿蘅，阿蘅长大了……茱儿也长大了，我的茱儿……她有个狠心的母亲，对她不起。阿蘅，你帮婶婶照顾茱儿，帮婶婶好好照顾她，可好？”
“茱儿要的是疼她如命的母亲，而不是阿蘅的照顾！”
齐姜冲口而出，带着隐隐的怒气，她只知道，在这个世上，母亲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阿蘅，阿蘅……”田卫夫人哭得几乎要背过气，紧紧地抓住齐姜的手，哀求道，“阿蘅，帮帮婶婶……只要茱儿不记得我这个母亲，她就不会难过了……”
齐姜只觉气血往头上直冲，大声道：“婶婶，这世上，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女儿，哪个母亲会让女儿不记得她。婶婶喜欢弹瑟，十二年来，茱儿每年都让人造一把锦瑟藏在乐室，很久以前她跟阿蘅说过，说婶婶最喜欢弹瑟，她就每年造一把，婶婶知道了便会回来了。但是，每一年，茱儿等来的都是失望，她等了一年又一年，乃至无法不绝望，如今锦瑟每年还在做，但是茱儿再也不曾跟阿蘅说，她的母亲会回来了……”
田卫夫人脸色越来越青，身子一软，快要跌落在地，齐姜急忙伸手扶住，才惊觉田卫夫人已昏迷过去，不由失声叫起来：“伯苏师兄！”
房门一下被推开，庄无忌的身影如利箭般已到了齐姜身边。
齐姜紧紧抱住田卫夫人，双手颤抖，有些六神无主，差点也跌倒在地，却让庄无忌稳稳挽住。
“把夫人扶到榻上。”庄无忌轻声说道，又转身对着门口扬声道，“请旋簌过来。”
齐姜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小心翼翼地让昏迷的田卫夫人躺到榻上，伸手拉过被子盖好，又探了探田卫夫人的手脉，才转身扑入庄无忌怀里，虽是泪如雨下，却哭不出声。
“伯苏师兄，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齐姜哽咽道，“婶婶心里一定很痛，可我忍不住指责她，我不是有心，不是有心如此。”
庄无忌轻拍着她肩头，说道：“我知道。”
齐姜紧紧抱着他，这才出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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