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节
陈茵从章珣宿舍出来时，天完全暗下来。煜城夏天是明亮的，就连夜晚的暗也像是浸泡在月亮里，暗得发光。陈茵看着宿舍楼下一对一对的情侣，她想，也许是彼此身体内晶莹的液体让天空也变得□□勃发，像含情脉脉的“蛋”。
这是沈清第三次看到陈茵。她每一次都打扮得很不同，但都同样漂亮，所以当她从南六宿舍楼走出来时，沈清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清在心里嘲笑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不死心，虽然她不哭不闹地接受了她跟章珣已经分手的事实，但她还是跟着章珣走到了南六，她看着他上了楼，然后一直站在楼下。她也知道章珣今天晚上也许根本就不会再下来了，但她还是站在那里等，等到什么时候，她并不清楚。也许等累了，就不等了呢。也许等累了，就不该等了吧。没个答案。
当她看到陈茵的时候，她本想别开脸，但她听到陈茵在叫她。沈清并没有意识到她在自己手上掐出了一朵月牙。
陈茵笑得很甜，两个梨涡很深。
“师姐。”
师姐……所以她是叫章珣师兄吗？
沈清看着这个比她小一级的“师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还是在哭。
陈茵也不问她在这站着做什么，沈清也没来得及思考她这时候怎么会从男生宿舍出来。两个本来毫无关联的女人此刻却有了一种你知我知的默契。她们各自在心里描摹了一遍对方的相貌身材和穿着打扮，然后平静地约定一起去毓秀湖边谈谈。
二人坐在湖边的椅子上，来来回回的情侣走过，大家心里都有正经的事儿要“干”，没人注意到这两人都笑得多么好看，适合脑袋凑在一起，自拍。
沈清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最后竟然真的跟陈茵一起自拍了一张，陈茵加了她传给她。沈清在图书馆上班的时候，拿出手机看到陈茵把她们的合照发到了朋友圈，她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拍更重要的了，如果有，那就是逛完街后自拍。
宋辞打电话过来问她跟陈茵发生了什么，沈清说没什么，等她从图书馆出来再找她。宋辞也是一个大写的懵，这几天她因为陈茵跟章珣的事，在宿舍一直不怎么跟陈茵说话，可是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张合照，当真是心惊肉跳。现在的女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心宽啊。
第二节
宋辞把沈清带到冉叔的面馆吃夜宵，顺便，聊聊男人。冉叔自觉地在厨房里发呆。
沈清一边吃面一边想，以后自己要是写小说的话，一定要写冉叔的面馆，捧红它，跻身煜城小面十强。
宋辞显然没沈清这么气定神闲。等沈清吃掉第二口牛肉，她缓缓开口。
“宋辞，你还喜欢李言吗？”
宋辞愣了愣，笑得很勉强，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还喜欢章珣，但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我跟他在一起真的是意外，但是我从来不觉得后悔。我的确很遗憾，在一起时没有好好珍惜，今天之前我都很自责，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体贴不够温柔，我太像个负能量满满的黑洞，告诉他那些我自己都不敢回想的过往，我很自私地企图把自己难以承受的东西让他来分担。可是现在我知道他对我，不爱了就是不爱了，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已经冷却了，我很高兴有陈茵喜欢他，他，也喜欢她的吧。我希望他把我忘了，可是我又不愿意他把我忘了。但是宋辞，我是真的不会把他忘了，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不会记得他了。”
“这个年头，像冉叔对姚渺那样的爱情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遭遇的感情都不足以写进小说，小说里的感情是什么样的，生生死死轰轰烈烈，细水长流感天动地，可是我们太多人都没有这样的运气，我们倒多的是狗血和鸡毛蒜皮。我曾问起许多结婚多年的夫妇，他们说忍一忍这辈子就过来了，他们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说这么多年早就从爱人变成了亲人，他们说婚姻不就是这样吗有出轨戴绿帽闹红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头来你还是得有个伴，他们说换来换去不还是一个样子还不如将就着，老了就看得惯了，老了也就来不起了。我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剩女的命运，我没有父母亲人催婚，但是这个社会好像总是把执着的女人看做异类，可是宋辞，我想我到三十岁前都不会投降。但我也只能给到三十岁，三十岁以后可能我也会开始认为要找一个伴了，要看得惯了，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可是在此之前，我都会认为只有该结婚的感情，没有该结婚的年龄。在章珣之前，我认为我足够成熟，但是在爱情这件事上我是完全的白痴，不管我看过多少小说，见证多少旁人的感情，自己没有经历过还是等于零。是章珣让我从女孩成长为女人，我会开始去思考这些事情，尽管我知道现在我的很多想法看起来太过幼稚，但是他是第一个让我对爱情有了自己想法的男人。”
“宋辞你说我们这一生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我一直把自己困在家庭给我带来的枷锁中，我背负着那些回忆，我还得努力地赚钱养活自己，照顾好我的弟弟，可是跟他分手以后，我突然明白，这些事情真的不是负担，它们只是我的经历，可是我不能让我的经历来塑造我，我要自己去决定我未来的经历。遇见章珣是我很珍贵的一段经历，我承认我现在心还是很痛，也许我也走不出来，可是我终于明白了冉叔，他也走不出来，可是谁说的每个人都必须走出来了。”
“宋辞我很抱歉，我很凌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现在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一念佛，一念魔，是佛是魔谁又能分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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