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缓缓地转过头。在他转过头的这点时间里，他思考了三件事：第一件，对方是谁；第二件，对方知道什么，为什么知道；第三件，要不要动手。第一和第二件或许理解起来很简单，但是第三件就正好不同了。
这是因为墨玖曾经杀掉过罪鬼。而罪鬼，是一个魔鬼。
想想也是嘛，一个诞生自负面情绪中的意识体，你说它是怨念，它有自己的意识，你说它自给自足，它又需要从人身上摄取力量。这么说来，确是个魔鬼无误了，只不过……能被林枫和墨玖掐掉力量来源在鬼域里做掉的魔鬼也确实没什么能耐。饶是如此，罪鬼也足足折磨了林枫15年之久，想来这是最低阶的魔鬼也持有的力量。
墨玖是不清楚地狱里的阶级或者势力有没有为同类报仇的习惯，如果真的来了一个魔鬼，跟他话不投机打了起来，只怕这家星巴克是要在这里寿终正寝，啊呸，暴毙而亡。
“啊，真是可爱的孩子呢，这是在紧张么？”还没等他想完，一张笑着的希腊式美女的脸就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梳成不对称刘海的橙红色头发下，是张成熟性感的御姐脸，鼻梁高挺，朱唇饱满……和那种古代雅典女性雕塑看上去有几分相似。
墨玖并不记得自己坐下时有见到这样以为女性坐在自己身后，惊讶之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敌意，愣了几秒蠢呼呼地问：“你是谁？”
结果对方居然露出了比他还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什么的。”
“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没有。”
这么说着，那位身着大红色长风衣和人造绒高跟鞋的美女干脆拿着自己的那杯咖啡坐到了墨玖的桌边，以十分闲适的姿势享受起了……
“别告诉我那是芒果味的星冰乐……”墨玖虚起眼瞄着那透明的杯子和里面那橙黄色的冰沙，小声嘟囔道。
“是啊，怎么了？”美女很沉醉地饮了一大口，一脸疑惑地看着墨玖。墨玖却只觉得光是看着她喝都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食道直通胃里……
“罢了没什么……言归正传，你是什么？”他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直接就切入了主题。
美女的笑容变得戏谑了起来：“你觉得呢？”
墨玖脸当时就黑了：“我问你谁，你跟我说先问你是什么；我问你是什么，你叫我猜……你是在逗我么？”
美女干笑了两声，嘟囔道：“玩笑都开不起啊……”她随即放下饮料，转向墨玖正色道：“我和慕容京墨是同一个等级的魔鬼……不对，应该说到了我们这个程度，呃……也不对……嗯，应该说我们算是堕天使比较贴近事实。”
“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是谁。”墨玖用挤扁的公鸭嗓子揶揄道。
“不要那么在意名字嘛，你就不能用个好听一点的称呼随便给我起个绰号吗？你看，‘摩登女郎’或者‘妙龄丽人’就不错……”
墨玖的眼角弹了弹：“我叫警察了啊……”
“请便，如果你认为他们管得住我的话。”美女干脆将手横放在桌上架着下巴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睁着大眼睛打量起他来。
这简直是挑衅。
墨玖揉了揉太阳穴，把跳起的青筋硬生生地揉下去，长叹一声道：“既然你都这么瞎搞了，我可以认为你对我没有敌意吧？”
“这可说不准呢，说不定我现在陪你聊天也只不过是闲得慌而已。”美女继续下巴撑在臂上左右摇晃着，也不知是真天真烂漫还是装小丫头。
墨玖耸了耸肩嘴角向下耷了耷：“罢了，无所谓，反正即使我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他正色问：“虽然我认为问了也是基本白问，但是至少我想确认一下……”
“我们向你们人类瞒着了那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这个问题吧？”美女想也不想地反问道。
“嗯……我以为你们还不知道呢。”墨玖也不甘示弱地反讽道。
美女又摆出了那戏谑的笑容，边喝冰沙边道：“这种事情我们怎么会告诉你呢？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在那之前我不得不说，你们人类总以为我们把你们当蝼蚁看待，唉……不是同一个维度真是难以交流，我们看你们就和你们看矿石呀、潮汐呀、气象活动呀什么的差不多……总之，你们就是些被我们使用的天然资源，顶多就是对于你们来说砂石、泥土那样的存在罢了。”
墨玖消化这个理论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确实相当惊讶：“这么说来，对你们来说我们有没有生命都一样么？”
听到墨玖的话，美女似乎很是不高兴地扶额，作势假笑了一声：“生命，哈！你们真是没救了……”她坐起身来，“你感觉得到我的生命么？”
“如果你同意让我拿这东西往你脑袋上搠一下，我说不定能见识到。”墨玖指了指手边的黑伞。
“啊，多么聪明的假设。”美女白了白眼，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语用美剧里那种家庭主妇经常会用到的不耐烦的腔调道，“我真是厌倦和人类讲道理了。你们有足够的智慧认识到相对论，从而理解时间是错觉的事实，却永远没有足够的想象力去类比，理解生命是假象的真理……”她居然还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既然我们的认识在你们看来很欠缺，那你们眼中的世界又是什么呢？”墨玖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用随身的笔记本和笔记下了“生命是假象”这句话，又继续问。
美女闻言竟是丝毫没露出不悦的表情，第三次笑了起来：“呵呵……你倒是套话套得很开心嘛，嗯？”
墨玖也笑了，看来她觉得能告诉自己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美女笑完，将剩下的大半杯冰沙一口喝尽，脸上的表情竟然渐渐变得平静而冷漠下来，好像刚刚那个好开玩笑的傻笑女只是装出来的形象似的。墨玖也不清楚到底这是唱的哪出，也只能当做面前这位是位重症精神分裂患者了。
“闲话也说得够多了，还是回到正事上来吧。”美女一边用和刚刚完全不同的严肃声音说着，一边将双手手肘撑在桌上，手指相交掩住半张脸，摆出一个碇源堂的标准动作来，就差一副反光的墨镜了，“这次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很多，你最好用你的小本子好好记好，如果……哼，罢了。”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有说出来，顾左右而言他道：“首先我必须强调一遍，天使和魔鬼——包括我们堕天使归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在该理解的那一刹那终究会理解的，现在打听也是没有用的。”
“你的意思是那些概念现在对我来说还是超越我能理解的范围的存在么？”墨玖皱眉问道。
“可以那么说，不过那不是现在你该考虑的事情。”她沉声答道，“你应该知道的是，关于你们和——你想知道的那个人的事情。”
墨玖不由一惊，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起来：“你是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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