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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幽燕苦霜雪,江南佳丽乐升平,比屋熙熙蒙帝德。

天命维新增气象,中天帝坐十分明,历历泰阶光万丈。

边境烽消收战马,六军务在尽耕桑,率土丰登乐闲暇。

伏愿阊阖开宫殿,嵬嵬玉几之端严;山河壮帝居,翼翼金城之巩固。永保安宁之日,信符海晏之时。衣冠讲唐虞,股肱皆社稷。庐山高几千仞,纲纪四方;天子寿亿万年,本支百世。」

元帝既遁,复留兵开平,犹有觊觎之志。太祖遣使驰书,明示祸福,因答诗曰:「金陵使者渡江来,万里风烟一道开。王气有时还自息,圣恩无处不昭回。信知海岳归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归去诚心烦为说,春风先到凤凰台。」

太祖喜微行,每至徐太傅家。一日,太傅病笃,帝忽至,太傅自枕蓐下出一剑以示,帝曰:「戒之戒之,若他人得,以僇汝也。」自后诸功臣家不一至矣。

太祖尝微行京城中,闻一老媪密指呼上为老头儿。帝大怒,至徐太傅家,绕室而行,沉吟不已。时太傅他出,夫人震骇,恐有他虞,稽首再拜曰:「得非妾夫徐达负罪于陛下耶?」太祖曰:「非也,嫂勿以为念。」亟传令召五城兵马司总诸军至,曰:「张士诚小窃江东,吴氏至今呼为张王。今朕为天子,此邦居民呼朕为老头儿,何也?」即令籍没民家甚众。

太祖幸内庭,见宫人有遗丝些微在地,召诸姬至,计其蚕缫征税之费而责之,今后有不悛者斩。

太祖尝微行里市间,遇国子监监生某者入酒坊,帝揖而问之曰:「先生亦过酒家饮乎?」对曰:「旅次草草,聊寄食尔。」帝因与之入,时坐客满案,惟供司土神几尚余空,帝携之在地曰:「神姑让我坐。」乃与生对席。问其乡里,对曰:「四川重庆府人也。」帝因属词曰:「千里为重,重水重山重庆府。」生应声曰:「一人成大,大邦大国大明君。」又举翣几小木命生赋诗,因喻己意,其诗曰:「寸木元从斧削成,每于低处立功名。他时若得台端用,要与人间治不平。」帝私喜,因探钱付酒家,相别而去,不知其为帝也。明日,忽移名召生入谒, (「忽移名招生入谒」,「生」原作「至」,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生茫然自失。及既至,帝笑曰:「秀才忆昨与天子对席乎?」生惶惧谢罪。又曰:「汝欲登台端乎?」遂命除为按察使。金陵民家至今供司土神于地,本此。

僧宗泐性颇聪慧,太祖爱之,令其畜发。发既成,乃欲官之,泐固辞,乃止。尝命往西域求释典,泐不敢辞,行至外徼,道逢一老僧,泐遥拜问之曰:「西域此去几何?」老僧曰:「汝头白也行不到也。」泐曰:「明天子命往西域取经,惟老师请教。」僧曰:「毋行,抵自劳尔,为我置书,上中国明主,慎毋发也。」泐受之归。见帝,具道所以,帝发书视之,乃即位时作水陆醮斋以答神贶,上御制手书告祭表文也, (「上御制手书告祭表文也」,「手」原作「首」,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纸墨如故,帝允之,乃止。

伪周王张士诚窃据江东时,姑苏市井中有十七字诗谣曰:「张王做事业,只凭黄蔡叶,一夜东风来,干鳖。」及国事既去,太祖收其臣黄、蔡、叶三人者,刳其肠而悬之,至成枯腊。盖三人皆元戚机臣,其残奢积侈,倾国丧家,帝特恶之,故寘于极典。

常开平遇春骁猛绝世,状类猕猴,指臂多修毫,所过之地,纵士卒剽掠,故其兵特锐,有战辄胜,有攻必取。

太祖微时,甚见爱于郭子兴,郭氏之子薄之,尝以他事幽之空室中,绝其浆食,马后怜之,以饼饵遗给。一日,饵热益中,将修供,为郭氏亲信者窥之,遂纳怀中,肤有伤痕。

代王之母邳人也。先是,太祖尝战衄而奔投王母之家,王母曰:「汝为朱某耶?人言汝当为天子也。」因止之宿。及旦,辞去,王母曰:「吾后有娠,何如?」帝乃贻敝梳为质,王母亦以装资赠行,自是果生代王。及太祖即位,子亦成立,王母携其子及质物于京师上谒, (「王母携其子及质物于京师上谒」,「质」原作「资」,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帝令工部草创宫宇居之,不令入宫。及缮代府既成,遂册封焉。故王卒得以终养其母,逾于常制。

太祖以太子天性仁柔不振,一日,窃令人载尸骨满舆当其前激发之,太子不胜惨蹙,合掌称之曰:「善哉!善哉!」

太祖尝于上元夜观灯,京师人好为隐语,书于灯,使人相猜,画一妇怀瓜,深触忌犯。帝就视,因喻其旨,甚衔之。明日,令军士大僇居民,空其室,盖太后祖贯淮西,故云。

洪武十三年五月四日,雷震谨身殿,帝亲见火光自天而下,乃再拜曰:「上帝赦朕,朕赦天下。」 (或云雷火遶宫追帝。) 盖帝时刑戮过滥,故上帝戒之。

贵妃某氏薨,太祖诏太子服齐衰杖朞,太子曰:「礼惟士为庶母服缌麻,大夫以上为庶母则无服。又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缘,既葬除之。盖诸侯绝朞丧,诸侯之庶子,虽为其母亦压于父,不得伸其私。然则诸侯之庶子不为庶母服,而况于天子之嗣乎?」帝大怒,以剑逐之,太子走,且曰:「大杖则走。」翰林正字桂彦良谏太子曰:「礼可缓,君父之命不可违也,嫌隙由是生矣。」太子感悟,遂齐衰见帝谢罪,帝怒始释。

太后既崩,临葬日,大风雨,震雷电。太祖甚不乐,召僧宗泐至,谓曰:「太后将就窀穸,汝为宣偈。」受诏应声曰:「雨降天垂泪,雷鸣地举哀。西方诸佛子,同送马如来。」宣已,帝大悦。顷忽朗霁,遂启灵輀。诏赐宗泐白金百两。

徐魏国公达病疽,疾甚,帝数往视之,大集医徒治疗。且久,病少差,帝忽赐膳,魏公对使者流涕而食之,密令医工逃逸。未几,告薨。亟报帝,帝蓬跣担纸钱道哭至第,命收斩医徒。夫人大哭出拜帝,帝慰之曰:「嫂勿为后虑,有朕存焉。」因为赒其后事而还。

太祖在军中甚喜阅经史,后遂能操笔成文章。尝谓侍臣曰:「朕本田家子, (「朕本田家子」,原无「子」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未尝从师指授,然读书成文,释然开悟,岂非天生圣天子耶?」

太祖多疑,每虑人侮己,杭州儒学教授徐一夔曾作贺表上,其词有云「光天之下」, (「其词有云」,「词」下原有「曰」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删去。) 又云「天生圣人,为世作则」。帝览之,大怒曰:「腐儒乃如是侮我耶?光者僧也,以我尝从释也,光则摩发之谓矣。则字近贼,罪坐不敬。」命收斩之。礼臣大惧,因请曰:「愚蒙不知忌讳,乞降表式。」帝因自为文式布天下。

太祖尝下诏免江南诸郡秋税,复税之。右正言周衡进曰:「陛下有诏已蠲秋税,天下幸甚,今复征之,是示天下以不信也。」上曰:「然。」未几,衡告归省假。衡,无锡人,去金陵甚近,与上刻六日后复朝参,衡七日失期。上怒曰:「朕不信于天下,汝不信于天子矣。」遂命弃市。

狱有疑囚未决,太祖欲杀之,太子诤不可,御史袁凯侍, (「御史袁凯侍」,「袁」原作「元」,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上顾谓凯曰:「朕与太子之论何如?」凯顿首进曰:「陛下欲杀之,法之正也,今太子欲生之,心之慈也。」帝以凯持两端,下凯狱,三日不食,出之,遂佯狂病颠,拾啖秽物。帝曰:「吾闻颠者不肤挠。」乃命以木锥锥凯,凯对上大笑。帝放归,自缧木榻于床下。久之,上使人召之,凯慢坐对使者歌,使者怜其缧,还奏状,上不为疑。已而,太祖晏驾,凯始出,优游以终。

翰林应奉唐肃,初以失朝坐免官,归乡里,太祖重其才,再召入。尝命侍膳,食讫,拱箸致恭为礼,帝问曰:「此何礼也?」肃对曰:「臣少习俗礼。」帝怒曰:「俗礼可施之天子乎?」罪坐不敬,谪戍濠州。

太祖之封十王也,亲草册文。适李韩公北征。唐之淳在军中,尝草露布,帝读其文嘉之,问草者为谁,韩公以之淳对。帝令飞骑召之,使者不谕旨,乃械系之淳。之淳以父肃得罪,悚惧不自保。至京师,过其姑之门,告使者止。索其姑出,泣曰:「善为我殓尸。」姑亦大恸。之淳行次东华门,门已闭,守者曰:「有旨,令以布裹,从屋上递入。」 (「从屋上递入」,「从」原作「坐」,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累累传易数次,始之便殿。膏灯煌耀,帝坐阅书,之淳俯首战汗庭下,帝问曰:「是汝草露布耶?」之淳对曰:「臣昧死草之。」良久中侍以短几置之淳前,列烛煌炜,帝令膝坐,以封十王册文一篇授之,曰:「少为润色之。」 (「曰少为润色之」,原无「曰」、「之」二字,皆据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之淳叩首曰:「臣万死不敢当。」帝曰:「即不敢, (「即不敢」,「即」字原在「敢」字下,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姑旁注之。」之淳如命。帝令中侍续续报,定毕乃上之,遥望烛影下帝微微喜。次第下,凡十篇,悉定之。每奏辄悦。奏毕,时夜未央, (「时夜未央」,原无「未」字,据清胜朝遗事本补。) 帝令明日朝谒,复如故出。至姑家,姑尚守门,见之淳,相庆幸,具酒食沐具。及旦,庭谒,帝问曰:「汝世宦否?」对曰:「臣父翰林应奉唐肃。」即日命嗣父官。

洪武十一年,元幼主崩。六月,诏部省国学文吏拟祭幼主文献之。先是星变,诏求直言,苏民钱苏具封事谒丞相不拜,傍或趣之, (「傍或趣之」下胜朝遗事本有「苏曰:『岂有未拜天子而先拜宰相乎?」丞相绐之曰:『然。』」) 丞相继之曰:「然。」太祖览其奏,试苏于中书省事,丞相令校簿后湖。苏闻诏,乃为文献辞,当上意,即召见, (「即召见」原作「即见诏」,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曰:「钱苏乃者何在?」对曰:「臣校簿后湖。」上悟曰:「丞相憾汝耶?」即欲官之,苏谢病归,帝许之,曰:「为我道谕诸郡县。」苏南向坐,口谕曰:「皇帝敕汝,善辟田土,养老恤孤,无忘军旅,简在帝心,钦哉无替。」苏稽首陛辞。如句容,句容令礼之而不达。如丹阳,丹阳令待之甚恭,更密上其事。帝嘉其缜密,报之曰:「朕命也,命礼而待之。」因怒句容令不达,召而罪之,由是郡县望风尊礼之,还至家而止。

陶学士既没,其子寻以事见僇,家人四十余人悉坐罪从军,丧亡之余,事卫守催完伍,而家无余丁。安妻莫可控诉,乃裹素裳赴京师,击鼓求见。 (「击鼓求见」,「求」原作「奏」,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帝异其容止,问曰:「今媪为谁?」安妻顿首万死曰:「妾陶安之妻也。」帝泫然曰:「是陶先生之嫂乎?言及陶先生使人心怀感怆。」又曰:「嫂有子乎?」对曰:「有肖子二人,咸伏辜死,家人四十余,悉补军伍。今以缺丁,州司督妾就道,犬马余年,无足顾惜,惟陛下念先学士安一旦之劳,使妾得保首领入于沟壑,幸甚!」帝允之,立召兵部臣谕之曰:「朕渡江之初,陶先生首与,蒙涉诸难,功在鼎彝,形神入土,子姓残落,深可悯念。令即赦四十余军还养老嫂,汝其毋缓。」于是安妻辞谢而出。

太祖召画工周玄素,令画天下江山图于殿壁,玄素复命曰:「臣未尝遍迹九州,不敢奉诏,惟陛下草建规模,臣然后润之。」 (「臣然后润之」,「然后」二字原作「默」,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帝即操笔,倐成大势,令玄素加润。玄素进曰:「陛下山河已定,岂可摇动?」帝笑而唯之。 (「帝笑而唯之」,「唯」原作「隹」,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余尝见倭国求通表文,曰:「臣惟三皇立位,五帝禅推,岂谓中华之有主,焉知夷狄之无君?乾坤浩荡,非一主之独权;宇宙洪荒,乃万民之纠首。故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也。臣居远疆,偏倭小国,城池不满六十座,封疆不足二千里,故常存知足之心,而知足常足也。臣闻陛下作中华之主,为万乘之君,至尊至上也,城池数千余座,封疆数万余里,尚且不足,常起绝域之意。天发杀机,神号鬼哭;地发杀机,龙蛇走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尧汤有德,四海来宾;周武施仁,万方拱手。今闻大国有兴战之策, (「今闻大国有兴战之策」,「策」原作「岂」,据清胜朝遗事本改。) 小邦有却兵之法,岂肯轨途拱奉天颜?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今闻陛下选股肱之帅,起竭国之兵,来侵臣境,贺兰山前聊以博戏,倘若君胜臣输,则满上国之策,设若臣胜君输,番作小邦之利。自古及今,讲和为上,罢战为强,免生灵之疾苦,救黎庶之艰辛,年年进贡于中华。岁岁称臣于弱国。今遣使臣拜诣丹墀取进止。 (「今遣使臣拜诣丹墀取进止」,原无「止」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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