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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卷帘01(1 / 2)

流沙河里的水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浑浊不堪的。你无法得知他的源头何在,漫漫黄沙席卷而来,遮蔽天日,使人心悸。

流沙河水流湍急,没有人敢在上面摆渡,更不会有人敢于在上面架桥,有一句诗歌形容得好:八百里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沉底。这条河彷佛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据说江边经常有妖怪出没,因此方圆数十里没有一户人家。

流沙河的水过滤半天也不会有一滴清水出来,水中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给人的是死一般的绝望。

假若你稍暗法术,呆在水面上倒还过得去,死不了,但是假如你一直呆在水下面,那种滋味就可想而知了。

卷帘就是那个长年呆在水底的人——这里是他受刑的地方。

卷帘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在天宫的职位的名称。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因为他本就没有名字。在天庭中还有很多像卷帘这种身份卑微的人,他们也几乎是没有名字的。

卷帘的四肢都被巨大的铁链锁住,身体被牢牢地锁在流沙河底的泥淖之中,动弹不得。他数着流过自己身体的每一粒沙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便在这种寂寞痛苦和绝望之中流逝掉。他多么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他多么希望有一位天仙一般的菩萨来解救自己。到现在,沙子的数量是十三亿九千九百七十四万七千九百四十三粒。卷帘记住这个数字,轻轻地闭上眼睛,开始泪流满面。倒不是他内心的痛苦和不甘,他早就不再因自己内心的情绪而流泪了,因为此刻沙子再次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给他带来揪心的痛。

每个黄昏天庭都会派人对他施加万箭穿心的刑罚,每一次他都几乎死去,而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活过来又死去死去又活过来,痛不欲生。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他们能干脆一点让自己死去,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没有一个人求死的愿望有卷帘现在的这般强烈。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王母不会让他死去。他手脚被束缚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王母想要让他生不如死。

一个人最痛苦的感受莫过于生不如死,王母就是要让他体会这种痛苦,无休无止,直至永远。卷帘已经没有了泪,没有了恨,他已经适应了心口被尖刀贯穿的感觉,那不是痛,不是疼,那种感觉是一种死灰般的绝望,是一种不能称之为麻木的麻木,在经历了无比痛苦和灾难的人的眼神中才能看到的那种绝望。

那么他的罪名是什么呢?

他打碎了王母心爱的琉璃盏。

卷帘每日每夜都在等待着,他并不指望王母能撤销刑罚,他在等待着那个能够解救他出苦难的人,他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一个人目睹了他的受难而生出悲悯之心救他出苦海,他已经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来拯救他的人迟迟没有到来……

在等待万箭穿心的空闲中,卷帘总会回忆自己在天宫中的生活,以及那段自己刻骨铭心的往事——自己命运的转折。

天宫。月圆之夜。玉帝和王母呆在王母的寝宫里面,卷帘就站在外面的门口帘子旁,笔挺挺地站着,状如雕塑。

夜已经很深了,室内依旧没有关灯,这就意味着卷帘不能下班。玉帝并不时常都和王母住在一起,玉帝住在凌霄宝殿,王母住在西宫——所以一般王母又被大家称为西王母。

卷帘已经站在地上开始打盹了,但是就在此时,他的眼前一亮。使他终身难忘的一个画面出现了。一个绿衣小仙女捧着一盏灯从他的身边经过。这盏灯并没有被点亮,但是灯的身体依旧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亮。卷帘自修行成仙,还从未见到过如此绚烂至极的光芒。他当然不会知道这盏灯的名字叫做琉璃盏,更不会知道它将改变自己的整个命运,卷帘只知道这一定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

在琉璃盏的光芒之下,卷帘看清楚了持灯姑娘的面孔。姑娘清澈脱俗,美若——用美若天仙来形容是不恰当的,因为她本身就是天仙,而且有些天仙也是很丑的,谁说天仙就一定是漂亮的呢——总之美丽之极。卷帘怦然心动,睡意顿消。实际上卷帘很早就见到过这个姑娘,绿衣姑娘经常来到王母的寝宫,她们之间彷佛有某种特别的关系,但是作为下人的卷帘自然是无法知道的。

卷帘虽然早就见过她,并且很早就开始喜欢这个姑娘,但在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姑娘这么美。

绿衣姑娘从来没有正眼看到过他一眼。

每次绿衣仙女经过的时候,卷帘总要保持着微笑,身体挺得笔直。

他希望她能够看见自己,而每一次绿衣仙子都对他视而不见。因为他本身就只是一个看门的,卷帘子的,怎么会有人重视呢?多少次卷帘为了制造他们偶然说话的机会,他故意放下帘子并不急于卷起,他希望绿衣仙女能看到他,跟他说几句话,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绿衣仙子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或者来回踱着步等着……

寝宫内传出王母的欢笑以及惊叹声,卷帘在外面依旧能感受到琉璃盏的光芒,但是他心中满满的只是这个穿着绿纱衣未知姓名的姑娘……

卷帘是真心喜欢她,没有理由,卷帘一直认为这不需要理由;他多么希望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但是如何才有这样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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