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三次碰见吉他男，依然是在宿舍天台。
没有理由的，我提去五罐青岛啤酒，那是在一个快放寒假的冬日。当时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喝酒，现在是无论如何寻不出端倪找不出原因。也许仅仅只是口渴了也不一定，或者也仅仅只是一个梦也说不定。冬日的世界，清静得非比寻常。被寒冷肆虐的校园，恰若某个略带萧瑟的世外桃源。安静、慵懒、慢节奏、是主旋律。
整个江城也在一片慵懒中。周遭，一大片各式建筑，都稍显凌乱，无精打采地矗立着，像是与这个世界有恨恨的仇。
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似的重上天台。冥冥之中，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召唤我一般。无由头的临时起意想要到天台上去看看。
你能想象，冬天喝啤酒的样子有多么的自作自受。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吉他男也在。
上到天台，吉他男像事先被通知过一般的，切切实实的也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粗犷、豁达、疲惫、悲伤、温暖、沧桑是音乐的主基调。那声音，貌似他刚刚从某段艰苦的旅程里归来。天台的积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天，城市的天空谈不上晴朗得坦坦荡荡，至少云彩很少。冷风轻送，带着几片残叶，晃晃悠悠后毫无留念的旋即寻向下一站－－寻向它那不必再被寒冷绑架的幸福下一站。每每天气姣好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是出奇的好。见不了阴郁的天气，如同阴郁的人儿见不得阴郁的事儿。
我在他附近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下，放下啤酒，并不想打扰他。我的目的仅仅只是坐坐。我的目的只是就着吉他男的歌声毫无留恋地坐坐而已。至于自己还想干什么，无论如何是说不清楚的。歌曲依然是许巍当道。许巍的歌曲容易让人联想到沙漠旅者长途归来的那种意象和感觉－－辛酸、疲惫、久违的快乐等等元素一一顺次呈现。
……
歌曲也并非一成不变，完全不换。
听他唱完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后，我请他歇一下，坐一坐。毕竟，我的感觉就是：他用吉他弹唱那首歌，不太合适。更何况，被我听了无数遍的歌曲，哪里允许别人的随意地演绎？
"哥们儿，歇一下吧？看你够累够执着的。"我尽量显出大度，尽量隐藏住我自己的不自信。
他似乎也真累了，放下吉他，很听话似地走过来在我的对面坐下。说他听话，无非是在自我拔高。他自有一股天然般的领袖感，不动声色，就已经气场很强，哪里还有我**的份儿？吉他男冷峻的面孔里透出一股英俊和不容反抗。
我给他开了罐啤酒。
"冬天天台上弹吉他，冬天天台上喝啤酒，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在这星球上，恐怕绝无仅有。"在递给他啤酒的当口，我不无揶揄味道地对他说道。回应我的是沉默和缺了礼貌的独自喝酒。
我自讨没趣地尴尬在那里。
"相信缘分吗？"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但他突然的开口，让我措手不及。一开口就谈缘分，更是让人云里雾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放下罐子，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再一次想起那冷幽幽的仙洞。
我怔怔的。对突如其来的答复不知如何开口。缘分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随便开口说的词儿，我想。除非……我不太敢往下想，想躲，已经来不及。
"当然，这星球是蔚蓝色的！"我说。我试着转移话题。对地理方面的东西，我有十足的把握，还能口若悬河。
他不为所动："除了冬天在天台上喝啤酒，当然，还有在天台上郑重其事的看信，还看得傻傻笑的人，除此一个，再无其他。"他说后狡黠的笑了一下。
"你说的是我，记性真好，哈哈。喝酒喝酒！"虽然心里怦怦跳，但还是强装镇定。
"除了你，当然也是绝无仅有。"他接着我的话补充说，"看来我们还真能成为朋友。"
"朋友？呵呵，是的，见面就是朋友，呵呵，不过，我想知道，缘分怎讲？"缓过神儿来的我，顺着他刚才的话，尝试性地问了一下，并不对答案抱有期待。无答案或者答非所问也不是不可。
"呵呵，孤独的心，彼此碰撞，擦出火花，就是缘分了。"他言简意赅，也合情合理。
"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缘分。"
"呵呵，只能说你没有早碰到我。"
"恐怕也只能这么理解。来，干杯！"
我们拿起啤酒，在这个冰冷的冬天一饮而尽。偶遇也罢，奇遇也罢，缘分也不要紧，总之，是两个人彼此汇合了，权当是个新朋友－－本来就孤单，也不在乎多他一个。
"佩服你对音乐的执着。"我不无恭维的语气，但说得真诚。
"不过是一种追求和一种寄托。追求的是生活，寄托的是心灵。"
"说得好，说的好啊。呵呵，来来，喝点儿！"我说
"呵呵。为什么老是在天台上谈吉他？"我继续问。
"就像你为什么有事儿没事儿跑到天台上来一样。原因很显然，不过是为了重拾回忆，寻找感觉而已。多少也算是追求和寄托中的一部分。追求的是感觉，寄托的嘛，是相思。"
"有诗意，好好，喝酒，喝酒，干杯。"我无话可说，只能吼吼喝酒喝酒聊做调节，不然，我就觉得无话可说，无事可做。
"能知道你哪个系？叫什么名字？"
"毕业很多年，现在是无业游民。至于名字，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分别，谈得来就行。"
我愕然，不过，他的话也确实在理。
"当然，只要我愿意，开个黑诊所，也不是不可能的！"答非所问，也答得我一头雾水。
我默然，不做声，喝酒。内心颇多感慨，不知道这是哪里跟哪里。
他也喝酒，再次狡黠地笑了一下。
"如果真要知道名字，叫我小黑就行了，呵呵。或者小黑哥。"
我抬头看他的面庞，白白净净的，不曾有半点黑斑哪怕一颗两颗黑痣。说起小黑，我又记起某个人，就觉得面前的这家伙是在傍名牌。
"不必诧异，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呵呵，我也不是追星族。"他又狡黠地笑了笑，似乎洞察我心之所想，接着说，"当然，我还有一个网名，叫做‘朱庇特‘。现在流行取网名，赶个流行不是？呵呵。什么游戏里啊，聊天什么的，论坛上啊什么地方鬼地方都用得着。谁知道叫这名字的是人是狗是公是母。不过，能躲在现实后面，也挺好！"
"朱庇特？"我问道，我在脑海里尽力搜索。有了："没记错的话，朱庇特是主宰西方的天神？地位非同一般哦！"
"正是，朱庇特的地位相当于中国道教里面的原始天尊。呵呵。"
"哦，不是玉帝？"我愕然。
他摇摇头，停了半晌轻轻说了一个字："俗！"
"玉帝俗？"我问。
"莫非，店小二还不俗？"他回答得特别的干脆。
非同凡响的说话方式，再一次把我逼到无话可说的角落。再一次，默默地喝酒。不知道自己这是闯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又是遇到一个怎样如此非同一般的人。
"听你说话，真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以前不曾经历过。"
"要是你愿意听，我也愿意说。呵呵。全凭感觉。"
这次算是跟小黑正式的认识了。过程有些荒唐，但终究还是认识了。除了他喜欢谈吉他，能唱歌，还有说话方式非同凡响以外，对其他，我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在不能确定他是哪类人的情况下，我只能认为他是流浪歌手，只钟情于一种风格的流浪歌手。只是这个流浪歌手干净了一点，皮肤白了一点，当然，头发再长一点儿就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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