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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1 / 2)

浙人有字埃布尔者,以京卿致仕家居,颇不理于乡评。无名氏制联嘲之云:“包藏恶心,违父命,夺弟财,枉作京堂四品;圈成霸道,拜中丞,揖明府,得来洋饼三千。”恶字藏下心为亚,伯字圈去声同霸,语殊工巧。

甲午中东之役,北洋海军不战而降敌。未几,割地媾和。李文忠莅约马关,为彼人不逞者所狙击,致伤面部。日本皇后一条美子遣使慰问,馈赐药物,恩礼周至。无名氏《甲午杂诗》其一云:

怜才雅意出椒房,青鸟传言到上方。

为说深恩衔次骨,唐家面药◇寻常。

凡上饬下曰仰,唯官文书则然,未闻见于谕旨者。庚子拳匪之变,矫诏南中疆吏,仇逐外人。五月某日,鄂督奉廷寄,有“仰该督抚等”云云,一望而知其为伪,不奉诏之计益决。

光绪朝,有诏厘正文体,无名氏仿制艺体,书其后云:“圣朝崇正学,国本不摇矣。夫文体,固与国体攸关者也。厘而正之,不綦要欤?且夫八股之学,创自有宋,盛于有明,至本朝而斐然可观,灿然大备,因文章之极轨,郅治之鸿规也。乃自喜事之徒,鄙为无用;趋时之士,弃焉如遗。圣人有忧之,光复典章,厘正文体,煌煌朱谕,炳日星焉。君子曰:是之谓女中尧舜。夫人皆知废八股、复八股之说之是非矣,曾亦知八股之文体,固何在乎。八股为孔教之真传,待后守先,直延尧舜禹汤之一脉。点窜典谟之字,出入风雅之辞,语贵不离宗。愿志士名流,唐宋以来书勿读。八股为圣朝之定制,震今铄古,直合学问经济为一家,局则拟行世之文,调则效登科之稿,言之如有物,恐矜奇好异。朝廷从此法难宽,可勿正哉。论坐言起行之理,儒士精神虚耗,八股诚足以误人。似也,而不然也。彼则谓大而能通天人之奥,小亦足包格致之精,苟能养到功深,儒将名臣,由此其选,所谓学有本原者视此也。彼习非所用之言,老成者早鄙为惑世之妄谈矣。挽既倒狂澜,不几赖彤廷之厘剔乎。论拘文牵义之为,学子固执鲜通,八股或足以病国。似也,而不然也。彼则谓出虽无济世之良才,处可为安贫之愿士。苟能读书守分,人心风俗,即有所裨,所谓学无浮慕者视此也。观“民可使由”之语,有国者早奉为驭才之妙术矣。作中流砥柱,不仰藉深宫之订正乎,士刁之衰之不可回也。声光化电,甘师巧艺之为;西地爱皮,竞效横行之字;棼棼泯泯,谬夸有用材焉,恨不能令读八股耳。今得圣母当阳矣,讲求正学,纶綍频宣,语好新奇,功令有所必黜。吾知培闾左之佳子弟,蔚朝右之贤公卿,在此一举也。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实式凭之已,圣治之隆之万不替也。金陈章罗,颁为程序,谭林杨宋,在所诛锄,穆穆皇皇,群上无疆颂焉,何莫非重视八股哉。今又懿旨下降矣,诰诫试官,禀承有自,鉴衡偶舛,磨勘之咎难辞。吾知保四千年中国之文明,壮四千万士林之元气,恃此一策也。周公孔子,斯文未丧,保佑命之已,猗欤盛矣哉。文明以正,有道万年,他邦人士,拭目俟之矣。”

此文寓谐于庄,声调气机,铃圆磬澈,允推墨裁上乘。

某省某学堂学生季考,《四书》义题“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某卷句云:“夫尧舜,岂非古今大舞台上之一大英雄哉!”阅卷者商之监督,监督曰:“笔势尚佳。”遂置高等。

禾中朱竹垞、徐胜力两先生为同征友,竹垞居梅里,胜力居城东角里。胜力尝邀竹垞饮,或竹垞携壶就饮胜力家。二公尝以名相戏,有“今日朱移尊”,明日徐家筵之谑。见于辛伯《镫窗琐话》。曩在金陵,一日宴集,南陵徐积余,丹徒陈善余两君在座,适登盘之品,有鲫鱼、鳝鱼,座中他客,亦举以为笑也。

乙巳、丙午间,山阴某君字凤楼薄游金陵。汝南制府绝礼重之,公余陶写丝竹,为秦淮校书小五脱籍。同僚某集句制联赠之云:“小楼一夜听春雨,五凤齐飞入翰林。”并凤、楼二字,亦作回鸾舞凤格,分嵌句中,珠联绮合,妙造自然。

新历四年元旦,蕙风搦管续《丛话》。是日也,风日妍和,云物高朗。俯仰身世,聊乐我员。口占一律,即以实《从话》:

阳生一九叶龙躔,宝箓欣开泰运先。

吉语桃符春骏发,清辉桂魄昨蟾圆。

衣冠万国同佳节,歌管千门胜昔年。

晴日茜窗挥彩笔,岁华多丽入新编。

向来酒价至贱,以杜少陵诗“速须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为最。其次则汉昭帝罢榷酤之时,卖酒升四钱。又其次则唐杨凝诗云:“湘阴直与地阴连,此日相逢忆醉年。美酒非如平乐贵,十升不用一千钱。”至李太白云“金尊清酒斗十千”,则唐诗人用此语者多矣。米价至贱,以汉宣帝元康间谷斗五钱为最。其次东魏元象、兴和中,谷斛九钱。又次唐元和六年,天下米斗有值二钱者。唐太宗时,米斗三钱,后世以为美谈。盖未考尤有贱于此者。新年善颂善祷,以醉饱为第一要义,故记之。

干、嘉间,大兴朱相国文正介节清风,纤尘不染,虽居台鼎,无殊寒素,与新建裘尚书文达为文字至交。某年,岁云暮矣,偶诣文达。谈次叹曰:“贫甚,可若何?去冬蒙上方赐貂褂,比亦付质库矣。”文达笑曰:“君贫甚,由自取,可若何。欲一扩眼界乎?”因出所领户部饭食银千两,陈之几上,黄封<黄亢>然。文正略注视,辄起自座间,手攫二巨镪,登车遂行。兹事诚至有风趣,苟非文达,文正断不出此。其陈银几上也,固欲周之也。文正会其旨,故取之弗疑。庄生所谓“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晚近无此交情也。

甲寅四月,日本涩泽青渊男爵来游沪上,先之杭州,拜明儒朱舜水先生祠墓。将游京师,取道曲阜,谒孔林。自言其生平得力,不出《论语》一部,诚彼国贵游中铮佼者。余尝赋词赠之,《调寄千秋岁》,云:

“云帆万里,人自日边至。桑海后,登临地。湖犹西子笑,江更春申醉。谁得似,董陵浇酒平生谊。

九点齐烟翠,指顾停征辔。洙泗远,宫墙峙。乘桴知有愿,淑艾尝言志。道东矣,蓬山回首呈佳气。”

按:日本自魏明帝时通中国,其主文武天皇,释奠于先圣先师,尊崇孔子。彼国名儒着有《先哲丛谈》一书,恪守程朱之说,于性理之学,多所发明。盖圣学东渐,由来旧已。又同治时,有雅里各者,籍英吉利国,曾游历京师,先迂道山东,谒曲阜孔林。金匮王紫诠《送雅君回国序》称其注全力于《十三经》,取材于马、郑,折衷于程、朱,于汉、宋之学,两无偏袒。译有《四子书》、《尚书》二种,彼国儒者,咸叹其详明赅洽,奉为南针云云。则西懦亦向风慕义,尤为难能可贵矣。

清制视翰林至重,庶常散馆列二等者,辄以部曹改官。康熙十七年,新城王尚书文简由户部四川司郎中召对懋勤殿赋诗,次日,遂改侍讲;未任,转侍读。由部曹改词臣自文简始,实异数也。

咸丰十一年八月,曾文正克复安庆,部署粗定,命莫子偬大令,采访遗书,商之九弟沅圃方伯,刻《王船山遗书》。既复江宁,开书局于冶城山,延博雅之儒,校雠经史。政暇,则肩舆经过,谈论移时而去。住冶城者,有南汇张文虎、海宁李善兰、唐仁寿、德清戴望、仪征刘寿曾,宝应刘恭冕,此江南官书局之俶落也(《蕙风簃二笔》)。按:杭州钱东生《文献征存录》云:“黄仪,字子鸿,常熟人,尚书徐干学开书局于江南洞庭山,仪与顾祖禹、阎若璩、胡渭并入幕。”此江南官书局之先河,特在苏不在宁耳。

林璐撰《丁药园外传》,屡形容其短视,余前节录并连缀短视雅故,兹又得二事。昭文邵荀慈目短视,每作书,望之若隐几卧者。冬月脱履拥炉坐,俄客至,卒觅履不得,蹑他履以出。履左右各异,客匿笑,荀慈亦自笑,已且复然,不以屑意。吴江吴汉槎性耽书,然短于视,每鼻端有墨,则是日读书必数寸矣,同学者往往以此验其勤否。

宋政和末,御史李彦章言:“士大夫多作诗,有害经术,诏送敕局立法,官习诗赋杖一百,事绝可笑。余前记之,然不过立法而已,未闻受杖者谁也。比阅《文献征存录》,有云:“周筼,字青士,嘉兴人,遭乱弃举子业,受廛粜于市。一日,市有鬻故家遗书者,买得一船,筐筥筼斗斛权衡纷陈满肆,每读之糠秕中,意陶然自适也。尝客游嘉善,借寓柯氏园,月夜诗兴绝佳,辄吟哦达旦。适郡丞某,以事至部,寓与园邻,搅吟声不寐。诘旦,遣隶拘青士至,挞而逐之。”此则吟诗见挞,竟成事实,不尤可笑耶。一说,青士自陈与竹垞善,仅乃得免。余意不如并不自陈,挞则挞,逐则逐,乃益高绝。昔倪云林被殴于精徒,强忍弗呼嚣。或问之,曰:“出声便俗。”其旨远矣。

凡人记忆力强,则读书事半功倍,然而天之所赋,不可强也。兹略举见于记载者:顾亭林在京师邸舍,王阮亭曰:“先生博学强记,请诵古乐府《蛱蝶行》,可乎?”即朗念一过,同坐皆惊。吴江潘次耕幼有圣童之目,览历日一过,即能暗诵,无所讹脱,首尾不遗一字。钱塘陈句山幼好学清警,尝游西湖净慈寺,读门榜三篇,还家试诵,略无遗脱。甘泉焦里堂八岁至人家,客有举冯夷音如缝尼者,曰:“此出《楚辞》,冯读皮冰切。”客大惊。阳湖孙渊如年十四,能背诵《文选》全部。之五君者,其资质得于天者独优,故其才力过乎人者甚远。又玉峰徐大司寇凡人有一面者,终身不忘,无材艺者,不入门下,有执贽者,先缮帙以进。公十行俱下,顷刻终篇,其有不善处,则折角志之。其人进见,公面命指示,一字不爽,则尤能记忆人之面貌,往往善读书者之所难也。相传乾隆时,和├记性绝佳,每日谕旨,一见辄能默记,乃至中外章奏,连篇累牍,和仓猝披阅,能一一提纲挈领,批却导◇。以故与闻密勿,奏对咸能称旨,所谓才足济奸,聪明误用者矣。

凡人于己所擅长,未可自以为至;即至矣,或反不如未至者之为愈。则夫学问器识之间,深识者必窥之于微焉。比余甄述古人之记性过人者,续获二事,缀录如左,而其故可推矣。吴长元宸垣《识余》云:“南宋肃王枢,与沈元用同使金,馆于燕山悯忠寺。寺有唐碑,词皆偶丽,逾三千言。元用素强记,即朗诵一再。肃王不视,且听且行,若不经意。元用欲矜其敏,取纸背书之,失记者阙之,仅十四字。肃王取笔尽补之,并改正元用数误字,置笔他语,无矜色。元用为之骇服。”

黄蛟起西神《丛话》云:“丁松年,字寿夫,惠远,字怀明,与邵文庄公少皆绝颖。尝偕游洞虚宫,见庭有鹅群,入弄之。道士某,戏谓欲为笼鹅右军耶?因笑指屏风曰:“此王学士耐轩寿先师祖文,几三千言。向闻三君敏妙,能诵十遍背之,当烹鹅以饷。”松年曰:“一遍足矣。”即起略观,背之如流,不失一字。惠远朗诵二遍,讹三四字。文庄细读三遍,讹八九字。道士甚喜,急宰鹅治具,出佳酿佐之,尽欢而散。谓弟子曰:“邵子深沉不苟,必大臣也。二子质虽敏,气太浮,恐非远到器。”后松年以儒士第一人应举,不第,忄屯郁遽卒。惠远登成化癸卯科,仕终京兆通判。唯文庄登第为宗伯,悉如道士言。”

前话述朱文正攫金事,谓苟非裘文达,文正断不出此。兹又得一事略相类:北平崔青蚓能诗善书,居恒介节自持,箪瓢屡空,晏如也。史阁部忠正家居,过其舍,见青蚓绝食,乃留所骑马归,青蚓牵于市卖之,沽酒,招其友饮曰:“此酒自史道邻来,非盗泉也。”一日而金尽。盖可取而不取,焉有君子。而为是矫情,却之为不恭,对于知己,尤非所敢出也。

北齐所刻佛经,文字劲伟,拓本虽非艰致,然往往不全,为可惜耳。相传阳曲傅青主晚隐于医,一日,走平定山中为人视疾,失足堕崖穴,仆夫惊哭。青主傍徨四顾,见有风峪,中通天光,石柱林立,数之得一百二十六,则高齐时佛经也。摩挲视之,终日而出,欣然忘食,其嗜奇如此。

《文献征存录》录洪昉思引赵秋谷之言曰:“昉思为《长生殿》传奇,非时演于查楼,观者召如云,而言者独劾予;予至考功,一身任之,褫还田里,座客皆得免。昉思亦被逐归。”按:《长生殿》被劾事,见于记载数矣。唯秋谷独任其咎,俾免他客云云,为他书所未载,是不可弗传也。

雍正时,钱塘汪积山善为诗,尤工五言。论者谓览其诗,非徒愔愔有雅致,乃别见贞白之性。有《积山集》六卷。少补诸生,好洁成癖,每受知于学使者,终不肯毕乡试,以场屋储积污猥,易沾垢渍也。尝考昔人以洁癖著者,莫如米海岳、倪云林,二公未尝厕身场屋,从事科举,殆亦不屑不洁之故欤?

康熙时,王渔洋诗弟子许子逊由进士官福建知县。许虽文士,绝擅拳勇,尝补武平令,县境与粤东某县毗连,两县民因争山地械斗,许驰赴填戢。粤民殊犷悍,群起欧扌失许,则败于许,皆宾服,弗敢肆。后以年老乞疾归,息影里闾,逾古稀矣。一日,有老僧山东人,踵门请角艺。许延见,从容语之曰:“若与仆皆老矣,心雄发短,胡竞胜为?矧两败必有一伤,夙非怨仇,即亦何忍出此。何如各奏尔能,以优劣为胜负也。”僧韪之。于是会射,则皆中的;较力,则举任相若。旁观者末由稍稍轩轾。许窥于微,知僧实有胜己处,则与之约:“吾曹孰胜负,以翌日为期。视一事之能否为断。”则置酒召宾朋,许忽默坐运气,令发辫上指,卓立若植竿然。其辫绳{艹到}垂飘拂,若矛戟之繁饰也。僧无辫,谢不敏,竟伏退。此沛公所谓“吾宁斗智,不能斗力也”。子逊有《竹素轩诗集》,清新俊逸,不坠渔洋宗法。

寒食禁火,相传因介之推事。犹端午竞渡,因屈原也。洪武《本草堂诗余》,陆放翁《春游摩诃池》《水龙吟》“禁烟将近”句注云:“《周礼·司煊氏》:‘仲春以木铎,循火禁于国中。’”此别一说也。

钱塘梁山舟学士父文庄,官至大学士。文庄未达,居凤凰山麓,夫人夜织,儿嬉于旁。虎突入户,夫人惊绝,山舟戏如故,神色自若。亟问之,曰:“有大兽来,四顾而去,亦不知为虎也。”其后乾隆五十五年,以在籍侍讲,入都祝厘,不肯诣时相门,有以祸福怵之者,勿顾也。其威武弗屈,已于幼不畏虎时征之矣。灵严尚书毕公自楚赠大砚,不纳,使人委之而去。越数年,友有宦于楚者,仍附还毕公。夫所赠仅大砚,且赠者为毕公,宜若可受矣。而介介若是,讵预知其功名之不终耶。

归安严九能生而识字,四岁作书径尺,有规矩,十龄于屏风上为四体书,擅其艺者莫能及,号为严氏奇童。昔白香山七月识“之、无”,元王恂三岁识“风、丁”,盖亦经人指授,且仅识此二字耳。若夫生而识字,则严先生而外,未之有闻。先生父树萼,聚书至数万卷,其涵育有自来矣。

仁和叶登南,乾隆十六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补江西建昌令,居官口不言阿堵物,避俗如仇,人以为迂,而民甚安之。藩状貌臞瘠甚,趋府白事,在公所罕与人言,人常怪之。一日,值赀郎在坐,藩殊不耐,闭目坐久。同官问何为,闭目不答,微语曰:“痴人去否?”郎大恨,卒为所中,以微谴罢归。夫赀郎诚痴,亦复可人;赀郎而不痴,则益弗可耐耳。

曾文正官翰林时,一日,阅海王村书肆。同时买书者先有二人在。其一人遗一钱于地,一人亟蹑之。俟遗钱者行,亟俯而拾之,亦遂行,意若甚得者。文正微询肆中人,皆得二人姓名。迨后文正开府江南,有知县新到省来见者,阅其姓名,则当年拾钱人也。文正愀然曰:“若人一钱如命,一旦膺民社,欲无剥民脂膏,得乎?”亟劾罢之。大臣留意人才,淑慝之鉴,操之有素。即其忆力过人,亦迥乎弗可及已。

沪语谓男女私识曰姘头。按:《仓颉篇》:“男女私合曰姘。”兹字意乃绝古。《汉律》云:“与妻婢奸曰姘。”又别一义。

友人某君告余,某日送某参政北行,归途宴集某所,晤东阳方伯。东阳自言:“日来甚欲填词,因叩以近作,则拟赋《鹧鸪天》,仅得起句云:‘从此萧郎是路人。’适案头有《北山移文》,雒诵至再。俄而客至,遂不竟作。”此七字含意无尽,真黄绢幼妇也。

吾广右古文家,平南彭子穆,永福吕月沦,马平王定甫,临桂唐子实、朱伯韩、龙翰臣皆得桐城嫡传,所作多名言精理,不同率尔操觚。地本偏僻,士唯治朴学,不屑标榜通声气,以故姓名或不出里闬,而其流弊所极,乃至不唯不标榜,而反相倾轧。一二颖异少俊稍脱略边幅,辄局蹐不见容,往往垂老殊乡,不敢言旋邦族,言之增于邑焉。因论诸乡先生,不能无感。定甫先生有《龙壁山房文集》梓行,其《计豢龙传》一首,事属异闻,移录如左。

“计豢龙,马平人。先世山东,祖国选,从征粤西蛮,至柳州,以功授五都都亳镇巡检。卒,子仲政贫不能以归,家焉,而熟知瑶壮情。知县张霖荐其材,以诸生承父职。溪洞反者,多所擒灭,诸蛮畏之。仲政卒,子永清业于农,日行龙溪陇上,拾巨卵异之。归翼以鹅,生龙子,畜之钵,钵盈,泳以池,将溢焉,乃纵之冲豪山潭间,日投饮以牛羊之血,人皆驯之。一日,女红裳者过潭侧,龙谓血也,起吞之。永清怒,伪为投牛羊血者,龙出饮,而遽手刃断其尾,龙自是潜不出。或言大风雨晦冥之日,升天行矣。永清死,将出葬,龙降于庭,家人骇奔,徐寤其为钵中物也。前而祝曰:“尔不忘豢者耶?”则往卜诸幽。将舁葬焉,龙蜿蜒,众尾之,龙伏计东寨山之崖下,众以永清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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