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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2 / 2)

明徐杲以木匠起家,官至大司空,尝为内殿易一栋,审视良久,于外别作一栋。至日断旧易新,分毫不差,都不闻斧凿声也。又魏国公大第倾斜,欲正之,计非数百金不可。徐令人囊沙千余石置两旁,而自与主人对饮。酒阑而出,则第已正矣。以伎俩致位九列,固不偶然。

又唐文宗时有正塔僧,履险若平地,换塔杪一柱,不假人力。倾都奔走,皆以为神。宋时真定木浮图十三级,势尤孤绝,久而中级大柱坏欲倾,众工不知所为。有僧怀丙,度短长,别作柱,命众维而上,已而却众工,以一介自随。闭户良久,易柱下,不闻斧凿声也。明姑苏虎丘寺塔倾侧,议欲正之,非万缗不可。一游僧见之曰:“无烦也,我能正之。”每日独携木楔百余片,闭户而入,但闻丁丁声。不月余,塔正如初,觅其补绽痕迹,了不可得也。三事极相类,而皆出游僧,尤奇。

至于浙人项升,为隋炀帝起迷楼,凡役夫数万,经岁而成。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阑朱◇,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曲屋自通;千门万牖,上下金碧。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旁。璧砌生光,琐窗射日。工巧之极,自古无有。人误入者,虽终日不能出。帝大喜,因以迷楼目之云云。则虽失之导淫逢恶,然其经营缔造之穷工极致,要亦迥乎弗可及矣。

窃意西人之于建筑,唯是高坚巨丽,是其能事;若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钩心斗角,藻周虑密,则吾中国古之良匠,殆未遑多让焉。乃至喻皓、徐杲辈之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不尤古今中外所难能耶。

世俗称美人之材勇,辄曰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斯语也,传奇演义家多用之,盖在百年或数十年前。迄今沧桑变易,火器盛行,往往一弹加遗,乌获孟贲无能役,快剑长戟失其利,即斯语亦等诸务去之陈言矣。考明英宗正统乙巳夏,诏陈怀井源等练京军备瓦刺,招募天下勇士。山西李通者,行教京师,试其技艺十八般,皆无人可与为敌,遂膺首选。十八般之名,一弓、二弩、三枪、四刀、五剑、六矛、七盾、八斧、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简、十三槁、十四殳、十五叉、十六杷头、十七绵绳套孛、十八白打。

平南黎谦亭,乾隆戊子举人,官泾州知州,着有《素轩诗集》梓行。其《瓮玉行》有序云:“于阗贡大玉三,大者重二万三千余斤,小者亦数千斤,役人畜挽拽,率以千计,至哈密有期矣。嘉庆四年,奉诏免贡,诗以纪事。”诗云:

于阗飞檄驰京都,大车小车大小图。

轴长三丈五尺咫,堑山导水堙泥途。

小玉百马力,次乃百十逾。

就中瓮玉大第一,千蹄万◇引行踟躇。

日行五里七八里,四轮生角千人扶。

又云:

诏书宝善不宝玉,嵯峨巨◇卜轻锱铢。

所到之处即弃置,毋重百姓罹无辜。

又云:

大玉雕琢镌其瑜,小玉铲凿为龟趺。

大书己未恤民诏,金寒石泐玉不渝。

按:贡玉大至二万三千余斤,殆古昔所未有。此诗足备掌故,因节录之。

俗谓妇妒为吃醋。按“吃醋”二字见《续通考》:“狮子日食醋酪各一瓶。”世以妒妇比河东狮吼,故有此语。尝闻北地橐驼嗜盐,日必饲以若干斤,否则远行弗健。以橐驼吃盐例之,则狮子吃醋,亦事所或有。

临桂倪云臞《桐阴清话》:阮文达平蔡牵,得其兵器,悉◇铸秦桧夫妇铁像,跪于岳忠武庙前。好事者戏撰一联,制两小牌题之,作夫妇二人追悔口脗,其一系秦桧颈上曰:“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其一系王氏颈上曰:“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到今朝。”公谒庙时见之,不觉失笑。

按:《檐曝杂记》:“李太虚,南昌人,吴梅村座师也。明崇祯中为列卿,国变不死,降李自成。本朝定鼎后,乃脱归。有举人徐巨源者,其年家子也,尝撰一剧,演太虚及某巨公降贼后,闻大清兵入,急逃而南。至杭州,为追兵所蹑,匿于岳坟铁铸秦桧夫人胯下,值夫人方入月,迨兵过而出,两人头皆血污。此剧已演于民间,稍稍闻于太虚。”云云。据杂记,则岳坟铁像明末清初已有之,倪云阮文达所铸,未详何本。

《桐阴清话》又云:“秦淮旧院教坊规条碑,余尝见其拓本。略云:‘入教坊者,准为官妓,另报丁口赋税。凡报明脱籍过三代者,准其捐考。官妓之夫,绿巾绿带,着猪皮靴,出行路侧,至路心被挞勿论。老病不准乘舆马,跨一木,令二人肩之。’”云云。此碑入金石话,绝新。

某观察号凤楼,行五。光绪乙巳、丙午间,薄游江南,参某督幕。公暇陶情丝竹,为秦淮名妓小五宝脱籍。其友某赠联云:“小楼一夜听春雨,五凤齐飞入翰林。”署名“凤倒鸾颠客”。扁云“二五为偶”。按:宋陈藏一《话腴》:“昌黎伯《和裴晋公东征》诗云:‘旗穿晓日云霞杂,山倚秋空剑戟明。’盖以我之旗,况彼云霞;以彼之山,况我剑戟,回鸾舞凤格也。”凤倒鸾颠,略与回鸾舞凤,体格暗合。又小五宝之姊名小四宝,亦擅艳名,或赠以联云:“小南强,大北胜。四美具,二难并。”亦工巧典雅。

钱唐张勤果由军功起家,官至河南布政使,为御史刘宝楠所劾。疏有“目不识丁”语,竟对调潮州镇总兵,旋擢广东提督,转山东巡抚。勤果夙工书法,模《圣教序》,得右军神髓,自被劾后,刻“目不识丁”小印,凡为人作书辄于署名下钤用之。

江宁诸生李仙根,名光节。咸丰间,阖门殉发贼之难,仅以身免。仙根工诗词,擅丹青,跌宕饶风趣。有小印,文曰:“自成一家”。凡绘事惬心之作,辄钤用之,殊忍俊不禁。

宋时庐陵永和市,有舒翁以陶器著称,工为玩具。翁女尤善,号曰舒娇。其垆瓮诸色几与柴哥等价。按:◇专书谈瓷故者,世不多觏,间见数种,亦不具舒娇之名,亟记之。

前话载清干、嘉间于阗国贡大玉,重二万三千余斤。自来玉之大者,殆无逾此。相传内廷节慎库有大银,犹为明代遗物,其重几何,弗可得而考也,陟其巅必以梯。曩余客京师,闻之友人云云。

黄伐檀集《妒芽说》:“客有语予,人有以桃为杏者,名曰接。其法断桃之本,而易以杏。春阳既作,其枝叶与花皆杏也。桃之萌亦出于其本,蓊然若与杏争盛者。主人命去之,此妒芽也。”又《蜀语》:“七夕渍绿豆令芽生,名巧芽。”妒芽、巧芽,语并绝新。

蕙风曰:“吾广右花匠最擅接花之技,如以樱桃花接垂丝海棠,则先植樱桃于盆,其本必蟠倔有姿致,仅留一二枝条,壮约指许。届清明前,则就海棠撰其枝气王者,壮相若者,与樱桃之本姿致宜称者,审定长短距离,削去其半,约寸许,同时于樱桃枝近本处,亦削去其半,亦寸许,速就两枝削处,密切黏合,以苎皮紧束之,外用海棠根畔土,调融涂护,勿露削口。若所接海棠枝距地较高,则植木为架,支樱桃盆,务令两花高下相若,无稍拗屈强附。迨至夏初,两枝必合而为一,苎皮暂不必解,于海棠枝削口稍下,徐徐锯断。俾两花脱离,即将削口稍上之樱桃枝锯弃,则本樱桃而花叶皆海棠矣。他花接法并同。比见日本樱花绝佳,窃意可以中国海棠之本接之。

宋人称他人妻曰阁中,孙觌《鸿庆集.与惠次山帖》云:“忽闻阁中卧病,何为遽至此也。伉俪之重,追恸奈何。”元人称妾曰少房,黄氵晋为义门郑氏撰《青◇连居士郑君墓铭》云:“娶傅福,字世昌,少房徐伟,字妙英,皆前君卒,同葬县东金村。”又宋濂撰《宣政院照磨郑府君墓志》云:“越四年,夫人吴氏卒。越一十五日,少房劳氏又卒,◇葬府君之穴。”

渔洋山人《诗话》云:“李沧溟先生身后最为寥落,其宠姬蔡,万历癸卯,年七十余矣,在济南西郊卖胡饼自给。叔祖季木考功见之,为赋诗云:“白雪高埋一代文,蔡姬典尽旧罗裙。”沧溟清节可知矣。《西山日记》云:“李于鳞解组后,构白雪楼,楼三层,最上其吟咏处,中以居一爱姬,最下延客。四面环以水,有山人来谒,先请投其所作诗文,许可,方以小舴艋渡之;否者,遥语曰:‘亟归读书,不烦枉驾也。’山人所记卖饼蔡姬,岂即第二楼中人耶。”又于源《镫窗琐话》云:“嘉兴张叔未解元尝寓西埏里酒肆,其姬人母家也。后寓饼店内翟氏别业,有句云:‘不妨司马当垆客,来寓公羊卖饼家。’”是亦雅故关于卖饼者,而于鳞蔡姬事,尤令人枨触。

徐东痴隐君居系水之东,高尚其志。李容庵为新城令,最敬礼之,与相倡和。李罢官,侨居历下。继之者东光马某,亦知东痴之名,然每有诗文之役,辄发朱票,差隶嘱其结撰,稍迟则签捉无差限比。隶畏扑责,督迫良苦,东痴亦无计避之。时傅彤臣侍御里居,数以为言。马唯唯,然终不悛也。容庵知之,乃遣人迎往历下,及马罢官始归。此与周青士馆嘉善柯氏园,月夜吟诗,被郡丞季某杖逐事绝类。雅流遇伧父,冰炭龃龉,率非情理可喻,思之令人轩渠。

清时以科举取士,往往文人遣兴,棘闱游戏之作,或诗词散曲,虽备极形容,太半俚词滑调,不足登大雅之堂。偶阅《柳南随笔》,载陈亦韩《别号舍文》,吐属雅近名隽,风趣亦复乃尔,其辞曰:

试士之区,围之以棘。矮屋鳞次,百间一式。其名曰号,两廊翼翼。有神尸之,敢告余臆。余入此舍,凡二十四。偏袒徒跣,担囊贮备。闻呼唱喏,受卷就位。方是之时,或喜或戚。其喜维何,爽垲正直。坐肱可横,立颈不侧。名曰老号,人失我得。如宦善地,欣动颜色。其戚维何,厥途孔多。一曰底号,粪圂之窝。过犹唾之,寝处则那。呕泄昏忄屯,是为大瘥。谁能逐臭,摇笔而哦。一曰小号,广不容席。檐齐于眉,墙逼于跖。庶为僬侥,不局不脊。一曰席号,上雨旁风。架构绵络,藩篱其中。不戒于火,延烧一空。凡此三号,魑魅所守。余在举场,十遇八九。黑发为白,韶颜变丑。逝将去汝,湖山左右。抗手告别,毋掣余肘。

陈作是文之年,丁雍正癸卯,是科受知北平黄昆圃少宰,联捷礼部试,偶病足未与廷对而归。益读书讲学,肆力古文辞云。

《带经堂诗话》又云:“朱相国平涵《涌幢小品》载其尝馆一贵人家,其人奉斋。一日怒厨人,凡易十余品,俱不称意。朱笑谓之曰:‘何不开斋?’”兹语诚足解颐。相传干、嘉间,京师某大丛林方丈某僧,以高行闻于时,尤善围棋,某枢相亦有棋癖,过从甚密。其香积所供素面,风味绝佳,枢相食而甘之,辄命庖丁仿制。弗若也,则扑责之,屡矣,庖丁窘且愤,变姓名佣于僧。久之,乃得其法:则选鸡雏肥美者,擘析其至精,缕而屑之入面中,故汁浓而无脂,味鲜弗腻,盖自是而高僧之誉骤衰矣。又辇下诸宅眷,一日,集某尼庵,为礼佛诵经之举,虔诚斋洁。庖人以馔蔬至,经婢妪辈露索,然后入,虽涤器之布,亦必易其新者,而不知此新布之两面,即满涂鸡脂。入厨后,沃以沸汤,可得最浓厚之鸡法,盖非此则笋菌瓜瓠之属,不能使之悦口。凡兹之类,皆甚可笑也。

金陵张可度,字◇筏。《庐山》诗云:“父居黄阁女崆峒,流水桃花石室中。多少男儿沦落尽,神仙却让李腾空。”见《渔洋诗话》。腾空者,林甫之女。李太白有《送内之庐山访女道士李腾空》诗。相传李林甫有女六人,各擅姿态,雨露之家,求之不允。于厅事壁间,拓一窗棂,障以茜纱,日使六女戏于窗下。每有贵族子弟来谒,即使诸女于窗中,自择当意者,托蹇修焉。若腾空固得道者,当不在此六女之列,其殆鸡群之鹤耶。又茆山有秦桧女绣大士像甚灵异,居人不敢托宿,见《蒋说》。又王安石女最工诗,见《觉范》诗云云,此浪子和尚耳,见《能改斋漫录》。又蔡卞妻,亦安石女,工文词。何权奸之多奇女子也。

烟草名淡巴菰,又名金丝熏,明万历时始有之。崇祯严禁弗能止,《樊榭山房词》序云:“自闽海外之吕宋国移种中土。”按:“姚旅露书,关外人相传本于高丽国。其妃死,国王哭之恸,夜梦妃告曰:‘冢生一卉,名曰烟草,细言其状,彩之焙干,以火燃之,而吸其烟,则可止悲,亦忘忧之类也。’王如言彩得,遂传其种。”云云。烟草之生,其事绝韵,后人更美其名为相思草云。

前话载梅巧玲义侠事,兹又得程长庚轶事一则,亦可以风励薄俗,愧当世士夫,亟记之。方长庚之掌北京三庆班也,有道员某,以非罪被劾,当褫职,旨将下矣。某愤不欲生,兼仰事俯蓄,唯一官是恃,挽回乏术,则冻馁随之,实亦无以为生也。戚友来慰问者,为之百计图惟,殊未得一当。友人某,尤踌躇久之,忽拍案而起曰:“道在是矣!”则群起亟问之,友曰:“兹事回天大不易,非枢府斡旋不为功。方今黜陟大柄,操之恭王。唯程长庚,为王所最赏识,最信任。得其片言,冤可立白,曷姑试求之?”某亦瞿然曰:“诚然。幸尝与长庚通郑重。”则亟偕友往,婉切白长庚。长庚曰:“仆圂迹软红,唯曲艺进身是愧,自好益复◇◇,向于王公大人,虽促膝氐掌,未尝干以私,尤不敢与闻官事。矧人微言轻,言之亦未必有济,敢敬谢不敏,幸原谅,勿以诿卸为罪也。”某固请不已,友亦为之陈恳,至于再三。长庚曰:“幸被劾诚非罪,差可措词,当勉效绵薄,视机会何如耳。”则亟谒恭邸,值王憩寝,良久,仅乃得达,王则诃谒者,谓将命胡迟迟也,并为长庚道歉仄。长庚白来意,主始有难色,谓旨已交拟,恐不易保全。既而曰:“尔固不轻干人,事虽难,吾当尽力图之。”长庚称谢肃退,王曰:“少休,勿亟,吾正欲与尔闲谈也。”诘朝,谕旨下,竟无某道褫职事,则参折已留中矣。某德长庚甚,赍厚币,自诣谢。长庚拒弗见,馈物悉返璧,命侍者出传语曰:“请某官还以此整顿地方公事,毋以民脂民膏作人情也。”且从此不与某道相见。有人问此事者,长庚力辨其必无云。长庚字玉山。

梅巧玲名芳,其孙名兰芳。按:王右军父子,名并用之,例可通矣。

《赌卦》,清初王先生戒子弟之作:赌凶,无攸利。彖曰:赌,妒也。妒人之有,而先罄其藏。胜者偶而败其常,获者寡而失不可偿。是以凶,无攸利。君子赌而业隳资亡,小人赌而离于桁杨,赌之为殃大矣哉。象曰:上慢下贼赌,后以严刑惩慝。初九,童蒙之嬉吝。象曰:童蒙之戏,渐不可长也。义方有训,用豫防也。六二,诱赌以迷,往即于泥凶。象曰:诱赌,朋之伤也,往入其类,自戕也。六三,燕乐◇◇,乃赌乃战,士以丧名亏行。象曰:燕乐◇◇,赌起争也。丧名亏行,大无良也。六四,迷赌,晡不食,赀亡有疾。象曰:迷赌,夜以为明也,既亡其赀又疾,无常也。六五,夫迷不复,妇嗟于屋,良友弗告。象曰:夫迷不复,妇用伤也;良友弗告,不可匡也。上九,鉴赌有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象曰:自鉴其祸,断用刚也,中心有悔,易否为藏也。正义曰:赌者,小人之事,阴之类也。童蒙之嬉,阴未甚盛,有义方之训以豫防之,则初吝可以终吉。鉴赌有悔,来复之象,故初上皆阳爻。

西藏灯具,状如弓鞋,俗传为唐公主履,见《卫藏图识》。夫曰俗传,则其由来亦已久矣。是亦谓唐时已有弓鞋,不自南唐始也。

凡人有专长,则众长为所掩。右军善画,而唯以书名;李白工书,而仅以诗显。至如朱紫阳画,深得吴道子笔法,则尤世所罕知矣。

巫山神女朝云暮雨之说,向来词赋家多用之,艳矣,然而亵甚。按:路史《集仙录》云:“云华告禹曰:‘太上愍汝之志,将授灵宝之文,陆策虎豹,水制蛟龙,馘邪检凶,以成汝功。’因授上清宝文,又得庚辰虞余之助,遂导波决川。奠五岳,别九州岛,天锡元圭,以为紫庭真人。”虞余庚辰,据《楚辞》,乃益稷之字。云华者,云王母之女,巫山神女也。据此,则巫阳之灵,上清庄严之神,讵可以亵语厚诬之。曩余作《七夕》词,用银河鹊驾等语,端木子畴前辈见而规诫之,评语云:“牛主耕,女主织,建申之月,田功告毕。织事托始,故两星交会,明代谢以成岁功。世俗传讹,以妃偶离合为言,◇渎甚矣。”余佩服斯言,垂三十年未尝赋《七夕》词也。

阮吾山《茶余客话》云:“毛氏汲古阁藏书甚富,模刻亦多。王驸马以金钱辇之去,其板多在昆明。驸马者,平西婿也。”按:王名永康,苏州人,钱梅溪《履园丛话》云:“初,三桂与永康父同为将校,许以女妻永康,尚在襁褓。未几父死,家无担石,寄养邻家。比长,飘流无依,年三十余,犹未娶也。有亲戚老年者知其事,始告永康。时三桂已封平西王,声威赫奕。永康偶检旧箧,果得三桂缔姻帖,遂求乞至云南,书子婿帖诣府门。越三宿,乃得传进。三桂沈吟良久,曰:‘有之。’命备公馆,授为三品官,供应器具立办,选日成婚,奁赠甚盛。一面移檄苏抚,为买田三千亩,大宅一区,在齐门内拙政园,相传为张士诚婿伪驸马潘元绍故宅也。永康在云南,不过数月,即携新妇回吴,终未接三桂一面。永康既归,穷奢极欲,与当道往来,居然列公卿间。后三桂败,永康先殁,家产入官,真如邯郸一梦矣。”按:据钱氏云云,永康在滇仅数月,阮云书板多在昆明,殆未必然矣。

杭县徐女士《彤芬室笔记》云:“长沙芙蓉镜照相馆曾为柳某摄照,其已故之妾,亦现影身侧,形容宛肖。十年前,芙蓉镜尚重摄以出售,湘人类皆知之。”兹事绝奇,其信然耶,则古者李少君、杨通幽、稠桑王老、赵十四辈召亡之术,何难能可贵之有。

明高则诚撰《琵琶记》,演蔡中郎赘入牛府,属假托非事实,前人辨之详矣。或谓其骂王四,因琵琶二字有四王字,亦臆说,无确据。按:唐卢仝《玉泉子》“邓厂”一则略云:“厂初比随计,以孤寒不中第。牛蔚兄弟,僧孺之子,有气力,且富于财,谓厂曰:‘吾有女弟,未出门,子能婚,当为展力,宁一第耶。’时厂已婿李氏矣,有女二人皆善书,厂之行卷,多二女笔迹。厂顾己寒贱,私利其言,许之,既登第,就牛氏姻,不日挈牛氏归。将及家,绐牛氏曰:‘吾久不到家,请先往俟卿。’洎到家,不敢泄其事。明日,牛氏奴驱其辎橐直入,列庭庑间。李氏惊曰:‘此何为者?’奴白夫人将到,令某陈之。李曰:‘吾即妻也,又何夫人?’即拊膺哭顿地。牛氏至,知其卖己也,请见李氏曰:‘吾父为宰相,兄弟皆在郎省,纵不能富贵,岂无一嫁处。其不幸岂唯夫人乎?夫人纵憾于邓郎,宁忍不为二女计耶。’时李氏将列于官,二女共牵挽其袖而止。后厂以秘书少监分司。黄巢入洛,避乱于河阳,其金帛悉为群盗所得。”据此,则再婚牛氏,实邓厂事。而院本以诬中郎,其故殆不可知。

唐苏颋聪悟过人,才能言,有京兆尹过父瓌,命颋咏“尹”字。乃曰:“丑虽有足,甲不全身。见君地口,知伊少人。”即灯迷之拆字格也。

江淹梦五色笔事,自昔艳称。按:马总《大唐奇事》:“廉广者,鲁人也。因采药于泰和,遇风雨,止大树下。及夜半雨晴,信步而行,逢一人若隐士,问广曰:‘君何深夜在此?’仍林下共坐。语移时,忽谓广曰:‘我能画,可奉君法,与君一笔,但密藏焉。’即随意而画,当通灵,因怀中取一五色笔授之。广拜谢讫,此人忽不见。尔后画鬼兵能战,画龙能致云雨,画大鸟能乘之而飞,寻复见神还笔,因不复能画”云云。此又一事也,特彼文笔此画笔耳。

《千字文》“律吕调阳”,“吕”当作“召”。按:唐《南阜羯鼓录》云:“玄宗洞晓音律,由之天纵,凡是管弦,必造其妙。若制作调曲,随意即成,不立章度。取适短长,应指散声,皆中点指。至于清浊变转,律吕呼召,君臣事物,迭相制使,虽古之夔旷,不能过也。”律召,即“律吕呼召”意。

道光季年,京师有人制联云:“着、着、着,祖宗洪福穆鹤舫,是、是、是,皇上天恩卓海帆。”扁曰:“如何是好”。盖二相饶有伴食之风,造膝时绝鲜献替,唯阿容悦而已。然穆相尝汲引曾文正,每于御前称曾某遇事留心,可大用。一日,文正忽奉翌日召见之谕,是夕宿穆相邸。及入内,由内监引至一室,非平时候起处。逾亭午矣,未获入对,俄内传谕,明日再来可也。文正退至穆宅,穆问奏对若何,文正述后命以对,并及候起处所。穆稍凝思,问曰:“汝见壁间所悬字幅否?”文正未及对,穆怅然曰:“机缘可惜。”因踌躇久之,则召干仆某,谕之曰:“汝亟以银币四百两,往贻某内监,属其将某处壁间字幅,炳烛代为录出,此金为酬也。”因顾谓文正,仍下榻于此,明晨入内可。洎得觐,则玉音垂询,皆壁间所悬历朝圣训也。爰是奏对称旨,并谕穆相曰:“汝言曾某遇事留心,诚然。”而文正自是◇◇向用矣。

曾文正初入翰林,僦居绳匠胡衕伏魔寺,自颜所居之室曰藏云洞,盖寓出山为霖之意,及何桂清丧师失地,江南京僚联衔请公督师,卒成伟业。故文正于江南人至为契合云。

曾文正官翰林时,亦日书小楷,以备考差。适介弟忠襄读书京邸。一日,有友荐仆至,文正不欲留用,而仆固求不已。文正曰:“此仆殊纠缠,吾竟无术遣之。”忠襄曰:“但以所书白折示之,彼必恝然舍去也。”文正怒之以目,所谓善戏谑兮,此固无伤怡怡之雅。

咸丰初年,左文襄以在籍举人就张石卿中丞之幕。张公去位,骆文忠继之,信任文襄尤专。文忠每公暇适幕府,值文襄与幕僚数人,慷慨论事,援古证今,风发泉涌。文忠静听而已,未尝置可否。世传文忠一日闻辕门鸣炮,顾问何事。左右对曰:“左师爷发军报折也。”文忠颔之,徐曰:“盍取折稿来一阅?”当缮发之前,未尝寓目也。当时楚人或以“左都御史”戏称文襄,意谓文忠官衔不过右副都御史,而文襄权尚过之也。文襄练习兵事,智深勇沈,感激文忠国士之知遇,为之集饷练兵,选用贤将,两败石达开数十万之众。复分兵援黔、援粤、援鄂、援江西,而即以为屏蔽吾◇之至计。文忠得以雅歌坐啸,号为全楚福星。天下不患无才,患知才不能用,用才不能尽,若文忠之有文襄,信乎能尽其才者矣。

咸丰初年,蜀中童谣云:“四川军务恶,硝磺用不着。若要川民乐,除非马生角。”末几,朝命萧启江、黄熙先后筹办防剿,迄无成绩。萧黄、硝磺同音,所谓“硝磺用不着”也。迨骆文忠开府,内而蓝朝鼎、李短衲成擒,外而石达开授首,星周甫易,而全蜀肃清。骆字从马从各,蜀音各与角同,所谓“马生角”也。华阳王息尘廉坊云:“文忠之薨也。先数日寝疾,息翁之居,距督署只赤。某夕深坐,俄闻灵风飒然,声振屋瓦,若龙阵之骤惊也。顷之,闻节辕鸣炮九,知骖鸾腾天矣。”生为屏臣,殁为明神,可知传说骑箕,讵谬悠之说耶。相传文忠督川时,蜀民见其摧陷廓清,用兵神速,以为诸葛复生。其后双目失明,僚属来谒者,或手扪其面目,耳听其声音,辄辨为某人,与之谈论公事,百不失一云。

石达开,广东花县人,与骆文忠同县。相传达开被擒,有幼子,求文忠宥之。文忠留养署中数年,虽教诲备至,颇桀骜露圭角。或与之言志,则曰:“唯有为父复仇耳。”或以告文忠,乃挥涕密鸩之。达开固英物,擅文武才,甚可念。文忠之未能恝然,非必推情桑梓也。

合肥相国李文忠,生平未膺文柄。光绪乙未春,由直督召入,寓贤良祠。令人于厂肆购《讲义》、《制艺》等书,为会试总裁之预备。乃竟未得简,亦缺憾也。

李文忠之封翁,讳文安,道光戊戌进士。官刑曹时,为提牢厅坐办,着有《提牢纪事诗》,盖旨在恤囚也。吴县潘尚书文勤为开板于京师。论者谓文忠位极人臣,为积善之余庆云。

李文忠督直隶时,某年,以“麦秀两歧”入告,御史边寿民劾之,有“阳为归美于朝廷,阴实自誉其政绩”之语,文忠致函谢过焉。

李文忠任直督时,某年寿辰,僚属制锦称祝,天津守某领衔所撰寿文,先呈文忠阅定,文集葩经,用“我公东归”句,误作“我公西归”,文公戏作公牍语批其后云:“本部堂何日西归,仰该守查明禀复。”太守见之,主臣无已。

苏州潘蔚如中丞初以巡检需次保定,每衙参,恒以市车往,有御者某姓辄受顾,习矣。某日,值某御者不在,潘遂顾用他车。越日见而问之,御者言:“因妻病,弗遑执鞭也。”问何病,则绊恋愆期。圜的不施,数阅月矣,于妇科为险证,往往弗治。潘固夙谙歧黄家言,谓御者:“我善医,曷御我往诊?”御者亟鞠跪谢,御潘至家,为诊之。方再易而病愈。明年,潘补芦沟桥巡检,时那文诚总督直隶。一日,潘忽奉五百里札调,大惊,不解其故。星夜晋省,面谒首府探询,亦不知所为。第为先容,则立予传见。盖文诚之女公子,已拴婚恭邸为福晋,嘉礼将届,乃婴疾,与某御者之妻同,{比土}历诸医,悉穷于术。适某御者执役督署,知潘之善医也,辄称道弗去口,辗转达于文诚,故亟札调。洎入诊,益复澄思研虑,竭尽所长,盖未几而霞侵鸟道,月满鸿沟,女公子当浣濯矣。及既为福晋,德潘甚。旋恭邸枋钧,潘蒙不次迁擢,竟开府贵州,所谓一艺成名者矣。

武进汤贞愍由荫生起家武职,工诗善画,笃嗜风雅、着有《琴隐园集》。咸丰初年,官江宁副将,日与赳桓者处。有寅僚某,好读《三国志演义》,自诩知兵。一日谈次,谓贞愍曰:“凡人作善,子孙亦必善人。故孔子之后,生孔明也。”忠愍微笑曰:“或亦未必尽然。孔子下便是孟子,何孟子之后,乃有孟德耶?”闻者为之忍俊不禁。

相传胡文忠抚鄂,长白文恭领兼圻,两公稍不相能。既而文恭欲媾解,顾未得当。会文忠太夫人板舆就养,文恭亲自督队郊迎,文忠感其礼意,成见冰释。由是事无巨细,悉锐身任之,遂成中兴大业云。

王逋《蚓庵琐语》云:“崇祯甲申,有吴江薛生号君亮者,能李少翁追魂之术,又善写照。其法书亡者生殁忌日,结坛密室,悬大鉴于案南,设胡床于案下,床黏素纸,持咒焚符七七日。视鉴中烟起,则魂从案下冉冉而升,容貌如平生。对魂写照毕,魂复冉冉而下。亡四十年外者,不能追矣。此可与长沙芙蓉镜照相事消息互参。

沪上熟肉店不下数十家,无一非陆稿荐者。相传陆氏之先设肆吴阊,有丐者日必来食肉,不名一钱,主人弗责偿也。后竟寄宿店庑,亦不以为嫌也。丐无长物,唯一稿荐,一日,忽弃之而去。久之,店偶乏薪,析荐以代,则燔炙香闻数十里,因以驰名。继此凡营是业者,即非陆姓,亦假托冀增重云。

从沤尹假观秀水王仲瞿《烟霞万古楼时文》,奇作也。其《弥子之妻题》一首尤藻彩斑连,如古蕃锦。甚惜。福州梁氏《制艺丛话》中乏此珍秘,亟录如左:

幸臣得其女妻,怨耦也。盖弥子嬖人,而妻则颜氏子也。妻者齐也,何其遇人不淑耶。尝谓妇人从夫,淑女而竟适弄臣,亦闺房不幸事哉。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亻辰子狡童,袒腹而登◇女之床,君子读《诗》至“雉鸣求牡”,鲜不叹静女仳离,而乃有东家之子,且为蛩蛩◇巨虚,负而走者。卫灵公,炀灶之君也,狎比狡童,老而好色,爱弥子瑕者,一朝众蔽。而其时颜雠由,实有季妹,待年未嫁,瑕一美丈夫也。矫驾君车,入门布币,爰是御轮三周,居然牢食,终成妇礼。卫人丑之,以为聘则为妻。弥子瑕之乡里也,男子而行妇道,则淫而不交,人笑其臀无肤也。弥子私后车之情,岂不曰与为鸡口,宁为牛后耶。妇人吉而夫子凶,君子不与艾<豕◇>庆家人之卜。丈夫而荐男欢,则女而不妇,人笑其尻益高也。弥子恋前鱼之爱,岂不曰与为雄飞,宁为雌伏耶。子南夫而子皙美,君子且与娄猪伤归妹之穷。夫弥子,以色事人者也,万岁千秋之后,且乐得身蓐蝼蚁,于妻何爱。则鱼网鸿离,安知为弥子者。不巽在床下,而弥子妻者,不鹣鹣鲽鲽,东家食而西家宿也。乌鸟宠雌雄之爱,马牛奔臣妾之风,此狡兔三窟,所谓高枕而卧者,亦弥子莫须有之计,而妻亦危矣。拔茅茹以其汇征,使二难可并,何不贯鱼而并宠,况鳏梁笱敝,君妃亦爱少男,则尤物移人,臣敢独修其帷薄。而妻则愀然忧曰:“是谓我不祥人也,妾自明诗习礼以后,绝未尝私遘狐绥,岂今日履两◇双,忽欲乞国母禁脔,分骊姬之夜半乎。”密云不雨,命蹇而遇其配主,则怒呼役夫。一与齐而终身不改,此贾氏如皋,三年不笑者也。太甲戒比顽之箴,而女欢尝不敝席,食含桃以其余进,使两美可合,何妨啮臂而同盟。况宋野人歌:“君淫又多外嬖,则鸡晨家索。”臣敢不献其衤曰衣。而妻则戚然悲曰:“彼何其不丈夫也。妾自施衿结缡以来,绝未始偷干◇吠,岂今日苕黄桑落,复欲托雌兔迷离,续枯杨之衰梯乎。”童牛不牿,色荒而见此金夫,则泣讪良人。吾见怜而何况老奴,此息妫生子,三年不言者也。丹朱为朋淫之祖,而鸟兽犹不失俪。噫,连称媵仲妹于宫,而颜氏弃其良娣,则当日鸩媒不好,亦宜如向姜绝莒而归,而何以鹑雀无良,必欲同偕其老。声伯嫁从妹于人,而颜氏爱其脔婿,则当日◇羊无{亡血},亦宜如纪姬宁◇阝而去,而何以f29髦难弃,不能自下其堂。由此观之,宋司徒女赤而毛,尚得自求佳配;徐吾犯妹喜而艳,犹能自择良姻。颜非敝族,何至使静女包羞,失身箕帚,反不如婴儿子至死不嫁,为北宫氏之老女也。向使弥子瑕者,色不衰,爱不弛,灵公虎欲逐逐,蒙辇归闳,则亦若齐懿公纳阎职之妻,命其故夫骖乘,而弥妻脱簪珥待罪永巷,速蒯聩操刀之祸,乱岂不自婢子始哉。故曰:“幸臣得其女妻,怨耦也,非嘉耦也。”或曰:“弥子,贱臣也。室有伉俪,俨然与鸡冠剑佩之大贤,争良娣袂,夫亦何幸。”《诗》云:“琐琐姻娅,则无◇无仕。”妇人从夫,而后人伤其失身,此士君子不求巷遇,大丈夫不肯枉尺而直寻。

康熙六十年辛丑,台湾民朱一贵作乱。先是,一贵于康熙五十二年之台湾,居母顶草地,饲鸭为生。其鸭旦暮编队出入,愚民异焉。相传一贵能以兵法部勒其鸭,此视虾蟆教书、蝇虎舞凉州,尤为奇绝。

咸丰辛酉十月,贼陷诸暨。有包立身者,县之包村人,倡集义团,远近附之。贼屡以大队击之辄败。同治壬戌三月,伪侍王约湖州贼伪梯王,由富阳进攻包村,环数十里为营。立身善以少击众,相持数月,先后杀贼十余万人。是夏大旱水涸,汲道为贼所遏。村中人众,食不继,贼又绝其粮道,势危甚。然主客万余人无一降者。七月朔,贼由隧道攻之,村陷,立身与妹美英率亲军溃围出。贼追及之,立身中炮死。美英手刃数贼,知不免,自刎死。中兴以来,世多知有包立身之名,乃诸暨人所传,则其事甚怪。立身本农家子,形体甚长,高于常人者几二尺许,有膂力,且善走。年二十许时,往往兀立田间,若有所思,见者咸以为痴。咸丰庚申六月,夜宿场圃,闻有呼其名者,视之,一老翁也。翁问:“识我乎?”曰:“不识。”翁曰:“某年月日,汝甫七龄,为墙所压不死,我救汝也,颇忆之乎?汝他日当为大将,我汝师也。某日迟明,我待汝于绍兴昌安门外石桥上,毋爽约。”言已别去,行数武,忽不见。明日,询之父母,则幼时墙压不死固有之。届期,立身欲赴约,父母不可,是夜转展不成寐。同榻者闻之,曰:“欲至绍兴访友,苦无舟资耳。”其人探枕底钱予之。鸡初鸣,携钱去,至山阴刘龚溪,适有小舟,遂乘之往。至昌安门,天未明也。自包村至绍兴郡城,地近百里,亦不知何以迅速如此。而老翁已待于桥上,曰:“俟子久矣。”拉之行,至一山中,有庐,导之入,有二少年在焉。老翁出酒肴共食,酒色赤,肴则皆白。食毕,延入后堂,见西阶下有大刀。翁曰:“试举之。”力弗胜也。翁命一少年举刀舞,光闪闪如电绕室,寒风肃然。翁曰:“余初授彼刀,彼亦如汝忄匡怯。天下事苟不畏难,自能胜之,汝曷再试一举乎?”立身如其教,果轻如一钅句金矣。翁乃授以刀法及咒语曰:“此先天一目斗咒也。”立身辞归,则父母已遣其兄往寻之,至刘龚溪,问舟子,咸曰:“今晨无放棹者。”兄乃返,而立身已在家中矣。具道其事,共怪之。越日,又失立身,次日而返。询之,谓翁引至诸暨南乡斗子岩,楼阁院宇,迥非人世。有数儒士读书堂上,数武士角力堂下,皆翁之徒也。翁以香与之,曰:“焚此可降上界真仙。”又曰:“吾白鲎仙人也。明初助战有功,受封金井。上帝使我掌雾于此,又使至岩巅望气,见诸暨一邑,四面皆黑气,惟东面稍淡。曰,此杀气也。淡处当小减耳。汝归,宜劝世人勉为善事。”自是邑人皆呼为包神仙,遂缘此起义兵,临阵白衣冠而出,贼辄披靡。战前一夕,必焚纸钱,曰阴兵也。又或贼至不出战。曰:“天香未发,非战时也。”俄而曰:“可矣。”各乡兵亦如闻异香,勇气百倍。故战无不胜,贼中讹传包神仙能飞竹刀断敌人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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