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一下崔海涛问：“他不是做得最好的？这不也来了。”
“他算是东北厂家做得最好的，跟真正做得好的还差一大截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老江说有五六百医药代表，应该有这么多人。人民医院里除了常规药，普药，就是临床药。一家大型三甲医院，大科室就有三四十个，在细分下去，怎么也有七八十个。
一个科室就算进二三十个品种，七八十个科室就得两千左右个品种。一个医药代表做三四个品种，算下来足有五六百人了。更何况，像我和老江做一二个品种的也不在少数。
“哎呀，光顾着聊天了，大夫都来了。”老江说完，一溜小跑去了正门口处。
我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过去。我看到原来聚到一处聊天的人都分立正门两侧，像是夹道欢迎的队列。不时有医生走过，队列里就有人鞠躬说：“老师好！”等到后来，“老师好！”的问候语，此起彼伏的连成了一片。
有许多不明就里的患者经过时，都投来疑惑的目光。好像看到一群神经病一样。
医生们昂首阔步，或微微颔首，或面带笑容，或冷若冰霜。都是一副领导检阅队伍的派头，就差挥手致意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我感到这种做临床的方式很滑稽，躲着老江的身后忍不住笑。但想到自己马上也要步入这个行列，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非假，任何一个医生，哪怕是护士都当得起医药代表的老师。可一想到老师一边收着你的回扣，还要你恭恭敬敬当神一样供着，心里就有点不平衡。
八点多的时候，医药代表们都散了。医院门口恢复了正常，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是患者了。
“临床就是这么做。人前是孙子，人后是爷爷。”老江语重心长地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唉，我都当了六七年的孙子了，什么时候也能当回爷爷。”
“你儿子不是二十五了？最多两三年，你就当爷爷了。”我开玩笑说。
老江一脸的苦笑说：“还当爷爷，房子算有了，可彩礼还没着落呢。行了，你忙吧。”
老江说完，就迈着八字脚走了。我忽然发现，他好像又矮了一些。
我半个月前，单独请他吃饭时。他就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过，儿子跟女朋友在哈市工作，打算明年结婚，就在哈市定了一套房。他们老两口把县城的房子卖了，好歹凑够了首付。
没想到，女方家还要十五万的彩礼。这让下岗后来到这里做医药代表的老江；和在这里给人做保姆的老婆犯了难。整天愁眉苦脸的，他只有见到医生时，才能挤出一脸的笑容。
老江走后，我就走进了医院。我先看了一下医院科室指示图，就按照图的指示，去了心脑血管科和神经内科门诊，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坐到心脑血管门诊室外的座椅上，等机会进去。
我之所以会这么小心，是老江告诉我，医院有一个纠风处。顾名思义，这个部门就是为纠不正之风而设立的，主要针对的就是医药代表在医院做医生工作。纠风处有十几个人，一发现有医药代表带着宣传单给医生，就抓到纠风办处理。处理的结果就是，把医药代表的品种踢出医院，永不采购。
老江说纠风办抓到过几个倒霉的医药代表，也确实是把品种踢出了医院。但也有特例，崔海涛做第二个品种的时候，也让纠风办抓了，但有主管院长保着，品种还在做着。他目前已经做了五个品种。
我想，这就是既当**，又立牌坊的把戏。纠风办若想真抓医药代表，只要每天早上看见点头哈腰喊老师的，把他们的相貌拍上照片，在医院里按图索骥，基本一抓一个准儿，又何必虚张声势？
我出于小心，还是先挂了两个门诊号，一个是心脑血管，另一个就是神经内科。
就这样，我在医院耗了一上午，终于见到了两个门诊医生－－一个姓田，一个姓王。我称呼他们老师，然后把宣传单递给他们，并且讲了回扣多少，他们收下宣传单后，我才离开了医院。
当天晚上，我又去了心脑血管病房和神经内科病房，又见到四个医生，如白天一样如法炮制。
一个星期，我就把几十张宣传资料发出去了。然后，每天早上就加入到了神经病的行列，开始了人前孙子的临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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