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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驿站惊魂(1 / 2)

如果这行程永远也没有终点该有多好啊!在颠簸前进的乘舆里,丽阳常常这样想。

想用尽一生的缘份与情感,去与一个人相遇,那会是怎样的一种钟情?谁也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迅速,就在那么一个与平日没有一点不同的一天里,他们擦身而过,自己低头从车辇上看他,他也正微抬着眼看着自己,只是这一瞬间,那个从前在怡哥哥身边的小哥哥,突然就点亮了自己的眼与魂,通体一下子温暖起来,从没有过的娇羞也爬上了脸庞,整个人都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那从身体里迸射而出的热烈之光是如此耀眼,光亮得让自己都无法正视,只能一个人躲在帘幕后意乱神迷。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去传递默契,只要余光在彼此身上轻轻闪过,就能读懂对方灿烂的心事。多美丽啊,如清泉从山涧中迸出,清纯甘甜,没有一丝杂质。日子伫立在眼前,从深深的心底深处似乎已传来隐约的鼓乐之声;却不想在听清之后,才发现那只是窗外离散的鸳鸯在远处发出的哀鸣。而两人心中只剩下一份化不开的惆怅,坐在溪头的两岸,错过这一生的情缘。

“有刺客——”嘈杂声与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公主的回忆,几名侍从不由分说冲进驿站中公主的房间,剑拔弩张、气势逼人。

“怎么回事?”公主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这种硬闯多少使她有些不悦。

门帘一掀,郑尚侠第一次这么近地站在她面前。“启禀公主殿下,外面有军兵发现两个黑影,为了公主的安全,臣等贸然闯入还请公主恕罪。”

这里是北出塞外最后一个驿站,因为当年太宗高宗等帝王都曾在边关御驾亲征,也因为皇帝和太后的吩咐,驿站为公主的到来早已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所以这里的环境也算合乎身份。只是再过一两天,公主的车队就要走出大唐境内,人们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失落,再加上连日来鞍马劳顿,他们一时有些疏漏也是有的。不过这刺客一说却让人有些不解,她一个出塞的公主,早已不在权力中心,什么人还要对她不利呢?

“人呢?”公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是低低一问就透出几份柔情。

“臣等无能,还在搜找。”郑尚侠却中规中矩。

“别是有人看花眼了吧。”公主忽然很感谢这两个黑影,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却让她与他能有机会这么近地看到对方。

郑尚侠何尝不想与公主再多看一眼,再多说几句,但现在不是时候。“公主殿下,军士中有人与那两人已交过手,这几个军士都是臣的亲信,还请公主殿下多多包涵,在没有抓到这两个人时,他们必须守在这里。”

丽阳公主心内五味杂陈,他的语气里全是臣子对主子的忠诚。“知道啦,那……”公主停顿了一下,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再有更多的言语。“郑将军,你们多加小心。”

郑尚侠拱手告退,喉结却不自主地上下蠕动了几下,似在千言万语压在里面。

这个细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公主的眼睛,她转身向内屋走去,不让别人看到涌上眼眶的泪水。

沈嬷嬷站在一边只能在心里叹息,她没有跟上公主,因为她明白现在公主只需要自己一个人独处。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小校来报,说已拿住一名刺客,只是此人乖戾得很,把刀架在自己脖颈上,非要见公主不可。公主听后心中一动,她看了沈嬷嬷一眼,沈嬷嬷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带进来吧。”公主吩咐道。

两名军士前行进入,都是刀剑出鞘,中间一个黑衣身影用刀顶着自己的脖颈,后面是郑尚侠与一位副将。听着外面纷乱喧嚣之声,想来景将军还在搜索另一名刺客。

黑衣人进得门来,直望向公主,她身量不高,也不强壮,黑衣黑裤,连头面都用黑纱所蒙,只是两只黑黢黢的大眼睛露在外面。这双眼睛公主看了十来年,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眼睛。也只有这双眼睛的主人才会如此执拗任性,不计后果做出这样的事来。

公主不由摇了摇头,对郑尚侠说:“这是何方神圣?来我这里行刺?让她留下,我要单独审审她,你们都下去吧。还有,外面的刺客要慢慢的好好的找。”

此言一出,军士们个个大吃一惊,只有郑尚侠把眉头轻蹙了一下,就一挥手,喝着还有些傻愣的军士们出去了。

知己理当如此。公主望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是苦是甜。

“你这个死丫头冒冒失失闯进来真是不要命啦!”沈嬷嬷声音不高,却是咬牙说道,“有你这么胡闹的吗?”

那刺客已收起短刀,把头上的面纱也摘了下来。双膝一软跪倒在丽阳公主面前,一边抽泣一边唤了声:“公主殿下!”

丽阳把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傻丫头,又千里迢迢跟过来做什么,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吗?”

来人正是公主的贴身侍女珍珠。

珍珠也顾不得君臣之礼,拉着公主的手说道:“公主只想公主的心,公主有没有想过奴婢的心?公主为了奴婢们想,奴婢们如何能不为公主想。”

“你为公主想,就是这样来这儿搅个人仰马翻不成?”沈嬷嬷也不知自己是生气还是着急。

“我为公主想,自然有为公主想的方法。公主您信吗?”珍珠收起眼泪看着丽阳,竟现出一份快乐的神采。

公主并没有接他的话题,只是把她拉进内室坐到桌边,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来,你先坐下,喝口水,然后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珍珠真是渴极了,一口气喝了三杯,才摸了把嘴说道:“走出宫了还这么多规矩,用个茶碗还是这么小巧。”

“问你话呢,说正经的。”沈嬷嬷在一边催促道。

“嗯,”珍珠答应一声说道,“公主走的那天我也混出了宫,一路快马加鞭走到了你们前面。”

“你?”公主微笑着,“是你们吧。”

“真的就我一个人!”

“翡翠和沈峰没有参与?”

“他们只是帮我出宫,他们一点也不知道我的计划。”珍珠甚至有些得意。

“计划,什么意思?”沈嬷嬷问道。

“不是说刺客有两个人吗?那个人是谁?”公主听到“计划”二字也疑惑起来。

“那个人是谁一会儿再说,我先告诉你们我这一路上的情况。”珍珠又喝了一杯茶,才又说道,“我们想了许多方法,最后还是扮成小太监混到公主的车队里才出来。他们两个以为我只是要混出来,出了边塞就与公主相见,这样公主身边就多了一个相知的人。可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一出来就拿上宫里的腰牌在驿站里换了马匹,一路飞奔向北而去,路上累倒了好几匹马呢,这样才早十几天,到了塞外突厥的大本营地。”

“什么?你去哪儿干什么?”沈嬷嬷惊得把本来捧在手里的茶碗险些掉到地上。

“我去找他们的四王子!”珍珠一字一顿地说,如一枚枚炸雷在她二人耳边炸开!

“疯啦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沈嬷嬷恨不得捶她几拳。

公主也很吃惊,如果她单单只是跟来也就罢啦,可她一路去了突厥,这个丫头率真但却鲁莽,不知小脑瓜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嬷嬷心里起急,口气却尽量平和。

“我为公主做了一件大事,公主可以不用去突厥啦!”

又如一枚炸雷在她二人耳边炸响,沈嬷嬷与公主对视了一眼,这丫头到底是不是真受了刺激或着了魔障!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怪物?”珍珠看出她们的疑惑,心里更加得意。

“你说,我们听你说。”公主眨了眨眼睛,与其自己瞎想,不如听她自己说出来。

“好啊,”珍珠踌躇满志,甚至有些飘飘然,“我女扮男装从京城一路出关北去,那里的汉人也不少,都是些做生意的,我和他们混在一起,方便得很!就是四王子,也是他们帮我打听到的。可四王子的大帐我却无法进去,我想这可等到什么时候去?就索性报上名姓,让下人们去通传。果然,四王子立时召见,我也就豁了出去,一见面就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什么……来意?”沈嬷嬷心惊肉跳。

“叫他不要娶公主啊!”

“你是谁啊,你说不让娶就不娶啦?”

“把公主和郑将军的事告诉他不就行啦!”珍珠真有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之气。

“你……你真是……真是疯啦!你这不是要公主的命吗!”沈嬷嬷股战而栗,哆哩哆嗦抬手指住珍珠,本以为这个丫头就是有些憨直,不想这次竟然如此造次,没有轻重!

“我怎么要公主的命啦,”珍珠立起眉眼,不服气地说,“四王子已经答应我啦,他要向咱们皇上退婚呢。”

“真的?”公主轻声问了一句。

“真的!”珍珠高声回答,春风得意之色一览无遗。

“胡闹!”公主拍案而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无法反应,“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的婚姻不是家事,是国事!一但退婚,会出什么样的乱子吗?”

“我当然知道,自从公主被选定出塞后,我是真正明白人心险恶四个字啦!”珍珠平静的出奇,让公主也一时摸不着头脑,“我对四王子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且我们早想到这一点啦!”

“噢?”这可太出乎公主的意料啦!

“你个愣头儿青还有这个心?”沈嬷嬷也被珍珠的态度弄懵了。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啦,“说实话我是有担心,可就是想太后她们,没想还会有那么多刀光剑影,这些还是四王子想到的呢。”

“啊——”这可真是如坠云里雾里。

“那个王子被你说通啦?”沈嬷嬷虽然怀疑珍珠的才干,但眼中也不由闪过一道晨光。

“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珍珠用语不雅,却很是认真,“那个王子真得蛮有个性,我一说他就急啦!”

“你这么说他能不急嘛!”沈嬷嬷真听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这王子一会儿答应,一会儿又起急的。”

珍珠也被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给逗乐啦。

“你还笑,你也笑得出来!”沈嬷嬷也笑,只不过是一脸苦笑。

珍珠眼睛转了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一本正经地讲道:“我和王子讲了公主和郑将军的事,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冒失,可当时我脑子里就想得是告诉他这一切,让他好好想想,娶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他的女人,纵使这个女人美若天仙,两个人在一起又有多少情趣可言,就是牵挂也没有几分吧?”

公主笑啦,“我没有想到珍珠还有这样的情怀。”

“怎么啦,”珍珠小嘴一嘟,“公主和郑将军、翡翠和沈峰,你们那个样子我看得多啦,看也看明白啦!”

公主脸一红,低下头,却听沈嬷嬷在一边急着提醒道:“说下去,别拐弯!”

珍珠忙接着说道:“王子一开始还嘴硬得很,说他自己有时间也有能力感化公主;我就告诉他,我们公主与郑将军两情绸缪、情深意长,郑将军更是人中之凤,超轶绝尘、鳌里夺尊、拔萃出类!等将来应验了我的话,他可不要后悔!”想到珍珠当时一定是把自己能想到的词语都用上了。

“这么轻而易举就说动他啦?”沈嬷嬷不信任地插了一句。

“才不是呢,”珍珠摇摇头,“他听了这话不但没放弃反而生起气来,当下就叫人去准备,说要上京城会会公主的心上人,看是他有三头六臂,还是神龙转世。”

“你看看,你看看,这事不是越闹越大啦!”沈嬷嬷变得一点没有主见的样子,稳不住架子,沉不住气。

珍珠什么秉性,公主自然是一清二楚,她讲得不慌不忙,下文一定有好辞章。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杜口绝舌半天没反应过来,”珍珠吐了下舌头,面上却是一脸俏皮的笑意,“见他作势就要出去,我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一把拉住他,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说郑将军如何厉害,他这是自讨苦吃。”

“你这不更是火上浇油吗?”公主道,口气却很平静。

“对对对,他勃然大怒,把我推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珍珠挽起袖笼,让公主和沈嬷嬷看她手臂上的伤痕,“我就大哭大叫,他不但不救助,还狠狠抓住我的手臂问我郑将军是哪一个。我当时想郑将军和他有过交往,他应该知道他的厉害,就报出了将军的大名,不想四王子竟然呆啦,口口声声说着些什么就跑了出去。我一个人在他的大帐里出来也不是,呆着也不是,一直到晚上他才回来。他很平静,给我准备了晚饭,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来找你们,他要当面问清楚,如果你们两个是真心相爱,他就上表退婚,成全你们!”

“外面的那个刺客是四王子?”公主不由惊呼出声!这真是太不可思议啦,事情的发展竟然在一个小宫女的误打误撞下变成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局面。

“正是呢,”珍珠道,“他就是要来见见郑将军的。”

公主用一只手撑住额头,指腹轻轻按压着。没有平复的心浪被另一波的心浪压下去,这一波浪涛如此凶猛,是会把她托举出旋涡,还是会把她整个人都吞蚀掉?“那四王子现在哪里?”没有也不会有退路,她只能面对。

“他现在应该在郑将军那里吧。”珍珠想了想说道。

“沈嬷嬷,你去问问。”公主回身对坐在一边如泥塑般的沈嬷嬷说道。

“啊——”沈嬷嬷像是神游天外,还没有回转过心神来。

“哎呀,公主是让你找下郑将军。”珍珠就是这么个秉性。

“好好好好好!”沈嬷嬷喏喏连声,向门外跑去。

才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推门而入,两人正撞了个满怀。“要死啊,小心点!”这突如其来的碰撞,让沈嬷嬷失去了重心,差点摔倒在地。小太监一把拉住她,嬷嬷长嬷嬷嬷短地赔着不是。

“你冒冒失失跑来干什么?”沈嬷嬷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

“郑将军求见。”小太监低头答道。

“什么,”沈嬷嬷干笑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请他进来吧!”

小太监巴不得答应一声下去啦。

郑将军和一个军校打扮的高大男子一同走了进来。沈嬷嬷心咚咚跳着,一边引领两二人入内,一边冲里边说道:“郑将军他们来啦!”她把“他们”二字咬得重重的。

珍珠先迎了出来,她看了看郑尚侠,又看了看那名军校,扑哧一声笑了。“四王子,你这身打扮可真是蛮英俊的。”

郑将军所带之人正是突厥四王子呼邪达。原来呼邪达在暗处见珍珠已被带入公主的房间,重兵均在公主房间周围布控,就故意在外院做声做势,等景将军带人过来,他却溜回后院,乘军士们不备潜入郑尚侠的房间等待时机。不想郑尚侠一心都在公主身上,根本不离公主所住院落半步,只得又飞身窜到公主的院落的房檐之上,在郑将军头顶用隔空传声之法报出自己姓名,并唤他回自己房间。郑将军心里纳闷,却也听出是四王子本人,就先行回房,一看究竟。

二人相见,各怀心事,颇有些尴尬。还是呼邪达直截了当说明来因。郑尚侠闻言大惊,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见郑尚侠闪烁其词,呼邪达正色问道:“你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呼邪达虽倾慕丽阳公主,却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会做夺朋友所爱之事;再说我堂堂突厥王子,怎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却想着别的男人。”

郑尚侠无言以对。他与呼邪达一见如故,莫逆与心;不想他回到突厥竟然上表请求□□下嫁丽阳公主与他,朝廷为保边疆安定,也只能忍痛割爱,而他与丽阳的凤翥鸾翔之事也就此灰飞烟灭。

现在这个夺爱之人竟然坦坦荡荡站在自己面前,一番慷慨陈辞更让他又惊又惑,他打不定主意,只能套用官话搪塞,不想呼邪达生气道:“我与你倾盖之交、相见恨晚,我们也许有一天会为了各自的国家在战场上想见,但我决不会因为爱恨情仇与你弩张剑拔。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到底是不是真心相爱。”

“是,”事以至此,郑尚侠也不想再做过多的掩饰,他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部迸发而出,“从我看到她的第一天起,她的影子就植入我的心底,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使我内心荡漾起光辉,每一句言语都使我内心充溢着欢喜,她的睫毛每闪动一下,我的心就如摇摆的风铃叮叮当当欢跳不停;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对话的机会更少,可只要走过太极宫,我的眼睛就会发光,我一整天都会精神焕发,如果说爱在我心中可以用一个词来代替,那就是丽阳!但是我与她都更明白自己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我们肩上都有家国的责任,这些足以让我们有勇气去面对,甚至是欣赏飙举电至、风起云涌。”

“我明白了,”呼邪达深深吸了口气,作为男人,他对郑尚侠是又敬又妒,他爱的女子何尝不是给他以这样的感觉?而作为皇室子弟,他们并不像世人眼中看到的那样鲜花着锦、皇皇矞矞。“这样吧,我们去见见公主,我要和你们一起谈一谈。”

郑尚侠想了想,自己不也因为无法表达内心的情感而感到痛苦吗?人啊,无论身在何处,居于何位,都有痛苦与忧伤,幸福与欢喜。而在付出与回报,失去与所得中,欢幸总是一闪而过,最美的时光总是走得最急。“好,我明白你的心。我们去见她。”

为了不引起慌乱,呼邪达换上了军校的制服。

公主上下打量呼邪达,虽然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何会仔细看他。今天的他一身军校打扮,魁伟挺拔,足足比她高出一头,身形浑厚结实,一如脚下扎实敦壮的大地;由于长期沉浸在日晒和风沙的大漠草原上,脸色黑里透红,五官粗犷强悍,却不失英武洒脱,风华蓬勃。

而呼邪达眼中的公主依然华如桃李,虽然比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面时要消瘦苍白一些,但那头发、那前额、那眉眼、那鼻口、那脖颈、那胸脯、那曲线,在烛光下依然摇荡着青春的朝气和诱人的风姿。一刹那,他生出一种后悔,如果今天自己不出现在这里,这个女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呼邪达拱手施礼,“公主殿下。”

公主款款回礼,眼睛似不经意间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呼邪达的眼眸突然发出亮光,那是被心中升起的怒火点燃!自己错啦,这个女人就是成为自己的妻子,也只不过是把美丽的胴体给了自己,那只是一个皮囊;她的灵魂、她的心却不会放在他这里。这让他的心从迷乱中坠入黑暗的低谷,巨大的阴影里,填满了沮丧!他真想夺门而出,让这一对男女痛苦去吧!可王子的骄傲和理性又占了上风,在沈嬷嬷殷勤安顿下,他坐到了公主对面的椅子上;而郑尚侠只能低腰敛手立在一边。

一种王室的优越又回到他身上,自己怎能还未及欣赏春天的姹紫嫣红就踏入冬季的冰天雪地?一扇门就这样打开了,他要走出去,执拗倔强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公主,”他抬头直视着她,虽然这样会使他眼迷心荡,但他就是不能把目光移开,“对于我,在骊山行宫时是第二次见到公主。”

“是吗?”公主与众人均是有些吃惊。

呼邪达点点头,接着说道:“在此之前,我在太后宫中就见过公主的画像。当时太后正在斥责一名画工,那画工笔下的女子已是绰约秀逸,但太后依然嫌他未画出公主的神韵。当时我的心里就种下了一段长短,那就是公主的倩影。可当时我还是有怀疑,因为哪一位女儿不是母亲心中的至爱宝贝?母亲眼中的女儿一定是天下最好的。直到在骊山行宫与公主擦身而过后,我才不由相信太后所言不虚,任何一个画工也无法画出公主的万千风姿。所以我一刻也不想,也不能停留,快马加鞭回到突厥,立时请父汗向□□上表提亲。当我听说□□答应我的请求后,就像春风催开花儿的笑脸一般,我的心快乐得像自由飞翔的小鸟;每天晚上我会打开帐门望着天上的月亮,她和你一样美,月光柔柔地散在我的窗前,如同看到你烟波流动的双眸。我就这样对着月亮数日子,这段时日,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度日如年。”

公主看着呼邪达,她有一份感动。这个男子是如此粗犷英武,却又不失柔情万端。但她的心湖里早映上别人,无论他如何出色,这个身影已是根深蒂固,无法拔除。“王子殿下一番肺腑之言让丽阳惶恐,能得到突厥如雄鹰般豪放逸伦的王子的垂青,丽阳更荣幸之至。”

“那公主殿下有没有对呼邪达升出一点点感觉呢?”呼邪达没有一丝拐弯抹角。

珍珠错愕地望着呼邪达,这可不是他说的此行的目的。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她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沈嬷嬷紧紧拉住,而公主看似不经意地一瞥,让她失去了大喊出声的勇气。

公主浅然一笑,在垂下眼帘时,又扫了一眼郑尚侠,他敬闻鹄立,一本正经;但她知道他的心此时正经受着斧砍刀凿。“作为大唐公主,生在帝王之家自然明白自己不但有家的责任,更有国的责任。如果丽阳的出塞和亲可以使两国永罢刀兵,百姓修养生息,那丽阳义不容辞。”

呼邪达心头虽是一沉,但他并没有放弃的打算,“公主可听说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吗?”

“那是自然。”

“这就是草原,我的家乡;也是公主未来的家。公主出塞正值秋天,秋天是草原最好的季节,碧空如洗,轻风阵阵,香气四溢的苜蓿里,羊群如一朵朵白色的大花点缀其间;春夏的繁华自不必说,就是冬天一片银装素裹,也是别有一番风韵。但无论是什么季节,在我心里公主都是这季节中最出色的风景。也因为公主殿下的到来,草原上的每一天都是我最快乐的节日。我现在对天发誓,我会穷尽一生去呵护爱惜公主,让你感受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请公主相信,我的誓言不是炉里柴上的火,热烈却不长久;我的誓言是草原上清流的河水,绵长且永不干涸。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词的人,但我今天却像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学士,只是因为我太想袒露胸襟,太想让公主明白我的心。”

公主心中百转千回,泪水融化在笑容里。他有一双真挚的眼睛,溢满灵性的感动,而自己也有。“我相信王子殿下所讲得每一个字,更相信王子殿下从现在到永远都会真心呵护丽阳。丽阳是一国的公主,深知国体事大,丽阳会努力去做好一个王妃,一个贤妻良母,尽到自己的责任,请王子殿下放心。”

只是一双纤细的小手,看似柔弱无力,却把他从幻想中生生提了出来。他大瞪着双眼,凝望着面前这个美丽但对于他又是如此残忍的女性。只是短短数语就遮断了他的思路,也让他身后之人明白她的苦衷。

“公主竟然连一点欺人念头也没有吗?”呼邪达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谎言能让人温暖,他宁愿饮鸩止渴。

公主笑啦,却笑得十分正经庄重,“王子今天能坦诚意见,丽阳也不能诓言诈语,更不做那掩耳盗铃之事。”

“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吗?你马上要嫁入突厥,你不讨我欢心,到时候不怕我报复吗?”呼邪达的话并不全是诈唬她。

公主摇了摇头,眼睛有些迷离地看着桌面上美人型烛奴上大红蜡烛上跳动的光焰。“人这一生欺人、被人欺、更有自欺欺人。但我坚信王子的脊骨,今天你能敞开自己的心胸,我就能看清你的心灵。王子殿下宁可体会伤痛,也不会去享受廉价的欢乐。”

“是的,在今天又看到公主的一刹那,我心中又升起深深的不舍,本来我和珍珠说好是要放手的。我是在做最后一搏,但我不是在请求公主的施舍。我多么希望能与公主在一饮一啄的过程中拥有永恒的快乐,我不希望与公主在一起后最终只是走向兴味索然。正如公主所言,我自比草原上的雄鹰,盘绕飞翔,只去遥望高耸的峰头;所以我有我的骄傲,我不会允许更不能容忍我的女人眼里还有别的男人。”

他眼里的星点儿越来越旺,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丽阳平静的面孔下,一颗心已是抽到最紧。她还没有把握从他的言语中把他全部读懂,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甚至是未来,她担心……

她抬眼极快速地扫了下郑尚侠,他却用热烈的目光回应她。

他的脸上写着快乐和喜悦,对于他来说,每一个从她口中传出的字词,都是她对他的表白:是的,从今以后永远不能有朝朝暮暮,但就算是天各一方,甚至天人永诀,她的心也永远属于他。他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情意是否已表达出来,如果此刻要血溅当场,他不会,也不能回避。但他安心啦!

“哈哈哈,”呼邪达仰面大笑,这笑声掩饰着他破碎的自尊,“公主不要以为呼邪达是蛮夷之人不懂爱憎。在我们突厥也有缠绵的爱情,动人的情歌。如果我能看出公主对呼邪达有一点点爱的流露,我也会与郑将军拔剑相向,争个长短。但公主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虽然热爱公主,却不要公主仅仅把那付诱人的皮囊给我。君子成人之美,我得不到,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公主和郑尚侠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却都没有接呼邪达的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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