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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困异乡无奈当金锏 寄旅店忍痛卖黄骠(1 / 2)

上回书说到李渊赴太原上任,如今且按下不表,单说救了李渊的秦二。这秦二姓秦名琼,字叔宝,排行弟二,家里还有一个老哥哥。秦琼乃是山东济南府历城县的三班捕头,这回是押解几个江洋大盗到京都刑曹挂号,又押着犯人去山西潞州天堂县和泽州归案,路遇此地,听到杀声,救了李渊。且说秦琼催马回到树林里,翻身下马。手下捕快樊虎和四个伙计一看秦琼满脸是汗,惊惶失色,樊虎就说:“二哥!你这是怎么啦?”秦琼说:“贤弟,你先别问,咱们得赶紧快走!”樊虎和四个伙计一肚子纳闷,也不敢问,押着人犯跟着秦琼上马赶路,往前疾走。

一路无话,到了晚上住了店,秦琼背着众人,才对樊虎说明了临潼山楂树岗错打杨广的事。樊虎一咧嘴:“二哥,你好心救人还救出毛病来了,这个漏子捅得可以!咱们还真得快走。”

第二天,秦琼、樊虎早早地叫起了众人,赶紧赶路,直奔山西。紧赶慢赶,这一天来到浮山县,眼前是两股大道,往东南的是奔泽州,往东北的是到潞州,几个人在此就要分路了。秦琼说:“贤弟,这六名案犯,五名去泽州,都是些把风踩盘子的小喽罗,为首的是去潞州,这人有点麻烦。我看这样吧,你们大家带着那五个人去泽州,我带着这个贼首去潞州。”樊虎说:“那哪行,二哥你一个人,连个照应也没有,不是太孤单了吗?不如这样,你能耐大,能者多劳,案犯咱们还是这么分,你再带两个伙计。”

秦琼说:“不用,我一个人也决无差错。你到泽州交代完了公事,就到潞州找我,咱们好一起回山东。”樊虎说:“看看说吧,要是公事完得早,我们就去找你,一同回去;要是完得晚,我们就直接回山东,咱们就在家里见了。反正你别等我们。”商量定了,分了行李,樊虎带着四个伙计,押着五名人犯,直奔泽州。这且不表。

单说秦琼押着这名贼首,上了东北的大道,直奔潞州而来。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了潞州天堂县,进得西门,已经是黄昏时候了。西门里路北有一座店房,门匾上写的是“王家老店”。秦琼押着犯人就进了店门。由打柜房里出来一个老头儿,打量几眼,说:“爷台,您住店?”秦琼说:“正是住店。给我们找一间清静点的屋子。”老头儿呵呵笑着说:“巧了,今天客人多,就剩西跨院里还有两间打通了的上房,虽说是两间,可也不贵;再说一看爷台就是官面上的人儿,还在乎这点小钱吗。”秦琼说:“我们明天就到衙门交案,也住不太久,两间就两间吧。”

随同老头儿来到那两间上房一看,收拾得也还整齐。老头儿掌上灯光,擦桌抹凳,打过洗脸水,忙了个不亦乐乎。秦琼说:“把我的马拉到糟头,要细草细料的喂饮,算账的时候我多给钱。”老头儿说:“好了您哪。一看您这匹马就是走长行的宝马良驹,当然得好好喂饮。来到我们王家老店,爷台您就放心吧!”

不一会儿,伙计把双锏行李搬了进来,老头儿送来酒饭。秦琼也不搭架子,就和那贼首同桌同食,一起吃饭。老头儿安置好了,没马上走,站在一边和秦琼唠闲嗑:“爷台,您这是由哪里解过来的差事啊?您老贵姓?”秦琼就把自己的来历简单一说,老头儿“哎呀”一声:“原来您就是有名的山东好汉神拳太保赛专诸秦二爷啊。我们这儿山东来的客人十个里要有五对都说起您哪。”秦琼一笑,说:“老人家您贵姓啊?”

老头儿说:“我姓王,就是本地人氏,在这里开了这座店房,说起来也有个十来年了。都只为我这人笨嘴拙舌,心眼儿忠厚,街坊们和往来的老客们都管我叫王老好。”秦琼说:“原来你就是这里的店主东,我失敬了。”王老好说:“二爷您别客气。处长了您就知道,我和您一样,也是个好交朋友的人。”说话工夫,秦琼二人吃喝完毕,撤去了杯盘,王老好送过来茶水,说:“二爷您用茶吧,一路劳乏,您也该歇着啦,我就不打扰您啦。”说完出门回前边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琼带着人犯到天堂县衙投案。公差把秦琼让班房,先见过本衙门的二位班头金甲、童环。这俩人也是久走江湖的主儿,早就听说秦琼的大名,赶紧过来见礼:“秦二哥啊,我们老早就听说你了,今天相见,可是太高兴了。你是几时到的,押解的是什么案子?”秦琼把自己的差事一说,金甲、童环一听乐了:“秦二哥,你解来的人犯是这一案的啊,那可太好了。本县吴大老爷就是因为这个案子罢职丢官的,现在这案子可算是破了。不过吴大老爷已然办理交代,等候新官上任,您这差事一半会儿还不一定能完。秦二哥你等着,我们先去禀告太爷,让他欢喜欢喜,说不定二哥您还能得着什么彩头。”两个班头叫伙计陪着秦琼,自己到里面禀告吴知县。吴知县一听是这件漏网大盗的案子,也是欢喜,立即吩咐升堂。

三班衙役站立堂口,喊过了堂威,吴知县升坐了大堂,先把秦琼叫上来,递上公文。吴知县叫人验明正身,把人犯收监,然后说:“秦琼,你是替我了结了一桩心事啊。这件案子不破,我丢了官也是不安哪,我做主批给你一百两奖银,聊表心意。你一路辛苦了,本来应该给你回文,让你完结差事,早日回乡,可是我现在已然卸任了,诸事全都结束,等候交代。人犯现在不过是暂收监中,等新官到任再办。下任的蔡大老爷前几天就该到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想必过几天也该到了。你先下去等两天吧。”秦琼谢了知县下来,跟金甲、童环说了自己的住处,回店等候消息。

回到店里,王老好一见秦琼,赶紧笑脸相迎:“二爷您回来了,差事交代完了吗?”秦琼说:“人犯是交了,可是公事还没办完。新官蔡大老爷还没到任,故此还得在这里等几天。”王老好乐了:“这可真是我跟二爷有缘,能留您多住几天。我给您预备酒菜去。”秦琼说:“正好我也饿了,你叫他们随便配几个菜,我喝点酒吧。不过也别太麻烦了。”王老好连连答应,出去预备。

不一会儿,四碟四碗凉热八个菜整上来了,又摆上四壶酒。秦琼说:“就我一个人,这有点太铺张了。”王老好笑着说:“常言说穷家富路,二爷您老又是官面上的人儿,出门在外,也不能太寒酸了是不是?”秦琼一笑:“店主东说的也是。”又说:“店主东,你偌大年纪,就别太多礼了,叫伙友们料理吧。”

王老好说:“二爷您不知道,我这是小买卖,本小利薄,又兼带着我这人忠厚老实,不好意思叫客人多花钱,这买卖就更不行了。我这儿就是灶上用了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做零活的。我是连东带伙外带着伺候客人,小本经营,凑合着支应吧。再者二爷您初次到这儿,别人应酬,怕不周到,保不齐怠慢了您,我不放心。”

秦琼一边吃一边说:“店主东你太客气了。嗯,跟您说件事,我把人犯交接了,在这里等蔡大老爷的批票回文,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两间屋子,你给我找一间单间得了。”王老好嘿嘿地笑着说:“反正就几天的事,还费那个事干嘛,二爷您就住这两间吧,又清静又畅快。等您领了回文赏银,还在乎这点小意思的事儿吗?”秦琼是个红脸汉子,也不好意思多说,就应了一声“也好”,就在这王家老店住下来了。

过了三天,到衙门一打听,新官没到。又过了两天一问,还是没来。这么说吧,一直等过了十天,蔡大老爷还是没来。秦琼心里很着急,可是又没办法。这一天,秦琼在屋里一个人饮酒解闷,王老好走进来支支吾吾地说:“二爷!喝酒哪,嘻、嘻、嘻!呵!”秦琼一看他要说又不说,知道有事,就问他:“店主东,有事吗?”王老好说:“没事,没事,啊!有点小事,也不大。二爷,我真不好意思张嘴啊。”秦琼一听就明白了:“噢,你是不是要用几个钱使啊?”王老好乐了:“二爷,您真是个外场朋友。要按理说,我可真不应该开这个口。可是这几天买卖不好,客人稀少,闹得今天连买油盐的钱都没有了。二爷,您要是手里方便,借给我点儿,也好上街买货。”秦琼说:“店主东你何必客气呢,咱们先把这几天的房钱算一算。”走过来把自己的包袝打开一看,哟了一声,可就愣住了。

王老好一瞧:“二爷,您这是怎么啦?”秦琼说:“唉,我由山东来原是两个人解着六名犯人,五名解泽州,一名到咱们这儿。在浮山县贫道口和我那伙计分行李的时候,把来回的盘缠,还有我自己带的三十两银子全都包在一起了,谁想分手的时候一疏忽,就忘了把银子分开了。过两天我那个伙计交案完差,肯定到这里来找我,即或他不来,前些日子我交案的时节,这里的前任知县已然批给我一百两奖银,等蔡大老爷到任领下来再给你吧。叫你晚使用两天,可真对不住你了!”王老好无可奈何地说:“也只好这样了。二爷,这不要紧,我在别处先拆兑拆兑,二爷,您喝酒吧。”

第二天秦琼到衙门一看,新任知县仍然没到,樊虎众人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回到店里,王老好说:“二爷,也不知道您这个伙计什么时候来;蔡大老啥时候到任又没个准信儿,您倒是打算怎么办呢?”秦琼说:“谁能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只好耐着性子等吧。”王老好说:“二爷您就这样等下去,那要等到多会儿呢?您这一天挺大的花销,要是我店里买卖好,敢说我是个交朋友的人,也不算什么。可这些个日子买卖少,客人又稀,真有点不好办啦。二爷,我说句话您可别过意。这样耗下去您也不好办,我给您出个主意,您每顿少炒两个菜,对付着少喝点酒,凑合着等他们,不论哪一头儿来了,就好办了。您看怎么样啊?”秦琼说:“好,随你便,对付着吃饱了就行,暂且忍耐一时吧!”

过了两天,王老好又来了:“今天肉铺因为我赊的账太多了,不赊给我啦,二爷您将就着吃一盘素炒芹菜加豆腐干吧,也没钱买酒了,您凑合着喝一壶吧。别看是素菜,二爷您不常吃素,碰巧换一换口味,吃着也香。别瞧酒少,您还能多吃两碗饭呢。”秦琼说:“行啦,行啦,诸事都将就啦。”

打这天起,秦琼是每天来到西门外大道上,盼望着樊虎,只是不见他的影子。又到衙门探问,也是没有消息,心里这个急啊。这一天,都快到晌午了,别说午饭,连早饭还没见着呢。秦琼肚子里叽里咕噜地直叫,出来到了柜房找着王老好:“店主东,已然近午了,饭怎么还没做熟呢?”王老好说:“唉!早晨我给人家管了一档子闲事,刚回来不大一会儿。我也还没到酒店去取酒,酒也没有啦。二爷,咱们商量商量,可算是叫你受屈,今天您别喝酒了,我给您做碗素热汤儿面,再来两个棒子面的贴饼子吃,将就一天吧。”秦琼说:“好吧,我酒也不喝了,吃什么都行,饱了算。”

回到屋里,不一会儿,王老好端过来一碗素热汤儿面,两个贴饼子。秦琼一边吃着,王老好说:“二爷,您到衙门打听得怎么样啦?您的伙伴还得几天能来啊?”秦琼说:“唉!衙门没信,我那伙伴,也不见来,真叫我着急!”王老好说:“急也没有,慢慢等着吧!”一时秦琼吃完,王老好把碗、筷子拣走。秦琼歪在炕上,暗暗地感叹:一个人可千万别没钱啊!他这心里一烦,可就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的申初时刻。申初是什么钟点儿啊?那时候用地支计时,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申初时刻也就是下午三点刚过。秦琼这儿正将醒未醒的时候,王老好蹦着就进来了,高声喊着:“二爷!二爷!您快醒醒!”秦琼打梦里一睁眼,一看王老好站在面前说:“二爷,您可大喜啦,外面衙门来人送信,说蔡大老爷已然到任,请您快到衙门去一趟。”秦琼大喜,连忙起身下炕,往外就走。

王老好说:“二爷别忙!您就这个样子见去官可不成。您瞧您这两天脸也没正经洗过,我这儿有鹅油胰子,我再给您打一盆热水,您洗一洗脸再去。您靴子上好多尘土哪,我给您撢一撢吧。”说话工夫已然拿起布撢给秦琼撢起靴子来。一边撢一边说:“二爷,赏我个脸,晚饭您可千万别在外头吃,可巧刚有人送给我一瓶二锅头好酒,我好好儿地做几个菜,晚晌我请您喝酒啦!”秦琼微微一笑:“好,晚上一定扰你。这些日子叫你受累了。”王老好说:“这还不是应当的吗?您擦把脸赶紧上衙门去吧。”秦琼擦了脸,整顿了衣裳,出店直奔衙门而来。

到衙门先找金甲、童环。这俩人一见面就招呼:“二哥,您来了。这些日子没见,您可是见瘦了。”秦琼说:“太爷老没到任,我不能回去销差,心里有点烦闷,可能有点显瘦。贤弟,新任太爷到了吗?”金甲说:“到了,到了。一到我们兄弟俩就派人给您送信去了。二哥您先在这里坐一坐,我们这就去给您回禀。”

两个人进去通禀,不一会儿,蔡知县升坐大堂,把秦琼叫上去说:“本县因为迎接太原候上任,因此耽搁了行程,叫你在此等了这些日子。——您听明白了,这蔡知县之所以迟迟没到任,敢情是李渊在临潼山盘古寺给他的夫人做月子给耽误的——听本县的差人说,前任太爷已把你解来的人犯收临,只是还没批回文,如今把回文给你,你可以回去销差了。来人哪,把批文和奖银都给他。”

差人拿过来批文奖银,秦琼谢过了知县,兴冲冲打开给他的包裹,先看批文,丝毫不差;再看奖银,共是纹银二十两。秦琼一愣,赶紧说:“启禀太爷得知,前任太爷可是批了一百两的奖银哪!”蔡知县冷冷一笑:“秦琼,你也是久在衙门的老差官了,你应该知道,这奖银是朝廷制度,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你不能少要,我也不能多给,你当是菜市场上买菜还有个讨价还价哪。前任太爷已然卸任,他那是蒙哄你哪。也罢,姑念你在此等候本县这些日子也不容易,我从官俸里再补贴你十两,你拿了去,回转历城销差去吧。”秦琼一听,敢情前任太爷说的不算了,没办法只得谢了知县,下来辞别了金甲、童环等人,回转王家老店。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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