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艳阳初升。
尚六被人推醒了。
睁开眼睛,身边是大群的流离失所的身影。
而自从六连山被破之后,作为六连山土匪的一员,尚六也无所归依了。
尚六用布满疤痕的手使劲搓了搓脸,希望把那难捱的回忆一同搓掉。
那一夜,身边的人疯了,死了,互相的杀,漫山遍野的跑。几个当家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漫山遍野的都是死人。六连山是个荒山,连个遮挡尸首的树荫都没有。
六连山被何振点破了风水,阴煞之气暴乱,已经呆不了人了。
尚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
事实上,他连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
他被何振几个人抓住,带路,挨揍,逃跑,报信。呵,在这一夜中可是也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啊。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在何振身边呆的时间比较长,在阳气中呆的时间够长,所以尚六才没有发疯。
尚六下了山,漫无目的游荡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他甚至开始为吃饭发愁。
按理说像他这样当过土匪的人,拿把刀往路中间一站,“此树是我栽!”的一喊,拦路抢劫也未必活不下去。
但是,那一夜的杀戮真的太过可怕了。尚六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甚至不敢再去拿刀。他在树林间也捉到过兔子,但是当兔子流出血来的时候,他吓得浑身发抖,然后扶着树吐了好久。
所幸现在是夏天,林子里还有不少果子可以吃。尚六就这样挨了几天。
然后遇到了投奔雪襄城的难民。
还是那个原因,清河水灾。
无论什么时候,大城市总要过的好一些。难民们也习惯于在受灾的时候涌向周围比较大的城市,希望在那里得到在救助、安置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当难民集体来到城外,总有人会有办法进到城里,过得好一些;而进不去的那些,城里也总会有人来施舍一些米粮——为了心安,为了积德,更是为了安抚难民——省得他们惹出更大的乱子。
尚六浑浑噩噩的加入了难民的队伍。
“今天就能到雪襄城了。”一个老汉和尚六说话。
尚六在六连山上也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虽然这几天及一顿饱一顿的,但是看起来还是比一般人要魁梧一些。开始人们还有些怕他,但事后来看他从不惹事,甚至还有些怕血,便主动与他亲近起来。
难民去到大城市也不是光为了那每天一碗粥的赈济,更是希望能够在大城市得到一个稳定的生活,而尚六这种身高力壮的,机会总会多一些。
尚六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随波逐流好了。
他爬起来,看四周已经已经有好多人都起来了,甚至已经收拾好行装。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人群中间有时会传来一些吵闹的声音,甚至有小孩的哭叫声,在缺衣少食的地方,气氛总会有些紧张。
这不奇怪,因为尚六现在也饿着呢。
难民就是难民,总不会有太多的粮食。
三五百人迤逦而行,队伍长长的拉开,从天上看去,像是爬行的蚁群。
傍晚,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雪襄。
他们运气不错,竟然赶上了这一波施粥。
尚六挤在队伍里,手里捧着一个捡来的,缺了一个口子的粗瓷大碗。等着领粥……还有一个人就轮到他了。
给他盛粥的是一个中年人,他结结实实的给尚六盛了一大勺。把尚六上上下下的打量一边,然后温声问道:“这位兄弟,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尚六迟疑一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嗯,我姓陆,在城里做生意,需要找个伙计,”姓陆的商人接着说道:“你想不想给我干活。”
尚六犹豫一下,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找我?”
要说难民来碰运气是真的,但是运气真砸到头上的概率太低了。尚六实在想不到,领个粥的功夫,就有贵人来解决他生计的问题了。
“我最近受人大恩,得以脱离牢笼,”姓陆的商人微微肃容,说道:“我得人帮助,自然也应助人。再有……你这身坯,在城里总是不愁找不到活干的。”
说到后面,露出一丝商人特有的狡猾微笑。
“谢谢。”尚六结结巴巴的道了谢,然后问道:“老板……您怎么称呼?”
“我行大,小本生意你也不用叫什么老板,就叫我陆大哥吧。”
“陆大……”尚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冲着陆大作了个揖,“谢谢老板收留。”
“没事儿,我看你挺面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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