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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许指挥断狱媚奸 冯翰林献珠拜相(2 / 2)

有时咬牙怒目。愤激一番。有时委之命数。叹息一回。可怜并无一人服侍。又无茶水。常时晕死复更生。疼痛时万箭钻心。

晕眩时一灵无倚。不日杨左二公也相继而殁。死之夕。白虹贯斗。天地为之愁惨。正是:

只手擎天建大功。亲承顾命羡奇逢。

一朝血染圜扉土。谁把沉冤控九重。

许显纯报过忠贤。然后具个罪臣身故的本。忠贤停了三日。

才批下本来道。杨涟左光斗既死。尸首着发出去。其名下赃银。

着各该抚按严提家属追比解京。及发出尸首时,正值秋初酷热。

蝇蚋丛满。时日延挨。都成一块血肉。尸虫满地。面目皮肤。

俱莫能辨。惟有杨公尚存— 手。家人识得。 各各相向。痛哭一回。哪里还有三牲羹饭美酒名香祭奠。

只得将村醪奠浇。各自痛哭一场。行人为之坠泪。这时岂无亲友同乡同年在京的。只因惧怕魏监。谁敢来管闲事。不过是几个家人在此。就将他们身上血污的衣服。乱装入棺内。权厝在平则门外。候后人便才搬回。这便是两个忠臣的结果。

只有顾郎中赃已追完。才送到法司拟罪。毕竟不敢翻供。

也问成死罪。挨到九月也究竟死于狱中。魏忠贤又行文着抚按追赃。火隹杨公做赃独多。抚按虽怜其冤。却又不敢违旨。只得行文着应山县追比。杨公子将一应家产变卖。也不得十分之一。产业俱尽。只弄得个三品命妇寿高八十的太夫人。没处安身。亲戚家都不敢收留。只得寄居在城上窝铺中。又有严旨屡催监比。杨夫人婆媳并三个公子俱禁在狱中。其家人漂泊流离。

时人有诗怜之曰:

自古忠臣祸最奇。可怜延蔓及孥妻。

伤心共对圜扉月。叫断慈乌总不知。

话说魏忠贤处死了杨左诸人。心中甚快。只有一件事在心。

撇不下来,那五人倒也无碍。只有杨涟是个顾命大臣。

皇上认得他的。恐一时问及。外面各官没人敢说。倒愁内里的人在上前直言。遂终日留心打听。适值一日皇上退朝闲坐。

忽问小内侍道。以前请朕出宫的那个杨 子。怎么不见他上本。 连日朝廷中也不见他。这是何也。那小内侍们明知之而不敢言。

却好有个妃子奏事。就浑过去了。忠贤在旁听见这话。正是贼人心虚。吓矮了一寸。急走到直房里唤李永贞来商议。永贞道这话有因。莫不有人泄漏。皇上左右虽有爷的人。只好打听事。

内里却无人遮盖。须要得客太太进来才好。忠贤道咱请过他几次。他只推病不出。没他在内。咱却也老大不便。永贞道还是爷亲去请他。自然不好再推。忠贤只得即刻出朝。且不回私宅。

竟到侯家来。门上报过。才请忠贤入内。相见坐下。忠贤道数月未见丰姿。倍常丰满。连日奉请进宫。怎不见去。皇爷问过几次。若再问时就难回了。印月道面色虽好。只是心里常时不快。故未进去。皇爷心上的人多。哪里还念得到我。忠贤道你是自在惯了。像咱终日里操心。一刻也不得闲。还不知该怎么样的不好哩。秋鸿在旁道。像你终日里只想害人。怪不得时刻操心。别人也像你狗血把良心都护住了哩。忠贤虽是个杀入不眨眼的魔君。被他几句话说着他的真病。登时间把脸涨红了。

又不好认真。只得骂道。臭尖嘴骚根子。再说胡话。咱就送你到前门上去。秋鸿道我就到前门上去。你也还到厚载门干你的那旧营生去。

二人斗了一回嘴。忠贤道坐了这半日。茶也没杯吃。印月笑着叫丫环拿茶来。茶罢摆酒。忠贤道皇上几次着人请你进宫。

你何以不进去。咱今日竭诚来请你。明日是个好日辰。

进去走走罢。莫辜负皇爷的情意。印月道我不去。在家好不自在。我倒进去讨气受么。饮酒之间。被忠贤说方说圆的哄骗。印月也快被他说动了。渐有应允之意。秋鸿道太太你莫听他这涎脸调谎的老花子胡话。杨左诸人与他有仇。他千方百计的弄来打杀了。娘受了人的气。他原说代娘报仇的。他一丢几个月。采也不采。他的话可听的。忠贤道好姐姐。你把人都屈杀了。你娘的事。刻刻在心。只因他是个主母。急切不好下手。

比不得别人。若是偏宫也还好处。况内里的事。咱不十分详细。

须要你娘进去。方好寻他的破绽。秋鸿道你这张嘴。除得下来安得上去。专会说鬼话。我问你杨左诸人与你有仇。谋杀他罢了。他得了人的银子与你何干。要你假公济私。人已死了。还不饶他。处处追比。使他家产尽绝。妻离子散。追来入己。是何天理。别人的东西。你还要了来。难到娘的一颗珠子,就不要了。对你说过千回万遍。总是不理。也要发到镇抚司五日一比才好。即此就可见你的心了。

把个魏忠贤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淡笑说道。要珠子何难。

明日差人到广东去拣几斗好的来送你。秋鸿道一颗尚难寻。

还想要几斗哩。专会说大话。任你照乘珠辟尘珠都不要。

只要娘的原物。若有原物才进去。若没得。莫来缠扰。忠贤道可有这话。秋鸿道有这话。忠贤道你做得主么。秋鸿道与你拍个手掌。今日有了。今日进去。明日有了。明日进去。

二人真个打了赌赛。忠贤随即辞了起身而去。真个是搜山煮海寻将去。捉虎擒龙觅得来。

忠贤回到私宅。李永贞等便来问信。忠贤将前话说了。

刘若愚道这珠子在当店中。虽是年远。毕竟还在本处。不然也只在京城富贵之家。可差人往涿州去查各当店。年久的一一查问。再悬重赏。不日自有。忠贤果然随即差人去查访。

去了月余俱无踪迹。也是天缘凑巧。具时正是枚卜在迩。

凡翰林有名望者。皆冀大拜。有个翰林冯铨。乃涿州人。万历癸丑进士。论资格年俸也还尚早。他因父亲冯盛明做过蓟辽兵备道。奴酋陷辽阳。他便弃宫而归。后来熊廷弼论他擅离汛地,问了军罪。他因家私颇厚。顾不得多费几万金。谋升入阁。可以从中救父。他与崔呈秀同乡同年。要日间去托他。

恐有人知觉。遂至晚间便服到呈秀寓所。先送他若干礼物。

呈秀道年兄见委。敢不尽心。只是里面说越次甚是推阻。

小弟再三开谕。始有可图之机。但所费甚多耳。冯铨道小弟也非过望。但有不得已之私情。兄所心谅。凡事听兄裁酌。就多费些也说不得了。二人对酌。只见一个小青衣来向呈秀耳边说道。里面退出来了。不是的。把个小纸盒子递与呈秀。呈秀打开来看。却是几粒大珠子。冯铨道这珠子也就好了。何以还退出来,呈秀笑道这珠子有个原由。二人饮至更深。冯铨辞回寓所。只见一个家人来呈上家书。冯铨拆开看过。家人道本州当店惟爷家的最久。今魏爷来要珠子。终日差人来吵闹。冯铨想道正欲图大事。又有这件事来缠扰。甚是烦闷。对家人道你们莫慌。且等我明日问过崔爷。自知缘故。

次日呈秀来回拜。坐下。冯铨问道魏公要珍珠。何以要差人到涿州当店中寻。寒家虽有两典。却无好的。若要好的。还是这京中才有。呈秀道非也。其中有个缘故。把椅子扯近。向冯铨耳边道。魏公当日微时。曾有颗珠子当在涿州。有二十余年了。如今必要寻那原物。故到宝典去寻。冯铨想了一回。忽猛省道是了。昔年曾记得有个人拿了一颗珠子来当。

管典的见他衣衫褴褛。疑他来历不明。不肯当。正在那里闹。适值弟到典中牙祭。他便泣诉于弟。弟叫他卖与我。他再三不肯。只得叫柜上当银十两与他。或者是那珠子。也未可知。

那珠子不叫甚么好。还不及昨日年兄拿的哩。呈秀道若是原物。

兄之大事成矣。冯铨忙入内去了。一会出来。递与呈秀看道。

不知可是此物。呈秀看了道。此珠虽小。却圆洁得好。弟带去就送与他看。若是的。包你停妥。会推时内事在弟。外事在兄。

善为谋之。呈秀带了珠子别过。即到魏府来。却好忠贤正与李永贞计较枚卜之事。见了呈秀道:

昨日那珠子虽好。却不是原物。呈秀道今日又找了一颗来。

未知是否。呈与忠贤看。忠贤细细的看了。大喜道这才是的。

你从何处得来。妙极妙极。呈秀道是翰林冯铨昨日会见说起。他今日送来的。忠贤道却难为他。日后再重酬他。呈秀即把他求大拜的话说知。忠贤道也罢。就点他罢。只叫他把外面弄停当了。不要被人谈论才好。呈秀领命辞出。即叫冯铨送礼拜做门生。一二日后会推的本上去。十人中点了二人。冯铨果然竟越次大拜了。这才是昔闻三旨中书。今见一珠宰相。毕竟不知枚卜后来事体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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