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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定天罡尽驱善类 拷文言陷害诸贤(2 / 2)

旨下,魏忠贤即着官校分头提拿各犯。那些官校都在田尔耕处谋差,用了钱,出来好生无状,见有司便上坐,过驿站,拣马匹、要折夫、索常例,一路上凌虐官府,打骂驿丞骚扰。早有一起来至湖广应山县。此时杨副都削籍在家,杜门不出。一日家人来说道:“闻得外面传说有锦衣卫官校来县里,不知为何?”杨公道:“这无别事,必是来拿我的。”一面叫人请出八旬老母并夫人来,又叫人到书记中请出三位公子。杨公向母亲道:“孩儿为国抒忠,曾劾过魏忠贤二十四罪案,与他结下深仇。才闻有缇骑来县,定是来拿孩儿的。孩儿此去,自分必死罢了,这也为国当然。只是母亲养育之恩未报,孩儿死有余恨。”又对三个儿子道:“我虽历官三品,依然两袖清风,家私产业仍是祖宗传流的,甚是淡泊。只要你们能体先志,承顺祖母,孝养母亲,就与我在一般了。想我读书一场,平生未曾罪圣贤,今日何至到这地位?可见这书读也罢,不读也罢!”

举家正在凄惶,只见家人进来回道:“本县老爷要会老爷,已到门首了。”

杨公拜别母亲,欣然出见。知县邀同杨公到馆驿中去。杨公便叫家人带了青衣小帽,来到驿中,只见人山人海的在那里看开读。杨公到了堂前,上面已摆了香案,锦衣卫官立在龙亭左首,校尉等拿着刑具立于下面。抚按等分班行礼毕,随即带过杨富宪来跪下。读罢驾帖,上面喝一声叫“拿下”,下面校尉吆喝一声,如鹰拿燕雀一般,把个杨副宪套上刑具,拥入后堂去了。外面百姓见了,也有为他称冤的,也有喊叫的,闹了一回才散。这里府县各备些银两打发官校,并代杨公讨情,宽些刑具。那官校们犹自做张做智的不肯道:“他是魏爷的对头,况且魏爷一路都差了人密访,我们怎敢做情?”各官无可奈何。杨公子又拆借了几百金送与官校,那官校们还乱嚷道:“我们这差事,魏爷与田爷两处也用了几千两银子,怎么送这点儿?还不够做下程、小菜哩!现放着杨镐、熊廷弼的二万银子在家,少分些儿与我们就够了。”

那杨公子是个本分读书人,见他们发出这些话来,吓得半日不敢作声。

倒亏了满城乡绅、生监、富户人等,又凑了些银子与他们,终是不满所欲,仍要难为杨公。将起身时,满城的百姓都填街塞巷的来看,见杨公枷锁缠身,十分狼狈。想起他平日居乡的好处,都一齐喧嚷起来道:“这是魏太监假传圣旨,我们不许他拿杨老爷去!”一片声阻住去路。那官校正自张威作势的发狠,见了如此光景,都一齐手慌脚乱的放起刁来道:“这是地方官叫他们如此的,若有差迟,我们回去对魏爷说。”把那府、县官惊得忙来弹压,哪里禁得住?杨公见了这样光景,只得跪(下)哀告众人道:“承众位乡亲的美意,原是为我杨涟的,若我今日不去,是违旨了,违了旨一家都有罪,列位岂不是为我反成害我么?”

带着刑具磕头不已。众人还围绕不放。杨公道:“列位之意,是要保全杨涟的性命,今若不听我言,我便撞死此地,领诸位乡亲的厚爱。”说罢挺身向石上便触。

那些校尉连忙抱住。府、县等道:“杨爷原无大罪,到京必有人保奏,料亦无碍。你们到不要拦阻,若迟了钦限,反替杨爷添罪。”众人才略让开路来。

那些校尉抢着飞跑,簇拥而去。

杨老夫人早在前面,见了儿子枷扭缠身,放声大哭道:“自你父早丧,我视你如珍宝,千辛万苦看养,教你读书成名,只望你荣祖耀宗,谁知你这样结果!

虽如今做了个忠臣,只恨我不早死,见你受人这般凌辱,怎不叫我痛心?“杨公虽是慷慨,听了老母之言,也不觉心伤泪滴。这正是:

一经留得传孤子,画荻丸熊心更苦。

荣华未久受颠连,伤心一似范滂母。

那三个公子与夫人又牵衣哭泣不放,长子要随进京,次、三两子也要随行,杨公道:“安见覆巢之下有完卵,尔等在家,犹恐不免,进京何为!”那些官校催促起身,杨公只得拜别老母、妻子,各皆痛哭而别,只带两个家人,飘然而去。

不日由德安府过,那些士民争先来送,不下数万,哭泣之声昼夜不息。

官校见了,亦觉心动,稍存恻隐之心,将他的刑具略松了些,也不难为他。

一路上同年亲友,有的道他此去断难生还,送他没用,竟都不理他。又有那怕事的,见他是魏忠贤的对头,恐株连在内,只推不知。倒是一路的百姓,互相传说道:“可怜杨大人为国除奸,遭此横祸。”经过乡村镇市,人人来看忠臣。行到河南许州,有个吏部郎中苏继欧,为人长厚多情,与杨公同年,闻他被逮,甚是怜悯。又闻一路百姓到怜他,士大夫们反避他,心中甚是不平。想起他在院中掌堂时,哪个不奉承?哪个不钦敬?今日就没人理他,仕路人情如此可慨。欲要去见他一面,又闻得官校做作,不容人会,只得写了个名帖,差个停当家人,备了一桌酒饭送到舟中,以表年谊。这才是雪中送炭。杨公见了,倒甚心酸,反至食不下咽。想当日掌院时,趋奉者无数,到今日都绝不一顾;惟有苏郎中多情送饭,论平日相交的岂止他一人而已。正是:

炎凉世态可长嘘,覆雨翻云片刻时。

若谓绨袍怜范叔,从来此事世间稀。

杨公饮食略用些须,打发家人回去,起身进京。

再说嘉善魏给事,亦因削夺回家。那些亲友俱在背后议论,有的道:“这时候还做甚么官,是在家的好。”又有的道:“这样的时势,认甚么真,如今宰相还与太监连宗哩,你与他拗甚么?却弄得在家清坐。”魏给事闻之自笑。一日听见又拿了汪文言并科道等官,知道是必要害他的,在家坐卧不安。

不料官校已到,出来听宣了旨,校尉将他上了刑具。又托言怕他寻死,将两手俱用竹筒贯了,屈伸不得,不能饮食,其意不过要诈钱财。魏公子见了这个光景,只得倾尽家私送他,才买得去了两手的竹筒,在城乡宦并门生亲友,俱各传帖敛分,以助盘费。有一等义气的,虽素不相识,亦不要传帖,即自来输分,只为他无辜被害,怜他一腔忠义,罹此荼毒。至起身时,亲族交好以及邻舍无一个不来送他,各各洒泪而别。

官校们带了上船,向北进发,不两日行至苏州。那官校们都向地方官勒索常例,把船泊在驿前。内中惊动了一个士大夫,姓周名顺昌,苏州府吴县人,以吏部员外给假在家。他居官清正,谨慎居乡,平日非公事足迹不入公庭。因见魏监擅权,他故绝意仕进。当日在部时原与魏公相好,闻他被逮过县,心中不能忘情,要去问候他。众亲友劝道:“魏公虽是旧交,因魏监与他为仇,恐他知道又要迁怒,不若只送些礼以尽其心的好。”周公叹息道:“‘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若他是个贪婪不法的匪类,就是他势焰熏天,与他绝交何妨;他是个为国锄奸的正人,遭此横祸,正当惜他,岂可因在患难而弃之!若说他迁怒,我律身颇无可议,且为朋友,也难顾利害。”遂不听众人言,封了书仪,竟来看他。

此时魏公独坐舟中,正想此后生死未知,家道又清苦,妻子靠何人,好生愁闷。忽闻周吏部来拜,叹道:“空谷足音,何以得此!”又怕官校阻拦。

只见周吏部走进舱来,魏公见了,便泪下诉说:“无辜被害,此去生死未知。”

周公正色道:“从来人臣为国除奸,纵剖心断腔,陷狱投荒,皆无所顾。幸则奸去而身存,不幸则奸存而身死。我自尽职分所当为,至于成败利钝俱不必计。况兄此去,未必就死,何必戚然殊少丈夫之气。”魏公听了,才收泪道:“弟捐躯报国,一死何憾。只为长子虽现随身,止一幼男在家,伶仃无倚,世态炎凉,谁来顾恤!况如今动辄坐赃,家寒将何充抵?恐家中不免追比之惨,家破身亡,宗祀欲绝,是以不觉痛心。”周公道:“此事不必挂心,弟自为兄料理,家中我自照管,即坐赃,亦当为君措办,兄可放心前去。”

魏公感泣拜谢道:“若得兄垂念,弟虽在九泉,亦当瞑目。”周公将书仪送与魏公,也送了官校些银两,才别了。周吏部自去看管他家。正是:

臣职当为死不辞,交情友谊更当持。

丈夫自去身中事,羞杀人间无义儿。

一路上官校嗟叹周吏部人好,能顾穷交。也有怜悯魏公的,也有赞叹周公的。

不知忠贤早已差人密访得二人做的事,记在心中。正是:

良朋未必全张俭,恶党先思杀孔褒。

毕竟不知魏给事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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