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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1 / 2)

范忠文公与司马文正公平生智识、谈论趋向,除议乐一事不同外,其余靡所不同。元初,温公起为相,忠文独高卧许下,凡累诏,皆力辞不起。其最后表云:六十三而求去,盖不待年七十五而复来,谁云中理?朝廷从之。当是时,中外士大夫莫不高公此举,而人至今以为美谈也。

范祖封,忠文公之孙也。尝梦忠文言,我墓前石人、石羊、石虎长短、大小皆逾制,如我官未应得也,汝可亟易之。祖封既久,遂忘其梦,而坟寺僧忽报:一夕,大雷,石人一折其手,一断其身为二。乃始惊惧,遍与亲旧言其事,或曰:“忠文死犹守礼不逾,况生前乎。”

蜀公与温公同游嵩山,各携茶以行。温公以纸为贴,蜀公用小木合子盛之。温公见之,惊曰:“景仁乃有茶器也。”蜀公闻其言,留合与寺僧而去。后来士大夫茶器精丽,极世间之工巧,而心犹未厌。晁以道尝以此语客,客曰:“使温公见今日茶器,不知云如何也?”

蜀公居许下,于所居造大堂,以长啸名之。前有荼コ架,高广可容数十客,每春季花繁盛时,燕客于其下。约曰:有花飞堕酒中者,为全醒。一大曰:“或语笑喧哗之际,微风过之,则满座无遗者,当时号为飞英会,传之四远,无不以为美谈也。”

按状元之目,始自辟召,而本朝科举取土之法,合以省试正奏第一名当之,今呼廷试第一名为状元,非也。元间,潞公在朝,因马涓来谢,尝言其事,自此人莫不知而莫能改也。

郑毅夫廷试日,曾明仲为巡察官,方往来之际,见毅夫笔不停缀,而试卷展其前,不畏人窃窥,意甚自得。明仲从旁见其破题两句云:“大礼必简,圆丘自然。”因低语:“乙起着,乙起着。”毅夫惊顾,知是明仲,乃徐读其赋,便悟明仲之意。乙起大礼、圆丘二字,自觉破题便有精神。至唱名,果以此擅场。予屡见前辈说此事,所说皆同。

科举自罢诗赋以后,士趋时好,专以三经义为捷径,非徒不观史,而于所习经外,他经及诸子无复有读之者。故于古今人物,及时世之治乱兴衰之迹,亦漫不省。元初,韩察院以论科举改更事尝言:“臣于元丰初差对读举人试卷,其程文中或有云:古有董仲舒,不知何代人。当时传者莫不以为笑。”此与定陵时省试举子于帘前上请云:“尧舜是一事,是两事?”绝相类,亦可怪也。

李方叔言,范蜀公将薨数日,须眉皆变苍黑,眉目郁然如画也。东坡云,平生虚心养气,数尽神往而血气不衰,故发于外如是耳。然范氏四乳,故与人异,忠文立德如此,其化必不与万物斯尽也。

查道善鉴人物,知许昌日,张文懿罢射洪令,归报过之,一见,大悦,以书荐于杨大年。大年令诸子列拜之,文懿辞不敢当,大年曰:“不十年,此辈皆在君陶铸之末,但恨老朽不见君富贵耳。”其后果如其言。

张文懿生百日不啼,身长七尺二寸,人皆异之。初为射洪令,有道士崔知微者,谒公曰:“吾尝得相法于异人,公正鹤形,不十年相天下,寿考绝人甚远。”又县之东十里馀罗汉院,僧善慧梦金甲神人叱令洒扫庭宇,相公且来矣。诘朝诵经以待,即文懿公也。慧语此,文懿谢之,云:“安有此事。”

张文懿虽为小官,而忧民出于至诚。在射洪,祷雨于白崖山陆使君之庙,与神约曰:“神有灵,即赐甘泽。不然,咎在令,当曝死。”乃立于烈日中,意貌端悫。俄顷,有云起西北,四合,雨大沾足。父老咨异,因为立生祠焉。

洪州顺济侯庙,俗号小龙。熙宁九年,发安南行营器甲舟船江行多有见之者。上遣林希言乘驿祭谢,希言至庙斋宿。是夜,龙降于祝史欧阳均肩入香合,蟠屈行礼之际,微举其首。祭毕,自香合出于案上供器间,盘旋往来,徐入帐中,其长短大小,变易不一。执事官吏百余人皆见之,乃诏封顺济王。

陈文惠初见希夷先生,希夷奇其风骨,谓可以学仙,引之同访白阁道者。希夷问道者:“如何?”道者掉头曰:“南庵也,位极人臣耳。”文惠不晓南庵之语,后作转运使,过终南山,遇路人相告曰:“我从南庵来。”乃遣左右往问南庵所在,因往游焉。行不数里,恍如平生所尝经历者,既至庵,即默识其宴坐、寝息故处。考南庵修行示寂之日,即文惠垂弧之旦,始悟前身是南庵修行僧也。文惠自有诗八韵纪其事,予恨未见也。

欧公下士,近世无比。作河北转运使,过滑州,访刘义叟于陋巷中。义叟时为布衣,未有知者。公任翰林学士,尝有空头门状数十纸随身,或见贤士大夫称道人物,必问其所居,书填门状,先往见之,果如所言,则便以延誉,未尝以位貌骄人也。

《醉翁亭记》初成,天下莫不传诵,家至户到,当时为之纸贵。宋子京得其本,读之数过,曰:“只目为《醉翁亭赋》,有何不可?”

欧阳在颍上,日取《新唐书?列传》,令子读而公卧听之。至《藩镇传》叙,嗟赏曰:“若皆如此传,其笔力亦不可及也。”

程琳字天球,张文节独知之。为三司使日,议者患民税多名目,恐吏为奸,欲除其名而合为一。琳曰:“合为一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之臣,必复增之,是重困民也。”议者虽莫能夺,然当时未知其言之为利也。至蔡京行方田之法,则尽并之,乃始思其言而咨嗟焉(大麦、纩绢、绸鞋钱、食盐、铁)。

“曳铃其空,上念无君子者;解组不顾,公其谓苍生何?”此谢绛希深上杨大年秘书监启事。大年题于所携扇,曰:“此文中虎也。”予尝得其全篇观之,他不称是。然学博而辞多,用事至千余言不困,亦今人少见者。大率此体前辈多有之,欧公谢解时亦尚如此未变也。此风虽未变,近世文士亦不能为之。

范氏自文正贵,以清苦俭约著于世,子孙皆守其家法也。忠宣正拜后,尝留晁美叔同匕箸,美叔退谓人曰:“丞相变家风矣。”问之,对曰:“盐豉棋子,而上有肉两簇,岂非变家风乎?”人莫不大笑。

范正平子夷,忠宣公子也。勤苦学问,操履甚于贫儒。与外氏子弟结课于觉林寺,去城二十里。忠宣当国时,以败扇障日,徒步往来,人往往不知为忠宣公之子。外氏乃城东王文正公家,觉林寺盖文正公松楸功德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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