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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2 / 2)

宋子京修《唐书》,尝一日逢大雪,添幕,燃椽烛一,秉烛二,左右炽炭两巨炉,诸姬环侍。方磨墨濡毫,以澄心堂纸草某人传,未成,顾诸姬曰:“汝辈俱曾在人家,曾见主人如此否?可谓清矣。”皆曰:“实无有也。”其间一人来自宗子家,子京曰:“汝太尉遇此天气,亦复何如?”对曰:“只是拥炉,命歌舞,间以杂剧,引满大醉而已,如何比得内翰?”子京点头曰:“也自不恶。”乃阁笔掩卷,起,索酒饮之,几达晨。明日,对宾客自言其事。后每燕集,屡举以为笑(此与陶谷党姬事相类,《两山墨谈》已并载之矣)。

王平甫该恰,善议论,与其兄介甫论新政,多援据,介甫不能听。侄病亟,介甫命道士作醮,大陈楮钱。平甫答曰:“兄在相位,要须令天下后世人取法。虽疾,某之祷久矣,为此奚益。且兄尝以君法绳吏奸,今乃以楮钱徼福,安知三清门下独不行君法耶?”介甫大怒。

王观恃才放诞,陆子履慎默,于事无所可否。观尝以方直少之,然二人极相善也。观寝疾,子屡往候之,观恶寒,以方帽包裹,坐复帐中。子履笑曰:“体中少不佳,何至是,所谓王三惜命也。”观应声复曰:“王三惜命,何如六四括囊。”当时闻者莫不大笑。

沈括字存中,为内翰。刘贡父与从官数人同访之,下马,典谒者报云:“内翰方就浴,可少待。”贡父语同行曰:“存中死矣,待之何益。”众惊而问其故,贡父曰:“《孟子》不云乎,死矣盆成括。”众悟其为戏,乃大笑而去。

杨畏字子安,元丰、元、绍圣更张,独能以巧免,世号杨千变。薛昂肇明在政府,《和驾幸蔡京第诗》有“拜赐须臾应万回”,大学呼为薛万回。昂守洛师日,子安居洛下。一日府宴,别无客,惟子安一人而已。或问一幕官曰:“今日府会,他客不与耶?”幕官曰:“客甚易得,但恐难得如此好属对耳。”

东坡尝与刘贡父言:“轼与舍弟习制科时,日享三白,食之甚美,不复信世间有八珍也。”贡父问三白何物?答曰:“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乃三白也。”贡父大笑。久之,以简招坡过其家吃饭。坡不省,忆尝对贡父三白之说也。谓人云:“贡父读书多,必有出处。”比至赴食,见案上所设,唯盐、萝卜、饭而已。乃始悟贡父以三白相戏,笑投匕箸,食之几尽。将上马,云:“明日可见过,当具毳饭奉待。”贡父虽恐其为戏,但不知毳饭所设何物。如期而往,谈论过食时,贡父饥甚,索食。东坡云:“少待。”如此者再三,东坡答如初。贡父曰:“饥不可忍矣。”东坡徐曰:“盐也,毛萝菔也,毛饭也,毛非毳而何?”贡父捧腹曰:“固知君必报东门之役,然虑不及此也。”东坡乃命进食,抵暮而去。世俗呼无为模,又语讹模为毛,尝同音,故东坡以此报之,宜乎贡父思虑不到也。

蔡新州起相狱,吴冲卿在揆路,见安石更张不合人情,凡安石所摈弃老成,欲渐召用。新州知不为己利,故因相州吏词连宰相,凡冲卿亲戚官属皆鞫考钩,致其语,裕陵独明其无他,而中丞邓润甫、御史上官均具论台狱不直,皆罢去。新州代润甫为中丞,冲卿久之求退,而新州终以击搏辅政,自此观望成风,为裕陵之累,有不可胜言者矣。

政和间,常子然、谢在伯、江子我同访晁伯宇及其叔用于昭德之第。因观梁萧子显《古今同姓名录》,见有王敦四、王莽二、董卓三。子我曰:“本朝有两□□□一在□□□□□□□□□□□□太宗时见于登科记,官不甚显。”叔用曰:“以此诸人,聚于一时,则奈何。”伯宇曰:“无害,吾此有九张良,足以制之。”座上无不大笑。子房至有九人,同其姓名而世莫知,可见今人读书比古人少也。

韩持正侍郎字存中,虽为张宾老所知,在从班十八年无所附丽,故蔡京不喜。大观末以后,多偃藩于外,能知本朝典故,谈祖宗时事历历如在目前。宣和间,守郑。京西路旱、蝗,蝗独不入郑境,客或誉之,存中云:“亦偶然耳。”善论时事,后必如何,至今无一言不中。自郑归老于曹,建炎初卒于家。平生好事极多,予愿志其墓,不知其子今在何许也。

蔡京所建明事,凡心所欲必为而畏人不从者,多托元丰末命,或言裕陵有意而未行,以此胁持上下,人无敢议者。张天觉为相,欲稍蠲罢以便人,乃置政典局,以范镗等为参详官,讨论其事。闻陈莹中著《尊尧集》,专为先政也。天觉奏乞取其书,复召惠卿。惠卿既至而卒,郑居中辈恐天觉得志不为己利,知刘嗣明与辟雍司业魏宪相友善,令嗣明与之俱来相见,许以立螭。宪,镗子婿也。宪归见镗,论天觉孤危,大人盍谋所以自安者。镗入其言,宪草札子,其大略言:成汤得伊尹,桓公得管仲,自古未见有君而无臣独能成一代勋业者。今陈作《尊尧集》,皆力诋王安石,果如所论,岂不上累先朝知人之明乎?镗请对,如宪言。有旨,令催促疾速缮写,赴局投纳。俟其书至,立焚之。天觉由是求去甚力。天觉既去,而蔡京父子皆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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