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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2 / 2)

◎梁督部梁晚香先生(肯堂)任直隶总督时,幕宾有周疯子者,精于天文占测。一日仰天,忽言天牢开矣。先生素信其言,立往查臬司监,则皆以磁碗破锋,互相剃发,将于是夕越狱群逃,以有备而止。先生寝其事,所全活甚多。是时,尚未得孙也。先生之长子某,尝祷于泰山碧霞元君祠而牛小槎,后由部郎出守顺德。凡祷于碧霞君者,例以祠中土偶归供宗祠中。年久,土偶为雨所漏淋,卸其肩之一角,而太守旋患臂痛。后将土偶装塑完好,而臂疾亦痊。今先生之曾孙翰苹太史(敬事)又中丙申进士,入翰林矣。

◎吴中丞南海吴荷屋中丞(荣光)与家大人同直枢廷,最称契厚。每于夜直燕谈之顷。

悉其少年逸事一端录之。以为后生小子简性闲情之一助也。中丞云:“余有同居中表妹,自幼起坐言笑,耦俱无猜,然抹牌、象戏外落然也。及余订姻他姓,妹属疾恹恹,嗣于余成婚之夕奄然而逝。闻亲串有述其病笃时,呼余小字长叹含泪情状,余为黯然,旋亦置之。一日夜卧,朦胧间,似有传呼人衙署者。见一官袍眼据案坐,余不觉俯伏,据案者颐余曰:知有人控诉尔者耶?余愕然则隶卒掖一女子向案跪,视之,表妹也。方悟其已死,据案者为冥官也,第未知被控何因。

女广若有申诉,音细不可辨。顷之,闻冥官拍案,似斥女单情致天,妄诉者,令ㄏ之去。谓余本无他肠,此事已明,好好读书,希图上进,勉之。命隶送余归,及门而寤,汗已渍衾枕矣。怵息寻思,深以前此之落然为幸,倘不自检,入冥对簿,正不知作何光景,?叮不惧耶?“盖谈次犹不胜感喟云。

◎大魁出孝子家秦簪园修撰(大成),幼失怙,事母纯孝,先意承志。母稍不悦,则长跪请罪。家素贫,躬啖藜藿,奉母必甘旨。比长,授徒某氏,距家四五里,晨昏定省,寒暑无间。以是日忘其贫而乐共子之贤也。同时吴县张四峰先生(书勋),亦以孝闻于乡。乾隆癸未岁元旦,张母某太夫人梦金甲神谓曰:“汝子孝行素苦,今春固当大魁天下,但嘉定秦某之孝尤笃,且贫甚,当先秦。”是科礼闱,张文已中第三,主司嫌孟艺后路大率,欲易之,忽获秦卷,大加叹赏,遂黜张而中秦。

廷对,果大魁。次科丙戍,张亦胪唱第一。

◎行功过格苏州吴太史(廷珍),幼聪颖,喜读书而苦怔怯。十馀岁时,梦神人语之云:“子无功名分,且恐促寿,虽读书无益也。”吴泣请曰:“数可逃乎。”神出金字阴骘文示之,愕然而醒。自后日课功过格不敢稍懈,十未探花及第,癸酉典试滇中。

◎谢椒石观察南康谢椒石先生(学崇),与家大人同登嘉庆壬戍进士。三日名中,公年最少。既人翰林司文柄,声誉赫然。时公之尊人蕴山先生方为广西巡抚,公与其弟(学拘)同膺京秩,香囊尘尾,居然工谢家风,同辈望之如神仙。不数年,出守陈州,旋擢开归道。乃弟亦出守潮州,需次观察。未几而兄弟同中蜚语,改授部郎,潮州君旋即物故。公既不能补官,全家数十口寄居邗上二十余年,藉馆谷自给。有丈太子七人,多聪慧者,而皆屡困棘闱。道光壬寅避夷淮上,公触暑道卒。

迨事平,眷口复回邗亡而生计荡然矣。邗上人咸啧喷疑公生平和平宽厚,居官亦清正有声,不应如此结果。或云蕴山中丞在山西任内清查亏空,曾杀山西知府,事后亦颇自悔,盖种因于数十年以前乎。或又言公在开归道任内,一日午倦假寐,梦一黑丈夫伟然岸异,跪而求生。公颔之,既觉而不甚省记。翌日,有馈大鼋者,付庖人烹之,味极劣。是夜,仍梦黑丈夫血淋漓遍体挺立于前,大言必藉手以报。

公悚然而寤,汗流浃背。其即此恶缘,未可知也。家大人曰:“前官京师时日在苏斋谈艺,闻翁覃溪师言康熙末西山有高僧精风鉴,曾在京中谈相,每言人休咎无不奇中。后宪皇帝闻之,敕此僧以后不准再与人谈相。此僧遂自扃一小楼中,不与人交接。至乾隆中尚存。时蕴山先生初入翰林,一日随苏斋师同游西山,欲见此僧,今他僧通意。僧素仰苏斋重名,允一人上楼,苏斋师言因脚力不便,必须一弟子扶侍,请与俱,强而后可。及接见,憎熟视二人,曰:”翁先生虽贵,不过文学侍从。此位高徒,将来必掌生杀之权,但老僧有一言奉劝,切莫好杀也。“

语毕,即默然然。则山西之事,高憎早已见及而谈言微中,惜蕴山先生不能服膺其言耳。

◎汪竺君比部镇洋汪竺材比部(元爵),为持斋先生(廷)之孙,杏江先生(学金)之子,而刘金门先生之快婿也。祖父皆以鼎甲起家,而君仅登乙科,然体貌丰腴,文笔敏瞻,领班枢直行,将擢用外台,忽以疡卒,朝士皆惜之。先是,有推算蠢子数者,决其于某年某月当受骈首之诛。坐是日惴惴,尝随穆鹤舫阁老谳狱淮上,多所保全,后竟考终牖下,似为善可以逃数矣。然闻其疡初生于项,后绕匝乏项前而溃烂,名断头疮,则亦与骈首无异。黄右原曰:“此一以见为善原可回天,一以见国法可趋避而阴律犹必正名也。”

◎杨氏阴德余外舅杨竹圃方伯公(簧),本藉连城,先世贩运木植,寓憎福州之新道马头,因家焉。其封翁(发泗)与弟(德广)于足之谊最笃,德广翁善经纪,帐簿必请发泗翁掌之。新道地滨江,翁结浮宅其上。某午大水,并浮宅亦冲散,合家不能相顾,发泗翁手握帐簿露立水中者数昼夜。德广翁度帐簿必早失,但以兄之存否为念,一日望见兄立水中,急救之,悲喜交集,旋知帐簿在兄怀中,为之感泣。盖簿失则外挂之资悉不能归,簿存水退,故业仍可无恙。厥后,德广翁生计日隆,积赀本至数十万金,皆基于此。谚所谓兄弟同心土变金者,此之谓欤,又闻发泗翁之父(兰起)翁,读书未成而独严于义利之辨,其少子(发浩)颇豪宕,翁所不喜,顾以其善读书也而姑容之。发浩登乾隆辛卯乡荐,翁益喜,纵其所为,家计日蹙。发浩之房师某适任台防同知,谓发浩日:“汝父清苦如斯,汝乃一筹莫展,于心安乎?此后如有关涉防署之案,于理无碍者,汝代为请托,我必准行,汝藉得谢金以救贫,未为不可。”发浩因觅得一案可得四百金者以告,允而成之。

因将所得金先呈于师,师日:“本以济汝之窘,町归奉汝父。”发浩如其言,翁大怒,杖而逐之,并禁其投足师门焉。又家有法码甚准,人多来借兑。一日,有客兑毕而去,遗二百金于案。翁检藏之,戒儿辈曰:“此两包银,我与某借未定,切勿轻开。”后客来,将原封还之,客欲均分之,翁不可。欲少留之,复不可。

曰:“物各有主,吾不取非分之财也。”其耿介不苟如此。今方伯公以进士起家,外掌藩条,内践卿秩,而公之诸弟及子侄辈氵存登科第,尚未有艾。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允哉。

◎胡尚书家大人曰:“余初官礼部时,大宗伯为通州胡西庚先生(长龄)。相待颇优,盖先生与吾乡游彤卣侍为己酉同年。余初上公车,与侍御同寓,遂得亲炙。侍御尝私语余曰:”此人必大显,我不知相术,但见其耳白于面,如欧阳公之语耳。‘审视之,果然。时先生方为修撰,不数年遂跻九列。余尝询先生于同官李雪岩(芳梅),李曰:“此公家有阴德,宜其贵也。盖其封翁某尝为州吏,承行盗案,犯供纠众自大门入,已定谳矣。某知各犯皆因贫苦偶作窃,非真巨盗也,言于官曰:此到案而即承认盗情,必非平日惯为盗也。惯为盗者,无不避重就轻。今此案用不论首从皆斩律,似失入矣。官以招册皆已缮成,上台催督甚迫,无暇更改为辞。某请于大门大字上添一点,为自犬门入。且言某仰体恩宪平日好生之心,并无一毫私弊也。官悟而从之,得免死者十余人。即此一事,已应食报于后人矣。

后闻徐树人(宗干)观察所述同此。李与徐皆通州人,当得其实也。“

◎栗恭勤公栗恭勤公(毓美),为河东总督,殁于工次。恤典优渥,有持躬端谨办事实心之褒,近年河臣中所仅见也。尝梦入河神庙,见三神并坐,公问何人?庙祝云:中为某大王,左为某大王,其右一神,朝服便顶尖靴、以帛蒙面,问之则不答。

旋有人语公曰:尔勿到胡家屯(工次行馆)也。公唯唯而出,行至胡家屯,见一片波涛汹涌,遂惊寤。后逐年防汛,来往河上,总不宿胡家屯。庚子年,值有钦使赴东河查料,公随行至工次,各行馆皆巳备星使供帐,不得已小住胡家屯。方午食,忽尔呕吐痰壅,遂不能言。时随行者惟二仆一弁,仓皇无措,公执弁之手而自指其衣,弁知其欲更衣也,及开竹笥检之,朝服悉具。时方奉大行皇后国讳,且工次亦无用此礼服,似公预知其不祥而备之者。于是便顶尖靴,仅用朝服袭而敛。盖昔日梦中所见之相,即公之幻相也。逾年而祥符口决,城垣岌岌将圮,忽有少年者大呼曰:当拆南城楼砖瓦填塞某处。如法行之,见金甲神涌大溜改道傍走,人皆谓公之灵佑。公生平治河,得力于砖工,故身后显灵仍令用砖也。家大人曰:“治河用砖,前无所承,自公创行之,实大有裨于修防而大不利于料贩。

于是多方阻挠,众口沸腾,朝议几为所夺。丙申,余由京赴任粤西道,出开封。

公从百里外策骑访余于旅店,时公方以砖工在危疑震撼中,知余在南河时颇不为牙侩所惑,且欲探知中朝舆论何如。余告以东河之刨工,即南河之碎石工。南河有石可采,东河无石则以创代之,有何不可?黎襄勤公初用碎石,时亦众口交攻,大半皆为料贩所使。襄勤尝早起于船头,见一对联云:秦始皇抽梁换柱,黎世序碎石填河。襄勤一笑置之,而浮议亦旋息。此余所目击之事,今去襄勤已十余年,碎石并无流弊,则东河仿而行之,正所谓前事之师,君但坚忍持之,勿为瞽说所动,利口所摇可耳。公闻余言,乃欢然曰:“余志已定,君之贶我实多。”遂郑重订交而别。终公之任,砖工亦并无流弊。即今东河屡决,糜帑无数,参官无数,未闻一言归咎于砖工者,则公亦可以含笑于九原矣。相传黄河工次金龙四大王每幻为蛇身出现,河上官民皆能识认,近年有栗色者,各官环拜,或免冠于地而跪,祷之曰:“如公有灵,即上吾帽。”乃盘旋于帽,少顷即不知所往。此众日所共见者。盖如公之聪明正直,其没而为神也宜矣,附记于此,以谂后之治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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