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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立刻跟过去,沈翊出去接陈锐那边打来的电话,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短短几分钟,他回来之后,身上的气场愈发冷冽起来。沈岩一直在等大飞从手术室里出来,别人劝了几句不听,只好由着他,最后都去外面帮忙,便只剩了他自己还待在那里。我们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结了血痂的手臂抱着头,单薄的脊背微微颤抖。他觉察到有人过来,绷紧了身体努力的调整过自己的情绪才把头从臂弯中抬起来,只是在看到沈翊的那一刻,眼眶霎时通红,踉跄起身之后,拔出了自己的枪,在对准他的同时把他按在了墙上,不断的克制之下,手一直颤个不停,嘶哑的质问:“你是不是知道石添的事?那是隆升的工程,你们拆迁的时候不可能跟他没有过交涉……你包庇了他,是不是!”沈岩此刻的质问毫无道理,我甚至无法为他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完全是在发泄对大飞此刻生死未卜的不安。沈翊只是看着他,缓缓地呼了口气,说:“把枪收起来,在你的同事回来之前,你最好先冷静下来,如果你还想继续做这个警察的话。”沈岩手指根本没有放到扳机内,此时听了他的话,牙关紧要却还是没有放下。我知道他不会开枪,但又无法安抚他的情绪,只好上前把枪压了下来,把他们两个分开。沈翊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承认我知道石添的事,但你的朋友受伤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在这里无理取闹对他也没有任何帮助,还是顾好你自己。沈岩,你别忘了你是警察,意气用事,就算你刚才杀了我,你觉得对你有好处吗?”沈岩不吭声,大飞的家属在这时候赶了过来,里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后来又签了一个字,说是要截肢,左腿下肢已经被碾断坏死了,保不住。手术室前全是哭声,沈岩手紧紧攥着,始终等在那里,而他自己也因为失血而嘴唇发白,看起来很虚弱。我担忧的看眼沈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沈岩旁边,一把把他拉了过去,看起来很轻松的制服了他,硬把他推给了医生。他上臂挨了一枪,处理好之后,他人也因为麻醉的关系,半昏半睡了过去,沈翊把他的点滴调的很慢,自己守在病房里,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深夜,大飞才被从手术室里退出来,我去砍了他,他左腿少了大半截,只剩下了大腿根,他人还没醒,只有他妈妈不停地在哭。我回到病房里的时候,看到沈岩醒了,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花板,一旁的沈翊站在窗前点了支烟,好像跟他说过什么。许久,我听到沈岩说:“我是认出了他,可我没想要抓他,他退隐这么多年没有再做过案,他有妻儿家人,有度日的营生,以后也不会再复出,那我们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我们死伤了那么多人,还有他的家人,那么小的孩子,全都毁了,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的。我不明白,我们付出的这些鲜血,换来的到底是什么,这就是我们应该拥护的正义吗?”我从推送的新闻里得知了整件事的过程,石添在试图逃跑的过程中被包围,在山顶开枪自杀,而他的妻子在警察第一次交涉后,就拉了一个手雷,跟她的孩子一块儿死在了她们的家里。警方抓获了与他一同犯过事的那几个人,在新闻上看起来是一场正义的迟来的胜利。可沈翊说,那些人根本没有犯过大罪,而且都是石添过去认识的几个村民,最严重也不过坐几年牢。沈岩会这样问,或许是因为他想不明白,拿人命去做现在这样结果的交换,到底值不值得,因为如果他们不抓石添,他也不会再对这个社会造成什么危害,而一旦有行动,他一定贵拼上性命反抗,而且就像沈翊那次说的,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已经没有几年的活头。我觉得这还是那个情与法的矛盾,做起来难,要说明白也难,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最不该问,但是又觉得无所不能的沈翊身上,本能的去依赖他,期待着他能给出什么答案。沈翊一直在抽烟,不是他习惯的那一种,我看到他的侧颜,薄雾好像一层层的隔膜把我们分开,产生了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朦胧的看不真切。他手里把玩着火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平声道:“你做警察时间也不短了,警校几年里你可以不懂使命,但就职之后,你必须明白一个词叫职责。你们踏上这条路,就应该做好时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生命的准备,但是也别自己想的太伟大,你们要守护的不是什么正义,只是在法律的约束下所需规范的秩序。我们遵守的是每一条法律的条文,这就是这个社会的规矩,任何违背它的人都应该受到它的惩罚。我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你作为执法者,不应该把私人的感情代入到工作里,是法律支配你,而不是你改变它。想一想那些曾经受过伤害的受害者们,他们同样有家属,有几岁的孩子,是当年的石添毁了那些家庭、那些人,就算他现在想要悔过,也必须先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责得到相应的惩罚。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坏事做尽之后,找个地方躲一躲,说一声不会再错就可以被原谅,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对未知的东西,别对自己太有信心,你永远都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他指尖那支烟,在晦暗的气氛里,渐渐隐退了火光,遮在它自己所创造的灰濛里没了踪迹。他侧头看眼沈岩,眼神里很淡,却又透着一股子坚毅,淡声说:“你问你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很简单,因为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你穿着这身衣服,就要对得起他所象征的身份。今天这样的事是你第一次经历,但只要你还做这一行,就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们付出,得到的是你们职责的坚守,这个社会秩序的维护。至于你口中的正义,那是交给法庭,交给法律所审判的结果。”沈翊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而且这一切听起来跟他那么不相称,可是又没有半分违和,好像抛开了立场,抛开了自己的所有,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一个个哥哥的角度来跟沈岩说这些话。我有些僵硬的看着沈翊,他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站在那里身板很直,只是这几日的折磨,让他很快的消瘦了许多,却又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很踏实。我猜想,他能解释这么多事,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满是矛盾的人。沈岩眼里赤红,难看的扯了扯唇角,有一些讽刺。沈翊走到他床边,烟掐灭了,拉开椅子坐下,看起来带了点疲累,说:“阿岩,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做警察,也不希望你参与进这些浑水中,很多事情都没有你看到的这么简单,但如果这就是你所追求的,那我不会再反对,即使现在我们不是相同的立场。但我希望你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别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毁了自己。我犯下的错,自然会有我该有的惩罚,可你如果拿自己的青春和未来去赌这个气,以后后悔的也只有你自己。”沈岩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从喑哑的喉间挤出几句话来说:“我过去始终不相信你会走爸的老路,直到现在,我亲眼看到,却还是找不到你变成这样的理由。我甚至怀疑,你到底还还是不是我哥,你让我觉得陌生。”沈翊默然,良久,开口道:“你一直都想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知道所有的事,我是可以把什么都告诉你,可你现在还年轻,你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什么,我不想给他强加一些负担,你总会有明白的那天,我更想让你自己去找到答案,因为那代表着你足够强大来支撑起自己的一切,那会比我现在费尽口舌跟你解释细节要好得多。我会帮你,但我的线索给了你,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这也是你的选择所需要必经的过程。”成长。我从沈翊的话里听到最后,只读出了这两个字,说来简单,真的要做到,却要经历很多磨难。他想要沈岩在确认自己选择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能力去满足他那些求知和疑虑,变成一个真正称职的警察。他们两个人话说到这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然后我们看到了也是浑身脏兮兮的陈言邦。陈言邦在看到沈翊的时候微微怔了怔,两个人只打了一个照面,谁也没有说话。我跟着沈翊出去,病房门关上的时候,好像听到陈言邦问了句什么,而沈岩一句话都没说,里面一片寂静。医院里全都是人,忙忙碌碌的奔走,我跟在沈翊身后,电梯里没有人,我们站进去,他按了最高的一个楼层,门刚刚关上,他忽然脱力的后退了一步,靠着身后缓缓地蹲了下来,把头埋进了臂弯,浑身紧绷。我吓了一跳,手刚碰到他,就被他躲开,看他脊背剧烈的起伏着,竭力平稳下着自己的呼吸,痛苦的挤出几个字,“我没事,给我一分钟……”我伸出的手僵硬的收了回来,在电梯刚升顶之后,紧接着按了一层。我就那么等带着,没有能帮到他半点。我不知道他是又想到什么,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就像一张白纸,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拉了拉衣角,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半分狼狈,然后从容的侧身从电梯外的那些人身边走过。有那么一刻,我不知道这还是不是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他的人格并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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