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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傧相(1 / 2)

盛家三小姐大婚,定在五月。

此时总座已班师回朝,南北方退回当初界线。年前日军悍然进犯山东,北方积极抵抗,夙日发表南北通电,函电中称:“预计日方最多超不过五万人,第一次来就给他个好看的,集中十万以上优势兵力,予其一击,不期望他们不会再来,起码,使其暂不来犯,使我方得以从容布置。”

故尔在部下向其请示机宜时,指示以最近的国防工事为据点进行抗战,并调出最精锐的部队给部将指挥,又派出麾下最能干的两个将领支援鲁系,同时要求晋系也调度起来——日军果然发动猛烈进攻,连续两次,均遭反击,战斗很激烈,经过两天两夜,日军遭遇惨败,后又重新集结兵力,以图再举。

北方大规模抗击日本的战斗,大家都没想到,在南线未平的情况下,他们敢?但越是没想到,反响越佳,获得了几乎席卷全国的大力而肯定的支持,交口称赞夙日具大将之风,要求陇海线停火的呼声也水涨船高——鉴于形势发展变化,农历新年过后,总座顺水行船,表示“日方扰乱问题,不能亲者痛仇者快,虽南北分歧,然愿意停战议和,互派代表,磋商新界线事宜”云云。

新界线?

北方自然明白他的意图,一面派人谈判,一面出独立第七旅开往威海卫增援,夙日甚至将其工作多年来的薪金共计积蓄十万元捐给海军以作“衔侮”之用,在他的带动下,北方内阁要员也纷纷捐款,邺天各学校纷纷成立学生救国会,停伙,节食募捐,又普及到商界,整个北方沸腾了。

报上呢,配合谈判,暗讽南方“隔岸观火,然火终将烧及自身”的言论时见报端,总座拍桌:隔岸观火怎么了?我没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

夙日:你不想落井下石吗?你是没石可下、后继无力了吧!

不过最终让总座妥协的,还是北方的捷报连连:二月,他们把被日军侵占的地盘抢了回来;三月,他们全歼日两个步兵旅和两个骑兵旅;四月,击退了盘旋不去的日方海军,肃清全境。

总座想不通:他们哪来那么多人和枪?晋冀鲁豫各系杂牌也不少,啥时候变得那么听话,也不出来捣捣乱?如果日军不来,这些后手难道是留着对准自家的吗?

反复思虑之下,只有做出最终各安原线的决定。

然而看似暂时恢复平静的表面,也许孕育着更加猛烈的风暴。

音音早嚷着让凤徵当伴娘,凤徵咄她:“你若没人当伴娘也就罢了,足足五个之多,我要再插进去,新郎那边便又得多安排一个人当伴郎,来回劳烦,何必?”

盛音音扁扁嘴:“你是我这边的,关心新郎那边干什么。”

“因为新郎居然是曹佩书!”凤徵看着被化妆师团团围住的人:“要不是鹤徵告诉我,我竟不知道。”

“我没告诉过你么?”音音对着镜子,觉得唇膏颜色太红,要求换淡些的。

盛大少奶奶与二少奶奶进门来:“好了么,新郎那边来接人了!”

“爸跟妈呢?”

“早过去兰心啦!”

凤徵见她忙碌,微微一笑,不再打扰,退了出来。

盛府大门前停满了汽车,黑压压地一条马路见头不见尾,仿佛那五六个月的内战从未发生,浮华依旧。凤徵找到自家停车位置,不期然佩佩奥斯汀前十分热闹。

最显眼的自然是左襟插了一朵柏叶红花的新郎,他正与师鹤徵握手寒暄,不明白自家送的请帖但人怎么跑新娘家来了。

鹤徵淡笑,说自己同时收到了盛家的请柬,而且盛大少阐明,是盛老爷子盛仁甫嘱他一定当面相邀的,礼尚往来,他理当来盛府表示感谢。

曹佩书表示明白了,暗忖盛家繁荣至于今日不是没道理,又暗忖盛家到底如何看重师鹤徵——就算师鹤徵风头再劲,资历年望毕竟不深,居然劳动盛家最大的家长遣堂堂外交部部长送柬……口中道:“但——世伯父、咳咳,岳丈他老人家不是已经去兰心了吗?”

“是的,我正准备过去了。”

“好好,师秘先好走,待会儿见。”

他也忙,在伴郎们簇拥中离开,凤徵这才慢悠悠过去,“我说这么好送我,原来去见盛伯父去了?”

“就算不去见他,我也会送你。”鹤徵笑,为她打开车门。

“早上吃蜂蜜了不成。”凤徵调侃,坐进去,汽车发动,看着中式庭园在窗外缓缓倒退,她问:“曹佩书可算是当年圣约翰的风云人物了,他记不记得唱诗班领唱位置被你夺走的事?”

“夺?”鹤徵似笑非笑:“勃克劳教授让我上的,之前我连他是谁都没关心过。”

“但很多人为他鸣不平,组团来看我们……不过万幸,倒没找大麻烦。”

小麻烦不提也罢。

过了半天鹤徵没接话,凤徵瞧他一眼,眼底黑阗阗,奇道:“觉怎么了这是。”

鹤徵忆起自己当年被靖龙徵的网球砸到,头破血流,人家却还要他道歉,凤徵给自己出头,结果被冯子安带人从头到顶浇了一罐粪汁……

当时他不知道,可后来他怎么会不知道?

握紧方向盘,他道:“姐,你恨过吗?”

恨?

凤徵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失笑:“恨谈不上,但怨却有过。”

她想起那一路追杀;阿叔之死;有时饿得不行,瞒着姥姥和鹤徵晚上喝清水,沤得一滩一滩的的吐……同样是靖氏的后代,他们与龙燕麟相比,真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但是,“——就算亲母早逝,见不到父亲,但我们有姥姥和阿爸阿妈阿叔;就算他们离我们远去,只能靠自个儿辛苦,但是我们还互相拥有彼此,不是吗?”

“……”

“若说没有羡慕嫉妒过,没有深感不平过,那是假的。生活上的艰辛容易克服,如何在心理上去抗拒不公平的感受,才是真正的难处。可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加激励自己,去把人生中许多不可能变成可能,记得吗,我说过,人生是长跑,不是短跑。”

鹤徵直视前方:“可笑的是,我们不计较,有人却要计较。”

凤徵知他不会无故提起,心想难道他知道了白纵?

闻此警觉,急伸手去摸他:“有人碰你了?”

鹤徵笑着握住,摇头。

“你可别蒙我,”凤徵不信:“不准瞒我。”

“当然,瞒谁也不会瞒你。”

鹤徵噙笑,红灯停车,他转头来,道:“但我会让他们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十四年前。”

车子驶上通往城堡的道路,lyeeum六个英文字母金光闪闪老远可见,雕刻着镂空花纹的铁门自今晨开启就再没机会关过,花柱,红毯,垂纱,蜡烛……玫瑰,蝴蝶兰,勿忘我,粉蓝红紫,处处是鲜花的海洋。

桌椅摆成独出心裁的马蹄形,最前端是一个花门,左右各一个小型乐队,轮流始终不停的奏乐。

“难怪要在这里摆,”凤徵一路看一路叹,待到下车,又见着满目达官显贵、社会名流,还有英法美日等十几个国家的领事等等,不由慨然:“别的地方都装不下。”

鹤徵道:“心情很好?”

“是呀,看到花就让人心情好起来了,”她深呼吸一口空气:“我觉着比盛望忱那次似乎排场更大些?”

她也记得那次,鹤徵含笑:“盛二只是在这里宴请朋友,主场是中式的,这次这里是主场。”

“原来如此。”凤徵把车门阖上,待要迈步,后头嘀嘀,两人回头,姚大小姐扶着父亲下车,师鹤徵忙迎上前:“姚老。”

姚耀如点点头:“你也来了。”

男人们寒暄,这边姚大小姐碰碰凤徵胳膊肘:“什么时候请我喝你的喜酒?”

凤徵回她:“我还等着喝你的呢。”

姚大小姐道:“等我的就比较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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