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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1 / 2)

清甫论字

评顾清甫之诗画者,谓其诗中有禅,画中有神。至于字画之遒劲古雅,赏识者甚少。余藏清甫论字一纸云:“写字之法,不必拘字形势如何,人要在心笔与古人相通。通会之妙,要须自悟,终难言说。如金赤松是拘其形似而得通会之妙者;祝枝山则如风樯阵马,临机变化,得妙于言意之外。二老之书,如李杜之诗,并世间不可少者。若必欲评其优劣,正是痴人前不可说梦耳。”

吴小仙传

小仙姓吴,名伟,字鲁夫,湖广武昌人也。祖吴知州,用廉干迁转两州,居官三十年。初治南阳之豫州,后治大名之开州。著声籍籍发闻,至今民思之。父刚翁,中乡举人榜。高等有文学,行义妙书画。今两京旧人家,往往藏其墨迹为珍重。翁性豪华,用烧丹破其家生。小仙数岁,翁死。又数岁,小仙年十七。一日来游南京,以童子负气,性至则整衣冠晨出。馆人不知其所之,因尾其后。见乃谒今太傅成国朱公,公一见奇之,曰:“此非仙人欤?”因其年少,遂呼为小仙。小仙亦以自号如公称。而人因亦称为小仙云。收为门下客,待如亲近子弟与通家。小仙亦善画,有父风。人云用墨过前人远甚,而风韵神妙变化,直追古作者。用朱公故,往见今太傅吏部王公,公时为兵部及太保平江侯陈公太保。新宁伯谈公,皆请为揖客。小仙貌严而礼谨,言语侃侃不阿。久之诸公益善待之,由是士大夫莫不愿与小仙纳交。请见者日夕不离门,而小仙固独乐与山人野夫厚,性盖然也。尝一游京师,行将至,闻之于城中。今太师英国张公、太傅保国朱公、附马都尉周公,先戒馆谷为小仙待。宪宗皇帝闻之,召见,特授小仙冠带,将与一官,欲常置左右。小仙固请辞,乃得脱归。复来南京,自是戒云:“吾今识仕宦矣。”乃始为落魄游。予往年自山中来,曾一接小仙,未熟,因以为江湖一豪客尔。以是王公大人敬爱之意无他。及今年又来,又与小仙接,颇有暇与语。语亦未能尽,予又别去。其于知小仙多往日。又以为古诗文人,故能文与诗者,争与游,取下服之,今复至此。小仙过予馆数数,又数与相拉出南门游。入高座寺,或与野坐,方得剧谈。尽出所怀,始得探其胸中。其胸中浩浩乎,其无涯汩汩乎,其无穷浑浑乎。其源而有归,其于古今事无不知,其论人高下,无有不当。其行高,其事称,其言宏;而信其为人,夷旷而高明。其古之隐君子欤。其能随世俯仰,而不屑于世者欤。其抱道自重,有所待而为者欤。今之人莫测其为也。小仙以狂名,然而言谨甚,无妄泄语。故人多不知其心之所存如何,独以书画称重于时。画亦不肯苟作,故亦不多见。或时出一幅,辄即与穷困人,而即为人传去,为富势家买取,云“得之小仙。”小仙实未尝为其人作。其自高每如此。小仙画多自题,识人以是别其真伪。逸史赞云:“小仙之才,行自多隐,不外见。人不知莫可执论。今只以可见者诗与画论之。王摩诘画辋川图,人谓其画中有诗。杜少陵入蜀诸作,人谡其诗中有画。以是古今特奇怪之争,传道至今。今小仙两得之矣。”此传乃繁昌徐宾兴之撰,未曾板行。余录藏笥中三十余年。近见祭酒郭公正域,与吴同是江夏人,亦撰小仙传。以小仙为农家子,因出此传以证之。

王画禊帖

冯开之祭酒,买胡秋宇家《王维江山霁雪图》一卷,后有沈石田跋;买金石庄定武兰亭一卷,后有宝晋斋数帖,卷尾宋僧一跋。字画甚佳,忘其名。二卷乃麟凤芝草,皆世间罕有者。今王画冯家且索价千金矣。

收藏

蕴真黄琳,字美之,家人富文堂,收藏书画古玩,冠于东南。吴中都玄敬,自负赏鉴,且眼界甚富。一日同顾华玉先生联骑过美之看画。玄敬谓美之曰:“姑置宋元,其亦有唐人笔乎?”美之出王维着色山水一卷,王维伏生授书图一卷,又出数轴,皆唐画也。玄敬看毕,吐舌曰:“生平未见,生平未见。”

赏鉴

世之收藏书画古玩者,品为好事、赏鉴两家,其论甚当。吾乡静虚金太守,蕴真黄锦衣,鹤丘严秀才,石川田千户,宝幢顾居士,秋涧姚鸿胪,云浦盛贡士,秋宇胡翰林,太吴何御史,皆精于赏鉴者。若印岗罗太守,西虹马太守,凤麓姚太守,尚是好事家。何也?观其所收藏者,便见矣。

唐江宁诗人

庾抱,江宁人,开皇中为延州参军事,后补元德太子学士,礼赐甚优。会皇孙载诞,太子宴宾客,抱于座中。献嫡皇孙颂,深被嗟赏。有集十卷。

王昌龄,江宁人,开元十五年进士,补秘书郎。又中宏词科,迁汜水尉,晚贬龙标尉。诗四卷,人称为王江宁。

徐延寿,江宁人,开元间处士。

孙处立,江宁人,长安中为左拾遗。善属文,常恨天下无书,以广新闻。

冷朝阳,江宁人。李嘉佑送朝阳登第,归江宁诗,有云“长安带酒别,建业候潮归。”

许恩,江宁人,开元中进士。岑参有“送许子擢第归江宁,拜亲兼寄王昌龄”诗。

孙革,韩翃有送孙革及第后归江宁诗。

陈羽,陆贽下第二人登科,历官乐宫尉佐项斯。会昌四年,左仆射王起下进士及第。始未为闻人,因以卷谒杨敬之,杨苦爱之,赠诗云:“几度见诗诗尽好,及观标格过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逄人说项斯。”南谯张泊序其集。

康洽,周贺有“送洽归建业”诗,李颀有送“洽入京进乐府歌”,但歌中云:“朝吟左氏娇女歌,夜诵相如美人赋。”又云:“白袂春衫仙吏赠,乌皮隐几台郎与。详其语意不是士,人中孚高座寺僧。”李太白之族侄有赠太白诗,太白答之以诗。

李太白上裴长史书云:“白家本金陵,世为右族,遭沮。渠蒙逊之乱,奔流咸秦,因官寓家。”观此语,太白亦金陵人,但余不敢认。

王司寇凤洲,叙一太学生诗集,谓金陵在唐无诗人。余因举此数人。

进士袭武职

梅纯,驸马都尉曾孙,成化辛丑进士,为定远知县。与上官不合,遂弃官归。后复袭指挥官,至中都留守,司副留守。

进士以医用

黄谦中,成化壬辰进士,授工部主事。管砖厂三月,被宦官刘郎诬害,去官耻归金陵。遂卖药于燕市。后医太后有功,授太医院判。

焚奸臣传

郑澹泉晓在南太常时,作吾学编,日草一奸臣传。方成,夜梦是人来辩其生平,澹泉不能胜其谭锋。天明,遂焚其稿。

武状元

武学中武状元六人:周旋、文质、袁吉、尹凤、董永、遂解元。

四杰

顾华玉、陈鲁南、王钦佩、顾英玉,人称金陵四杰。

二才子

谢承举、徐霖,人称为江东二才子。

使朝鲜

奉使朝鲜者,有三人:清溪倪公、岳竹堂王公、敞兰嵎朱公之蕃。

土木之难

土木之变,死难者有二人:阁老张公益太、常卿王公一居。

僧之后身

成国朱公希忠、山人徐公霖、太常陈公沂、临淮李公言恭、县尹周公元与,今翰林朱公之蕃,皆僧之后身也。

市隐园

姚元白造市隐园,请教于顾东桥。东桥曰,多栽树少建屋。故市隐园有疏野之趣。

白塔

裕民坊街心白塔,香火颇胜。俗传太祖活埋张十诚一骁将于下,因建塔以镇之。此说非也,乃龙翔寺前旧塔耳。

瓦官寺井

骁骑卫仓,乃瓦官寺基。中有一井,与江河通,大旱不竭。井中四方有铁金刚托之。

东虹

东虹桥一名升平,在上元县衙之左数步。修桥时见砖上有尉迟恭监造字。

醉石

宋张垂崖醉石,在徐府西园中。石上文字磨灭几尽。仅徘徊其旁,绍兴丁卯十数字可识而已。

铁锭

铁塔寺仓中,有一铁锭。俗不识,呼为铁剪。户部郎中造一亭覆之,遂以铁剪名亭,误矣。

铁塔正觉禅寺化缘疏

虎贲卫仓,乃正觉禅寺地基,独一塔尚存。嘉靖初年,相传塔上有鬼物凭之,遂撤其梯,不敢登。至万历三十四年,户部管仓郎中董开其塔,用名香熏之。中秋点灯其上,人皆谓此寺其后复兴乎。万历十一年大风,塔上吹下经数卷、化缘图、疏一纸。余从友人金开父家携归。今录之以为他日复兴。张本疏云:本寺居阛阓之地,绵历岁年,久而废弛。沙门宗广于建文二年正月初四日,于奉天门午朝奏奉。

圣旨钦依,重新修造铁塔。结塔顶,黄绿琉璃、宝珠、覆盆仰盆、生熟铜铁、颜料油漆、砖瓦木植、塔灯、四门佛像、诸天圣像、韦驮尊天、大权修利、斋粮、人功匠钱、周围塔殿、大佛宝殿、千佛阁、藏殿、大悲殿、天王殿、大山门、土地堂、祖师堂、僧堂、法堂、旃檀林、东方丈、西方丈、厨库、两廊、茶寮、□□寮、浴堂、周围涌壁、塑□、大佛、观音像、罗汉像、四天王像、各殿□、洪钟、法鼓、云板、各殿小钟、大锅、大殿香炉、大花瓶、大磬、各殿香炉、花瓶、大藏尊经、幢幡、幔帐、宝镜供棹、奈缘功力浩大,独为难成,未免辄持短疏,遍扣王公大人、达官长者,同道高流及善男信女,随力喜舍,同发罕遇心,共成殊胜事。上报国恩,下及黎庶。福有所归者,伏以祗园梵刹;赖给孤长者,布金广利。名山须大德檀那出力。开关起钥,年年宝藏丰盈。指廪挥金,日日资财进益。钟鼓杂鲸音之震荡,以警昏朦。楼台显猊座之高明,而昌吾道庄严。三宝永为住世,福田供给众僧。大布出尘功德,六波罗密布施,为先四无量心,慈悲为上。今生布施,皆因宿世修持。此日功勋,定作来生受用。修真福德,还他大福德。人结好因缘,为我有因缘者。知音乐施有道,欣从功圆指日而成。缁素□□风而生□□□缺之,正定用报恩庥转。无字之真经,祝延圣寿。京都铁塔正觉禅寺化缘疏募缘。比丘宗广。

古碑碣

南岳碑,神禹治水告成之文也。始以承帝曰:嗟,终于窜舞永奔。凡七十七字,原嵌新泉书院壁上。张江陵毁天下书院,有司不知书院此碑,乃难得古物,亦同砖瓦售去。今在临淮侯李惟寅园中。焦淡园先生云,乃湛甘泉门人重勒者。

秦泰山碑,李斯篆,在府学。

秦峄山碑,李斯篆,在府学。

天发神谶碑,吴皇象书。又定为苏建,旧在紫岩山。后归天禧寺,又归筹思亭,又移府学棂星门。嘉靖年间,又徙入尊经阁下。世称为三断石云。

宋修升州文宣王庙记,绍兴六年,编修江宾玉著,在府学。

明道先生《祠堂记》三,朱熹、游九言、真德秀著,马光祖跋。

重建建康府教授西厅,记嘉定癸未起居,舍人兼国史编修,郑自诚著。

府学御书阁记,游九言著。

府学上舍登科题名记。

府学赆送贡士规约碑,嘉熙元年姑熟陶炽旴江孔圣义立,教授郡人吴箴记。

建康新建义庄记,淳佑十一年制置,吴渊置,教授宋自强记。

太平门外花林田中,六朝遗刻有始兴、安成二碑。

卞忠烈墓前华表,乃宋龙图阁学士叶清臣书。

牛首山辟支佛洞,前方塔上有宋如愚居士满庭芳词一小碣,又一碣,乃皇佑二年记,不著撰人。

宋刘次庄真书仁寿县君墓志,正德中祈泽寺修佛堂。此志背嵌墙角,僧欲碎以为路。东桥顾公见而止之,遂传于世。

陈韦霈摄山栖霞寺碑,在殿庑下。

唐高正臣行书明徵君碑,高宗御制。王知敬篆碑,阴有“栖霞”二大字,乃大中庚子岁所立。

本业寺碑,僧契抚撰,东山任德筠书。乃南唐乾德五年所立。

方山定林寺碑,乃宋嘉定庚辰免解进士、建康府校正书籍,朱舜庸撰,迪功郎新平江府录事参军秦铸书,从正郎辟差,充江南东路安抚司,准备遣危和篆额。舜庸,金陵人。

高座寺宋季布楷书新公塔铭小碣,乃绍兴中甘露传。灯正祖太师法永,为东讲院主慧新立者。文与字虽不甚佳,实雨花台之遗迹。

衡阳寺石幢有南唐年号,但文字已磨泐,仅存数十字。

祈泽寺殿壁有高逸上人,与梵仙诗碣,皆宣和四年夏日住持道升勒石。

永兴寺何太监祠堂,壁上有苏东坡三过堂诗,石刻字最清奇,又是一格。

灵谷寺有吴道子画宝志公像,李太白赞颜真卿书,赵子昂又书十二时歌。世谓之四绝碑。

王荆公书此君轩诗碑在府学,惜已破碎。元人碑碣仅有可观者,容再考入。

御史奏查流移

都人产薄差繁,困苦已极。却有流移诸色人户置屋置产,交结缙绅,侵夺民间生理,以致富厚不赀,或寄庄于图里,或挂名于行当。影射安享,并无差役。猾者开张当铺,违禁取利,不下数千百家。县差绝不相及。一经告发,百计寅缘,求脱先年。御史司马泰具题,比照宛大二县事例,查出流移二千三百余户。咨行户部转行本府,编入两县坊甲。久亦不行,如蒙申敕,将客户住坐。年久者附籍当差,余照湖广荆州排门。夫例临江富客,每季出役银贰两,或一两八钱、五钱不等,着落坊甲随处报征,庶无籍之流移,不致漏纲。而积苦之小民,亦可少纾矣。所谓民不劳而事集,亦便人之一节也。司马公,号西虹,南京人。

宝幢二偈

宝幢居士顾源,自称为在家僧。有四句偈云“无像光中僧是我,有像人疑未是僧。白发满头休见笑,为留些少拜燃灯。”将示寂时,家人问托生何处,因书一偈云:“日出于东而没于西,谓其自然耶,非自然耶。我今西归,亦犹是也。问我托生何处,何处即此处。此处即明,何处不明;此处既了,何处不了?了之何如,一心观佛书。”偈毕,莲花香满一室,遂化去。

分外

葛清,嘉靖辛卯举人,深于禅旨,寓北京。将易箦,仆请遗言。令取纸笔,惟书“分外”二字,放笔即长逝。

爬痒口号

道南杨先生,夜坐爬痒,因成口号,云:“手本无心痒便爬,爬时轻重几曾差。若还不痒须停手,此际何劳分付他。”弱侯焦先生和之云:“学道如同痒处爬,斯言犹自隔尘沙。须知痒处无非道,只要爬时悟法华。”栖霞寺云谷老衲闻口号,乃曰:“二先生不是门外汉。”

因果

吏书陆五台、刑书王凤洲、侍郎王麟泉、京兆许敬庵,偶集礼书姜凤阿官舍。凤阿问佛氏因果之说,五台凤洲极言之。麟泉曰:“因果既历历可信如此,然则吾辈之堕落也多矣。”五台遂大笑曰:“不长进噫。”五台果能超于因果之外乎?恐难以口舌争也。

断桥卦

卖卦薛老,有子秀才,名盘,中嘉靖丙午举人。亲友皆劝令勿卖卦,薛老摇首云:“此资身生计,何可废也。”及子未沾一命而死。方云盘中举时,占得断桥卦,如何靠得他?使当时从亲友之言,今日有何颜更卖卦乎?人深服之。

午时见虎

武宗南狩时,要见活虎。因猎人数日不获,武宗遣一火者问卦。薛云:“明日不过午时,当见虎。”果午时见虎,遂赏米一担。

识宝

金陵多回回,善于识宝。今纪其可恨、可笑之三事。

应主薄,余之旧邻也。有祖母绿,龙游客出银五百两,不售。索姓回回求见,方持玩间,即吞入腹中。应主簿欲讼其事,即无证见,又涉暗昧,竟付之,无可奈何而已。

沈氏老妪,乃富家侍妾。老年无依,卖翠花度日。马回回窥见所戴簪头乃猫精石,遂租屋与沈为邻。每每奉以酒食,久之因求其石。沈妪感其殷勤,令出银二两办棺木,以石与之。马喜不自胜,觉石稍干,因市羊脂一片里之,暴于烈日中。从旁坐守,方筹筭得利时,如何经营,如何受用,忽饥鹰飞下爪去。马遂怨恨,染病几死。

索姓回回,避雨人家。见佛几净水碗中一石,遂问卖否?主人漫答之曰:“有价即卖。”回回次日携银往来两三遍,辄添其价。主人谓,石久尘埋,回回尚与高价,因磨洗一新。数日,回回又至,见石磨过,大惊长叹曰:“如何毁却至宝?此石列十二孔,按十二时辰,每到一时有红色蜘蛛结网其上。后网成,前网即消,天然日咎也。今已磨损蜘蛛,乃一片死石矣。”不顾而去。

鼋啮虎死

孙弘彝府学秀才,家在太平门外蒋庙之旁,有田在栖霞寺前。嘉靖已未年,大水,孙田中水高三尺,遂与江通。秋深水退,有一大鼋落塘中不能去。农夫戽塘水,取鼋缚于树上,约次日分肉。夜有虎闻其腥味来,噬之,被鼋咬其爪。虎不能脱,鼋不肯放,彼此力尽。天明虎死,而鼋亦死焉。夫鼋,水族也,农夫缚之。虎,山兽也,鼋乃死之。其事亦甚异也。

狗偿主债

吴可菊,吴县人,寓笪桥,开香蜡铺,养一黑狗,甚驯。忽见人便咬,因呼狗屠卖之。出钱七十五文,可菊坚要百文。夜梦青衣人来诉,云:“我欠七十五文债,不欠百文也。乞消帐放我托生。”天明,遂七十五文卖之。

猫报僧仇

华严寺僧,忘其名,饮酒食肉,不修行检。养一猫善哺鼠,但窥有盖藏鱼肉,必偷食之,且尽。僧恨甚,用钉锭猫四足于片板上,投之寺前河中。流至下关静海寺,卖丝鞋僧救而养之。一年后,华严僧卖鞋至其房,猫忽绕衣哀鸣。僧因抱猫怀中,认其毛色,识其钉痕,询所从来。方谈说而叹息之,猫乘僧不意,咬其喉不放,僧遂死。夫僧固甚惨,而猫能报仇,亦奇矣。

史痴逸事

史痴,名忠,字端本,一字廷直,复姓为徐生。十有七岁,方能言。外呆中慧,人皆以痴呼之,又谓之痴仙。

性卓茕不羁,好披白布袍,载方斗笠,鬓边插花,坐牛背,鼓掌讴吟。往来市井,旁若无人。

诗写自己胸次,不以煅炼为工。盛仲交合金元玉之诗,编为江南二隐稿。

喜画山水、人物、花木、竹石,有云行水涌之趣,不可以笔墨畦径求之。自题其画云“名画法书无识者,良金美玉恍精神。世间纵有空青卖,百斛难医眼内尘。”

才情长于乐府新声。每搦笔乘兴书之,略不构思,或五六十曲,或百曲,方阁笔。同时陈大声、徐子仁,皆以词曲名家,亦服其敏速。

妙解音律,尝云:“古今知音者不过数人。余少年游冶得罪儒门,乃于此事目击心悟,颇窥见一斑。”

雪江汤宝,邳州卫指挥,雄武有文艺,爱与骚人墨客游。尝以事来金陵,闻痴翁之名,夜造其门。时盛暑,痴翁散发披襟,捉蒲葵扇而出,握手欢甚,不告家人,即登舟游邳去。

痴翁无嗣,一女既笄,婿贫不能娶。与婿约:“元夜,略具只鸡斗酒,我当过饮。”至元夜,诳其妻与女曰:“家家走桥,人人看灯。曷亦随俗可乎?”携妻与女,送至婿家,取笑而别。后补女妆奁,大半是平生诗画耳。

家世饶于资,不问生产,又复好施,晚年家用困乏。有妻弟寡妇,自徐州携四男二女来依,痴欣然养之。凡书画器用,素所钟情不能舍者,尽鬻之以供朝夕,略不介念。人多义之。

妻朱氏,号乐清道人,颇贤淑。爱姬姓何,号白云,聪敏解事,喜画小景,工篆书,知音律。痴翁寻两京绝手琵琶张禄授之,尽得其妙。每制一曲,即命白云被之于弦索。所居在冶城,去卞忠烈庙百余步,有卧痴楼。楼中几案、笔研、图书、彝鼎、香茗、饮食,一一精良雅洁。吴中杨吏部循吉与之,作卧痴楼记。

吴小仙画痴翁一小像,沈石田赞之云:眼角低垂,鼻孔仰露,旁若无人。高歌阔步,玩世滑稽,风颠月痴。洒墨淋漓,水走山飞。狂耶?怪耶?众问翁而不答。但瞪目视于高天也。

相知具酒食邀之作画,痴翁且饮且画。略不经意,顷刻数纸。酒醉,则兴愈豪,画愈纵甚。至发狂大叫以自快。

痴翁买舟特访沈启南于吴中。到门,值启南他往。见堂中登有素绢,濡墨摇笔成山水一幅,不题姓名而去。苍头请留姓名,痴翁笑曰:“汝主人见画,即为神交,何必留姓名乎?”启南归,见其画曰:“吾阅人画多矣。吴中无此人,非金陵史痴不能也。”遣人四觅之,邀回,果是痴翁。相与一笑,留启南话堂中,三月而返。后启南来京,多馆于卧痴楼中。

痴翁年八十余尚康健,饮酒、步覆,如少壮人。预出一生殡杂于亲友中,送出聚宝门外。又知死期,无疾而终。

余收痴翁诗画一册,痴自书于册尾,云:“余年六十矣。发白,精神尚健快。闲处终日,高卧痴楼。蒸香煮茗,四望皆远山拱翠。飞鸟时鸣,不留繁杂之冗,静观自得,而与车尘马足了无所系。于心贫处如常,足以乐矣。日有诗人文士往来,以诗酒为谈。笑以风月为戏谑,弄笔作林木泉石。人以为债索,亦可笑也。吾妻乐清道人朱氏,亦年五十七矣。更索吾作戏墨,乃为图此。若好奇博雅,求古者见之,则可发一胡芦耳。弘治丙辰十月十三日痴书。”

牛首解嘲

吕泾野先生游牛首山,记云俗传:

太祖怪牛首双峰不北拱,乃杖之。此或误传乎?盖天地间万山环列,而江河四绕其中,则堪舆也。此牛负而载之,宜其南向耳。泾野之论,可与牛首解嘲。

河南残石

盛仲交云,南原王公视学河南时,于寺中掘得残石,皆右军阴符经、心经十七帖。搨而视之,笔意翩翩,有东晋风韵。曩见其子子新为予言,是胜国时一少年僧所临,不知彼何所据。然子新随父宦游,似得其实也。子新爱此石,归时以紫毡包置车上。后为南原公所止,遂弃驿中。今不知所在。

北门桥

北门桥一名草堂桥,桥洞中有石刻“草堂桥”三字。

逍遥楼

太祖造逍遥楼,见人博奕者、养禽鸟者、游手游食者,拘于楼上,使之逍遥尽,皆饿死。楼在淮清桥东北,临河对洞神宫之后。今关王庙是其地基。

菌毒

江东门里皮行井某,嘉靖壬子年四月见竹林中丛菌,采而食之数口,皆毒死。仅老仆有事他往,得免。

瓜毒

张椿瓜园中,西瓜留一极大者自用。剖而食之,方食两片即死。闻其香者亦病。

芋毒

万历三十七年秋日,余侄梦兆馆于陈家。主人食芋,沾唇则唇麻,沾舌则舌麻。急吐之,尚服药数日,方愈。

洪武三十五年

秀才蔡某,指挥白某,争坟地讼于刑部。经十三司问过,皆未成招。复批推府何公跃龙问焉。指挥执洪武三十五年红契为据,何公曰:“洪武三十五年乃建文年也,岂有民间先知有革除之事,预写洪武年者?乃伪契无疑。”指挥方服,遂断坟地与秀才。刑部诸公皆服何之吏才。

牙板随身

指挥陈铎,以词曲驰名。偶因卫事谒魏国公于本府。徐公问可是能词曲之陈铎乎?铎应之曰是。又问能唱乎?铎遂袖中取出牙板,高歌一曲。徐公挥之去,乃曰:“陈铎是金带指挥,不与朝廷做事,牙板随身,何其异也。”

天竺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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