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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葁亚之(2 / 2)

那个声音很慢,听起来是个老者,语速极为缓和又极随意,像是自语,即墨清却听出,那个老者是在同他说话。

他说:“下棋时候,大凡头绪太多,子力便会被分散,子力一旦分散,便难以相互照应。如此,己方便会空虚,而以空虚击于坚实,久之,必被对方牵制,再想回来,便难以脱身了。每个下棋的人心中都有一局整棋,很多时候,输子的也并非目光狭隘……”

即墨清一顿,绕过三人合臂粗细的巨树,几步之后,他看见蹲坐在地上的老者。

说是老者也有些勉强,虽说他的音色沧桑,但看他低着头在薄雪地上画棋局的模样,怎么说也就而立过半,至多也只是不惑年岁,像个学士模样,但较之学者,偏又闲散了些,叫人不晓得怎么定义。蹲坐地上,那人一身天灰长袍,身披同色大氅,墨发盘成了发髻松散,仅用一根木簪固定头上,面上并无几分老态,鼻梁挺直,眉目平和,唇薄如剑身,微有血色。

并不是多出众的长相,却因着周身气度,叫人一看便知这不是个寻常之人。

抬头看一眼来人,那蹲坐地上的先生笑了一笑,伸出手去:“小子,扶我一把,老夫这腿有些麻了。到底是老咯。”

依然是沧桑如枯木的声音,即墨清一愣,似是意外,但很快伸出手去,本欲扶起那人,却不想眼前银光一闪,似有闪电划过,光影极快,叫人躲闪不及。

定眸,是这时候,即墨清才反应过来,方才哪里是什么闪电,分明是那人自袖中出剑,剑式凛冽迅速,哪怕是反应迅敏如他,亦是无可躲避!

剑尖堪堪停在他面门之前,剑气却划伤了他的皮肤,渗出殷殷血色。即墨清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退后两步。

那人没有要杀他的打算,否则方才一剑足矣,却不知,既是如此,他又为何……

“年轻人就是警惕心差,不注意防备,这样不行,不行啊。”灰氅男子收剑于身后,漫不经心,像是之前拔剑之事不曾发生,继续之前的话道,“我说,不论棋艺再是如何高超,但你是当局者,便总容易被迷惑。赢的那个人或许只是比你看得更大一些,所落之子,看似分散却互有相关,你想赢,便不能只注重这一个角,哪怕这个角看起来再大。你需得知道,你要下的是整盘棋,并非一隅可矣。”

“入障是要不得的,被这样的障困住更要不得。除非对方肯让你悔棋,可谁会让你悔棋呢?那个人又不喜欢你,你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来的奇怪又没有头绪,清浅如风,倘若没有听得懂,须臾便散了,可即墨清却因这些话而滞住,只觉心底落下障目的那一叶被这阵风吹拂开去,眼前一片清明。

察觉到即墨清的变化,灰氅男子似是赞许,轻轻颔首,须臾又摇了摇头:“如此良将,当真是大覃之幸,可那良将是你的话,又是大覃的不幸了。不过,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便在于变化。凡事都有个气数,气数总有起没,该变总需变,唯有变与破,方能维持住长久想通、往来不穷。”

“说是这样说,然而,战争总是不好的。是以,还需记得,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亡国可以复存,人死却不能复生。身而为君,万望慎之,警之,思之,虑之,重之。”

身而为君?这……是何意?

男子一番话像是前后不搭,是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即墨清才发现,他这番话其实尽数围绕着一个主题,且说得极深。

只是此时,他尚不知。

于是只觉奇怪,眼前之人似乎无事与知,又像无所不知。

这样一个人,凭空出现,凭自言语,着实叫人惊奇。

稍稍低下头来,形容恭敬,即墨清轻退几步:“承蒙先生指教,在下受益匪浅,却不知先生可否告知名姓,待他日……”

“不过山野村夫而已,只是活得久、年岁长,历事众多,自然便想得多些。”男子侧目浅笑,恣意风流,“说起来,这原是天命司的事情,老夫本不该管,但恰逢此地,看见你入了障,想着,总归迟早的事么,何必多造……”男子说着,微顿,将剩下的话吞了进去,复笑出来,“老夫总归与你小子有些缘分,便是闲事一番,也大概说得过去。”

看着即墨清疑惑的模样,男子朗声笑开,拍拍他的肩膀。

大抵是男子不晓得控制力气,那一下几乎把即墨清给拍翻过去。

“你果然不晓得老夫是谁,说来也是,你毕竟没见过老夫。不过,老夫曾收过一个徒弟,是个女娃子,我教她画画,可她怎么也学不会,画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和那轮回了的五谷一样,啧啧……”

女子,画画,徒弟……

莫非此人便是葁亚之?可画圣之名传世已久,断不可能是这般年岁。

即墨清一直垂眸颔首以示恭敬,听闻此言,他微微一愣,想起些什么。只是,再抬起头的时候,威风夹杂着雪色轻拂,而老者已是不见了。

倘若他真是葁亚之……

即墨清皱眉,似有不解。

他从未见过他,又怎么晓得他?

可若说今日那人只是个阴谋,目的是一次取得他的信任……

这实在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虽然不过一场言语的交流,可即墨清看得出来,凭他的能力,要做什么都实在太容易了,这样迂回,委实没有必要。这个人……他给人的感觉很是奇怪。似乎什么都晓得,抽身局外,跨越了空间时间,对世间所有都一清二楚。

即墨清有些迷茫。

他这一来,真的只是来点拨他迷津么?

灰氅男子踏雪而去,脚步极轻,明明是那样的挺拔身量,却仿若没有半点重量,行于薄雪之上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甚至自枯叶从中走过,都压不断一根半指细的枯枝。

可见,之前男子现出脚步声,是故意为之。

说来,今次的这番话本无其它,他行事随心随意惯了,许多时候都是这样,想也不想便去做了。话中虽有深意,但这番作为却实在没有其它意思,随性而已。

只是……人啊,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那样复杂。

真是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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