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了翁始末
陈了翁在徽祖朝，名重一时，为右司员外郎。曾文肃敬之，欲引以附己，屡荐于上，使人谕意，以将大用之。了翁谓其子【正汇】曰：「吾与丞相议多不合，今乃欲以官相饵。吾有一书将遗之，汝为我书。」且曰：「郊恩不远【郊恩不远宋史陈瓘传载陈瓘此语作「郊祀不远」。】，恐失汝官，奈何？」正汇再拜愿得书。了翁喜，明日持以见文肃于都堂，适与左司朱【彦周】会【左司朱彦周原作「左司朱彦」，诸本同。按毕沅续资治通鉴卷八十七作「左司员外郎朱彦周」，今据补。】，待于宾次，朱借读其书，动色。既见，文肃果大怒，嘻笑谓曰：「此书它人得之必怒，布则不然，虽十书不较也。」了翁退，即录所上文肃书及日录辨、国用须知，以状申三省，曰：「昨诣尚书省投书，蒙中书相公面谕其详，谓瓘所论为元佑浅见单闻之说，兼言天下未尝乏才，虽有十书，布亦不动。瓘不达大体，触忤大臣，除具申御史台乞赐弹劾外，伏乞敷奏，早行窜黜。」遂出知泰州，邹道乡在西掖，救之不从。上临朝谓文肃曰：「瓘如此报恩地耶！」又曰：「卿一向引瓘，又欲除左右史，朕道不中，议论偏，今日如何？」文肃愧谢。初议窜徙，韩文定为首台，陆农师在政地，救之曰：「瓘言诚过当，若责之，则更以此得名，曾布必能容之也。」谪乃薄。余谓前辈名节之重，身蹈危机，不复小顾，申省公牍，百载而下，读之凛凛有生气。余丱角时，先夫人教诵古今奏议，谓是足壮它日气节，此书与焉。今尚忆其全文曰：「瓘闻之，古贤未尝无过，周公、孔子、颜渊，皆有过也。子路闻过则喜，所以为圣贤之徒；成汤改过不吝，所以为百世之师，故曰『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匹夫改过，善在一身，大臣改过，福及天下。合下德隆功大，四海之内所赞颂，然谓合下无过则不可。尊私史而厌宗庙【尊私史而厌宗庙见本书卷十一「尊尧集表」条校语[一]。】，缘边费而坏先政，此二者合下之过也。违神考之志，坏神考之事，在此二者，天下所共知，而圣主不得闻其说，蒙蔽之患，孰大于此？瓘之所撰日录辨一篇，已进之于上，合下试一读之，则所谓尊私史而厌宗庙者可见矣。瓘去年所论陕西、河东事，未尽详悉，近守无为，奉行朝廷诏敕，乃知天下根本之财，皆已运于西边。比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札子，因述其事，名曰国用须知，亦已进之于上，合下试读之，则所谓缘边费而坏先政者可见矣。主上修继述之效，合下乃违志坏事，以为继述，自今日已往，其效渐见，所以误吾君者，不亦大乎。效之速者，尤在于边费。熙宁条例司之所讲，元丰右曹之所守，举朝公卿，无如合下最知其本末，今合下独擅政柄，首坏先烈，弥缝壅蔽，人未敢议。它日主上因此两事，以继述之事问于合下，合下将何以为对？当此之时，合下虽有腹心之助，恐亦不得高枕而卧也。且边事之费，外则帅臣，内则宰相。帅臣知一方之事而已，虽竭府库之财而倾之，不可责也。至于宰相之任，则异乎此矣。岂可以知天下匮竭，而恬不恤匮竭，因坏先政，因务蔽蒙，合下欲辞其过，可乎？瓘比缘禀事，闻合下之言，指尚书省为道揆之地，瓘谓合下此言失矣。三省长官，宜守法而已，若夫道揆，天子三公之事，岂太宰之所得预乎？两年日食之变，皆在正阳之月，此乃臣道大强之应，亦合下之所当畏也，宜守而揆，岂抑畏之谓乎！周官曰：『居宠思危。』今天下旱蝗，方数千里，天变屡作，人心忧惧，边费坏败，国用耗竭，而合下方且以为得道揆之体，可谓居宠而不思危矣。合下于瓘有荐进之恩，瓘不敢负，是以论吉凶之理，献先甲之言，冀有补于合下。若合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则今日之言，谓之负恩可也。负与不负在瓘；察与不察在合下。事君之位无高下，各行其志，孰得而夺之乎？瓘去年九月三日上封章，皆乞奏知东朝，所以尊人主而抑外家也。钦圣未见察，则瓘被贬黜，后来慈意开悟，则瓘得牵复。人主察孤臣之尽忠，钦圣知忠言之有补，母慈子孝，主圣臣直，此国家两全之道，庙社无疆之福也。今钦圣纳忠之美，未白于天下，而谏官不二之心，得罪于庙堂。胁持之风，甚于去岁，乖离之论，唱自大臣，所以厚钦慈者，果在此乎。瓘前日辞都司之命，而合下未许其去者，合下必有以处瓘矣，此士大夫之所共谕也。主上念钦圣纳忠之意，察孤臣不二之心，奖眷之恩，至深至厚。瓘欲择死，所以图报，效无负于人主，无愧于外家，一身之安危，岂恤哉！然则今日之言，安知不见察于合下也，合下深思而已。瓘不敢供要职，重取烦言，又不忍嘿嘿而去，惟合下留听，幸甚。」前书尊尧集表，盖与此互见始末，詟谀立懦，不厌屡书也。正汇是似益可嘉，后竟坐罪，流削坎壈，不自悔云。
八阵图诗
瞿唐滟滪，天下至崄，每春夏涨潦，砂碛巨石如屋者，皆一夕随波去。独诸葛武侯八阵图，岿然历千古独存，识者谓其有神护。绍兴中，蜀士有喻汝砺者，持宪节来治于夔。趣召过郡，与夔帅宴江上，谓是图源委风后，表而诗之，自为序曰：「夔帅任子野，以人日置酒江濒，观武侯八阵图，诸公皆云八阵自武侯始，扪膝先生独谓不然，乃作古风示之，庶几诸公知八阵之所由起。」其诗曰：「鱼复江边春事起，万点红旗扬清泚。主人元是刘梦得，载酒娱宾水光里。酒阑放脚步沙碛，细石作行相靡迤。卧龙起佐赤龙子，天地风云入鞭棰。蛇盘虎翼飞鸟翔，四正四奇公所垒。当时二十四万师，开门阖门随臂指。几回吓杀生仲达，往往宵遁常骑豕。海中僊人丈二履，相与往来迃玉趾。笑云此公大肚皮，龙拏虎掷堆胸胃。江头风波几劘荡，断岸奔峰俱披靡。阳侯鏖战三峡怒，秪此细石吹不起。晋大司马宣武公，常山之蛇中首尾。幙中矹矹何物客，未有一客能解此。千年独有老奇癫，见之敛袂三叹喟。颇知此法自元女，细与诸公剖根柢。君不见风后英谋尽奇诡，龛定蚩尤等蜉蚁。汉大将军亲阅试，四夷闻风皆褫气。马隆三千相角掎，西羗茸茸落牙觜。而公于此出新意，盖世功名无第二。不知何处着双手，建立乃与天地比。河图洛书亦如此，堂堂孔明今未死。我门生人如死人，老了不作一件事【老了不作一件事集成本「了」作「子」。】。却被猕猴坐御床，孰视天王出居汜。既不能跖穿膝暴秦王庭，放声七日哭不已。又不能断脰决腹死社稷，满地淋漓流脑髓。羡它安晋温太真，壮它霸越会稽蠡。八年嫪恋饱妻子，洒涕东风肉生髀。斑斑犹在杲卿发，离离未落张巡齿。爱惜微躯欲安用，有臣如此难准拟。虽然爱国心尚在，左角右角颇谙委。二广二矩及二甄，春秋所书晋所纪。况乃东厢与洞当，复有青龙洎旬始。滛滛陈法有如许，智者舍是愚者蔽。此图昔人之刍狗，参以古法行以已偏为前距狄笑之，制胜于兹亮其岂。尔朱十万破百万，第顾方略何如耳？嗟我去国岁月老，渺渺赤心驰玉扆。可怜阿伾财女子，而我未刷邦家耻。属者买舟泸川县，扣船欲泛吴江水。赤甲山前春雪深，白帝城下扁舟舣。胡为于此久留滞，细雨打篷愁不睡。剽闻逆雏犯淮泗，陛下自将诛陈豨。六师如龙贼如鼠，杀回屋瓦皆蜚坠。距黍直射六百步，虏尸蔽江一千里。哀哉猕猴太痴绝，垂死尚持虞帝匕。那知光武定中兴，要把中原痛爬洗。君不见陛下神武如太宗，万全制陈将平戎。倚闻献馘平江宫，坐使四海开春容。六騑还自江之东，光复旧京如转蓬。蜀花千枝万枝红，辄莫取次随东风。奇癫眼脑醉冬烘，东向舞蹈寿乃翁。醉醒聊作竹枝曲，乞与款乃歌巴童。」喻，三嵎人，靖康初为祠部外郎。伪楚之僭，集议秘省，簪弁恇慑，喻独扪其膝曰：「此岂易屈者哉！」即日挂冠去。于是以扪膝自号，有集十四卷，它诗文崄怪挺绝皆称是，刘后溪【光祖】实序之焉。
开禧北伐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