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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义理类(1 / 2)

樊楼

唐朱泚乱,逼少卿樊系草诏,草成,明日仰药死。国朝方孝孺不肯草靖难之诏;次召侍读楼琏,琏人草受命归,逡巡自缢死。此盖一时畏害,终心有不安者。此固过其不忠者,较之段、方二公,不有间乎?盖笔已屈矣。

祭物

古人祭奠,物薄而意诚,独取其馨香时鲜之味以荐之焉。故《九歌》以谓“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左传》曰:“涧溪沼沚之毛,萍繁蘩藻之菜”而已。汉以来,则有“斗酒只鸡”之说矣。今之祭物众矣,名亦工文,因纪于左,以见时之不同也;黍曰芗合,稷曰明粢,稻曰嘉蔬,梁曰芗萁,牛曰茧栗,羊曰柔毛,豕曰刚鬣,兔曰明视、豚曰腯肥,犬曰羹献,雉曰疏趾,鸣曰翰音,鹅曰舒雁,脯曰尹祭,鲜鱼曰脡祭,藁鱼曰商祭。

起复

丧制未终,朝廷夺情起复,勉其任用,故曰起复。今乃概以来服阕为起复,误矣。

降贼加官

宋有闽贼廖恩,降后官为右班殿直,尝供脚色云:“并无公私过犯。”时以为笑,予意实为士羞也。后又海寇郑广,朝命官知福之延祥兵,尝为群僚所轻,广故作诗,有曰:“众官做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却做官”之句,事载小说,传之至今。夫宋固仁厚,流为姑息。此不竞于敌而为贼侮之事也。本朝贼降必诛,此唐、宋之所以不及也。虽然,今之士夫,无公私之犯,而不愧郑广者,又几人哉?

太宗二箭

闻见《杂录》载:宋祖宠幸金城夫人,一日,与晋王宴射后苑,劝晋王巨觥,王固辞不饮,曰:“夫人亲折花来则饮。”上遂命之,王乃引弓射杀夫人。宋祖饮之如故。又《铁围山丛》谈载:花蕊夫人入宫,幸之,晋王谏而未黜。一日,与宋祖猎于苑中,亦射杀之。二事皆宋人所书,谅不诬也。夫太宗固为社稷,是矣;而难于太祖受谏,如此割爱忍情,晓人当如是耶?传位必尊杜后之言,太祖之心何心哉?晋王之传,又可背也哉?毕竟晋王死于二箭,天道未必无报也。

攻乎异端

《荷亭辩论》,侍御卢格著也。解“攻乎异端”,言“攻”字有二义:治辞,则“庶民攻之”是也;击辞,则“鸣鼓而攻之”是也。谓击去异端,斯害也已。昨见宋儒孙奕《示儿编》内有此说,其解尤明白:谓攻如攻人之恶之攻,已如末由也已之已:已,止也。可谓简而明也。

回回教

回回祖国,《世史正纲》以为大食:《一统志》以为默啜那国。据其数,崇奉礼拜寺,四夷惟天方国有其寺,或实天方也。入中国乃隋时,自南海达广,其教有数种,吾儒亦有不如。富贵、贫贱、寿夭,一定也,惑于异端而信事鬼神矣,彼惟敬天事祖之外,一无所崇,富贵者亦不少焉。吾儒虽至亲友之贫者,多莫尚义,他人不问矣;彼于同郡人贫,月有给养之数,他方来者,亦有助仪。吾儒守圣人之教,或在或亡;彼之薄葬把斋,不食自杀,终身无改焉。道、释二教,又在吾道之下,不论也。尝读《菽园杂记》,言其教祖之诗曰:“僧言佛子在西空,道说蓬莱在海东;惟有孔门真实事,眼前无日不春风。”其高又如此。

荀爽褚渊

士大夫而无节义,若挞之于市矣,况能为人面斥耶?汉荀爽自作《女诫》,而欲女之再醮,意其必知女之不能节也;女卒自缢以全妇道。岂知子莫如父哉?宋褚渊丰颖器识,见重名流,一旦党齐背宋,致弟照炫之非,而子恨不仕。渊岂不知忠义者哉?利禄之心胜也。呜呼!色与位,人之所好也,不特不从其父,一则致其死,一则致其非,人性之不同,固如此矣。第爽、渊不知何面目终日于家庭耶!

东明木绵庵

贾似道斋僧而得“木绵庵”三字,蔡京遇毛女而得“东明”二字,岂知皆就死之所。呜呼!异人能变其志可也,明白告其死,庶或动心焉耳,否则安用其报哉?是知天之生奸臣,亦大数之不可移也。

糖人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也。今以糖城男女之形,人得而食之,不几于食人乎?

名物不当窃取

文人墨士,每欲携名于山水秀处,固情也;至有剷人之名而镌己者,则可恶也。若闽人某,去唐磨崖碑刻,而自书忠孝廉节,殊不知后世不见古刻,是欲彰名而反得罪名也。又有见一木石之奇,遂取去之者,若某洞白石观音为某取者是也,殊又不知在山林,则为公玩而可久,在人家,则为私物而易废,醒酒石今安在耶?此皆小人之私者也,若终南山小白石之诗而不名者,何其高耶?

杜贾死牛酒

杜子美死于炙白酒,贾岛死牛肉酒,呜呼!二公食无珍羞可知矣,人何必食前方丈哉?

书契

世凡交易契有合同,恐人心之不古也,如朝廷之有符信然,而有义存焉耳。《曲礼》曰:“献田地者,执右契。”朱子曰:“契有左右,左所以御右。然左契,受之义也。”据此,则左为受物,右为献物者之取矣。呜呼!一事之微,古亦有轻重之义乎?

古云:“天下之财,不在官则在民。”自宋言之,岁有西北二边之币,郊庙即有群臣之赐,宜其国乏而民穷也。今读《梦华录》、《梦梁录》、《武林旧事》,则宋之富盛,过今远矣。今天下一统,赋税尤繁,又无岁币之事,何一邑之间,千金之家,不过一二,是皆无储粮者也;及询官府,又无赢余之财,此则何也?愚窃论之,藩府太多,中官太积,而文职多贪。何以见之?韩王一枝,岁得一十六万钱粮,平凉一府不能供也;司礼尚衣监一宦寺之死,银贷动有数万之进,朝廷所不进者又不可计;进士一旦居要地,遂过数十年之财主;台至九卿,不可言也。虽然文职尚有廉者,若夫今日,费出无度,闻之寒心,当国者宜思何以启沃。

烧金

《宋史·张永德传》云:寓睢阳时,有书生邻居卧疾,永德疗之获愈。生一日就永德求汞五两,即置鼎中,焚之成金,自是日与永德游。一日,告适淮,永德送之,求药法。生曰:“君当大贵,吾不吝此,虑捐君福。”及后永德为将,屯下蔡,淮民中有一僧,睥睨永德,召之,乃睢阳生也,复求前术,僧曰:“始语君贵,今不谬矣;富贵安用为此!”

又《龙川略志》载:“子瞻从事扶风时,有老僧欲传以朱砂化黄金。子瞻曰:“吾不好此,虽得之,将不能为也。”僧曰:“此方知而不为,正当传也。”是时陈希亮守扶风,尝于此僧求方而不与。子瞻曰:“陈卿求而不与何也?”僧曰:“贫道畏其得方,不能不为耳;贫道尝以方授人。有为之即死者,有遭丧者,有失官者,故不轻传。公慎勿以授人如陈卿者也。”后偶与陈希亮语及此僧所以,陈固求子瞻授之,悔曰:“某不惜方,惜负此僧。”未几,陈以赃败法,于瞻疑以方故,深自悔恨。后谪黄州,陈子慥在黄,子瞻问其父用此法否?慥曰:“吾父失官至洛阳,无以买宅,遂大作此,然竟病指痈而死。”

义甥孙沈某弟兄二人,其弟为人煅银以给食,日亦未足也。不数年,置有室庐妻奴,设四肆,弟兄俱于肆以交易,又数年,身有罗绮,动有银器,往来有显者,迥异于昔日。人言得烧金之术,假煅工以遮人耳目。予且信且疑,无何,兄弟继死,家随以废。其父一日携一书告予曰:“吾儿得此足衣食,今献之于翁,少丐钱谷可乎?”予因益信张永德、陈仲亮之事,召义侄语之,至曰:“沈与北司前某人同为,今亦同弃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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