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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辩证类(1 / 2)

宋陵遗骼考

宋陵遗骼事,《辍耕录》载唐玉潜、林景曦为收诸陵之骨而葬之,其事迹必实。盖因丙子元兵下江南,戊寅年发陵,则庶事草创,而妖髡肆恶,各人著传之明白也;惟辨其诗之相同或传讹为二,及冬青树之不可移于永嘉也。又引《癸辛杂志》云:“至元乙酉,杨髡发宋诸陵,以理宗之首倒悬,三日而失之。”陶则辩其丙子至乙酉将十载,则版图已定,法制已明,安得有此?不知《杂志》言发陵,乃托他人占地为名,因发诸陵取宝;若唐、林二人所收之骨,未必皆真,而罗陵使所收必多也。盖罗即在其地,而唐、林倩人,此可知矣。予又尝读《宋学士文集》云:至元二十一年甲申,僧嗣占、妙高上言,欲毁宋会稽诸陵,江南总摄杨琏真伽与丞相桑哥表里为奸。明年乙酉正月,请奏如二僧言,发诸陵宝器,以诸帝遗骨建浮塔于杭之故宫,截理宗顶以为饮器。大明洪武二年,戊申正月戊午,皇帝御札丞相宣国公李善长遣工部主事谷秉义、移北平大都督府守臣吴勉,索饮器于西僧没纳,监藏深惠;诏付应天府宁臣夏思忠,以四月癸酉,瘗诸南门高座寺之西北。明年己酉六月庚辰,上览浙江行省进宋诸陵园,遂命藏诸旧穴。据此,则又决有斯事;意其发则发,葬自葬,葬于永嘉者无也,而罗之火化者必多焉,理宗之首亦必然矣。但《辍耕》以二传不纪岁月,与《杂志》不同,疑以为无。近《墨谈》因镇塔事,查考诸书之年月,辩以周草窗正当宋末元初之人,纪之必真,此则甚为有理。且二传传闻而成,抄录于陶,又或错书,未可知也;况僧名各书亦自不同者,抑亦谓可疑耶?但托人占地而发陵与奏请者实异,然年月却又相同,此则必不疑矣。葬骨化骨事,予之所见,或者决然。

避讳

避讳之说有几,臣下避君上之讳,理也。如汉祖讳邦,旧史以邦为国;魏文帝讳昭,以昭君为明君;唐祖讳虎,以武为虎已矣;又凡言虎,率改为猛兽可乎;或去一字,如齐太祖讳道成,师道渊止称师渊;或因一字而全文易之,如唐代宗讳豫,以豫章为钟陵,薯蓣为山药已矣;或拆其一字,如晋高祖讳敬瑭,拆敬字为文氏、苟氏可乎。或避字之外又避其音,如宋高宗讳构,勾、钩、苟皆避之;仁宗讳祯,真、贞、征俱避之。随笔中载有五十字之避之说,是何理耶?

子孙避祖考之讳,理也。如淮南王父讳长,《淮南子》凡言长处悉曰修。苏子瞻祖讳序,故以叙为序可也;而范晔以父名泰,而不拜太子詹事;吕希纯以父名公著而辞著作郎;以至刘温叟父名乐,而终身不听丝竹,不游嵩岱。徐积父名石,而平生不用石器,遇石不敢践之。此可谓不近人情,不知韩文浒势秉机之诮矣。

后人避前贤之讳,亦理也。如元稹改阳城驿为避贤驿可矣,郑诚改浩然亭为孟亭,已觉有碍;以至皇后家讳,僭王父之讳,亦欲避之,如则天后父名华,改华州为泰州;章宪太后父名通,改通判为同判;朱温父名诚,以其类戊,改戊己为武己,杨行密父名怤,与夫同音,而于御史大夫、光禄大夫直去夫字,此皆真可笑而可尤者也。况古人避讳改字,又有义焉。如司马迁父名谈,改谈为同;汉帝名庄,改庄为严,殊不知谈、庄古与同、严一音,所以取也,岂后之谬哉。

昨吾府知府名仕贤,而照磨亦名仕贤,予曰:“改于佥公座时,似有同名之嫌乎?”照磨曰:“尝欲改之,太守以今朝廷尚文,忌二名之嫌,汝父命之,今为长官,改之可乎?”因知今之过于前代。

海红花

世俗每云纷纭不靖为海红花,今人不惟不知纷纭不靖之意,亦未知海红花。吾友王荫伯家有一本,即山茶花也,但朵小而花瓣不大,放开其叶,与花丛杂,蓬菘不见枝干,真可谓纷纭不靖也,自十二月开至二月,故刘菊庄诗云:“小院犹寒未暖时,海红花发昼迟迟;半深半浅东风里,好似徐熙带雪枝。”又世传一种宝珠花,亦肖山茶,但花极红而叶极绿,间杂甚可爱,殊不知亦山茶也,故古诗有“浅为玉茗深都胜,大曰山茶小海红”。则知今宝珠乃都胜,粉红者为玉茗,大朵为山茶,小朵为海红矣。若《格物论》所载,其名尚多,然耳目所接,不过四种,观其论曰:皆粉红色是耳。惜杨升庵于《丹铅》,亦曰未详为何花。

考古图

《铁围山丛谈》载:《考古图》乃李公麟伯时所著,今《考古图》乃吕大临者。意元丰至元祐,年既不远,大临亦非盗人之名者,况有蔡绦之序可证。或另有一书,不可知。

坡居差记

《深雪偶谈》纪东坡居阳羡,士人邵民瞻为之买宅,坡卜吉入居有日。后同邵行,闻老妪之哭而问之,妪曰:“百年之宅,因子不肖,一旦售人;吾今日迁徙,故泣也。”遂焚券还之。然既曰卜吉入居矣,何又曰今迁徙耶?即使上文言差,坡翁故不识卖主矣,邵不识耶?邵或不识其老妪矣,不识其居耶?且邵又推扉而见老妪,何茫然亦答坡悯其泣而问耶?前后文义乖错,言非遗逸,事必纪误无疑。

用字不同

古之列国,制字各有不同;古之治经,各有师承,或尊其师之所传,或因其地之所传,以成一家之学,故字有不同也。如伏羲一人也,而《系辞》、《世纪》作包牺,《汉律历志》作炮牺,《通历》作庖牺,《左》昭公十七年注、《庄子·大宗师》、《扬子·问道》、班固《东都赋》皆作伏羲,《扬雄传》作宓牺,后《蔡邕》、《张衡传》作羲皇,《荀子·成相》作伏戏,《前汉》作宓戏。呜呼!一辞也,《汉·五行志》作乌嘑,《孔光传》作呜呼,《董贤传》、《礼记》、《大学》,并作於戏,《诗·烈文》作於乎。如萱草一物也,《毛诗》用谖字,《韩诗外传》、嵇康《养生论》用萱字,阮籍《咏怀诗》用諠字,《说文》用藼、{艹爰}、萲此三字。至于后世俗儒,往往训释又差者,秦昌朝《字谱》故云。案五方之俗,言语不同,历时既久,则有不相通晓者,毋足怪也,许慎《说文》之后,又有《玉篇》、《广韵》、《类篇》、《集韵》等,字书愈广,率皆兼载俗书,读其书者,往往不知本始,惟观许慎《说文解字》,可以概见。

蔡京词

予旧读《说郛》中蔡元长临卒前一日之词曰:“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回玉殿,几度宣麻,只因贪宠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意无此调,亦不成话,况蔡死时,止年八十,此必恶之者托名为之也。后见《宣和遗事》载京之事,亦有此词,乃《西江月》也,较之小说者反是,后月余而京卒,亦可谓谶也。《遗事词》曰:“八十衰年初谢,三千里外无家,孤行骨肉各天涯,遥望神京泣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漫繁华,到此翻成梦话。”

钓齐泽耕富春讹

予读汉《严光传》曰:“披羊裘,钓齐泽中,后不屈,归耕富春山。”今以钓台在富春,恐非也,故尝考其事起于梁顾野王《舆地志》曰:“桐庐县南有严子陵钓鱼处,石平,可坐十人,名为钓坛,成于唐。”梁肃钓台碑曰:“过富春,访先生遗迹”,则钓台在焉,宋范仲淹立祠祀之,后人遂名。今阅其地,两石对峙,自水至石,数十丈高也,野王所志,不言两台对峙,而曰石平,可坐十人,是止一处耳,则左右之石将孰是耶?梁、范二公,又因野王之志,而为碑、为祠矣;殊不知此野王不深思考索,急欲崇尚高节,遂以其地似台之石而志焉。故宋程淮有诗云:“高台岂是钓鱼处,要与人间学避名。”正此意也。又尝考宋之辅广云:“孙公守是邦,首疑范文正既为先生立祠,而碑刻不著,搜访久之,乃得唐兴元中户部郎崔儒所为纪于颓垣间,果言有田可力耕;而田且不存,命吏登山巅求之,深谷谺然,开为平畴,有泉注之,大旱不枯,袤二百亩,史所谓耕于富春山者,即此也;诘其主名,则为势家所有,公欲捐公帑以归田,卒不从,作诗伤之,名曰浩叹。”元黄缙有记云:“是时齐为郡而非国,遗迹漫不可考。”据是二说,则台处诚耕之地,钓处不可考矣,又岂非一明证也欤?

小说

小说起宋仁宗,盖时太平盛久,国家闲暇,日欲进一奇怪之事以娱之,故小说得胜头回之后,即云话说赵宋某年。闾阎淘真之本之起,亦曰:“太祖太宗真宗帝,四帝仁宗有道君”,国初瞿存斋过汴之诗:“有陌头盲女无愁恨,能拨琵琶说赵家。”皆指宋也;若夫近时苏刻几十家小说者,乃文章家之一体,诗话、传记之流也,又非如此之小说。

古今注

幼惟知崔豹《古今注》,后知伏虔亦有,而日华子又推广崔注者,亦同名;张显又有古今训故释,书文多不同。

殿名

殿名多取尊崇字样,然光武时,车驾入洛,幸却飞殿,马廖待罪铜柱,唐太宗宴五品于飞霜,皆非似殿。

父咀

《本草》序例上父咀二字,乃是粗末中吹去细末令均,故字从口,谓此亦未当,不若今细切之如父咀吹者之调和也,其文亦易晓,臣禹锡等看详父咀,即上文细切之义,与唐注商量斟酌,胥失之矣,序例中又谓有含味之意,亦非,此盖又不与韩文含英咀华同也。

苏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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