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人疑惑的同时，墨奇从离他的石桌上拿起了一枚零件。
“虽然现在还没有灵光，但里面实际上是注了灵的——让我们看不到灵光便是这灵的作用之一。”
他的手指摩挲着圆弧状的边缘，“所以如果现在就开始组装，到最后一定会有片零件多出来；那样就没办法还原它本来的模样了。”
“真的么。”
“诶，不信的话我拼给你看。”
话音刚落，墨奇的双手便伸向了台上的零件堆，泰然也在这瞬间显现在他的手边——
他动了。
纤细的手指快速地穿行于零件与零件之间，好似梭子一般把散碎的它们织在一起；旁边的泰然也变得异常迅捷，一双小小的铁手不停将墨奇拼好的部分堆叠一旁。
随着弧线接续、齿轮嵌合，凸面、半球、直至整个球体的雏形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而墨奇和泰然的速度也仍然没有减缓，两双手共同将剩余的零件一块块地镶在圆球表面，渐露的棱角很快代替了圆润的弧线——
不到片刻，变作立方的圆球便稳稳地立在了石台之上；其表面划有方直的纹路互相交错，恰似冯恩前世所在世界里名叫“魔方”的玩艺。
“它叫‘方圆’，是我叔叔给起的名字。如果按照原样来拼的话就是这个样子，要不是前些天把它的原型打碎了，我也不会急急忙忙就从家里跑来考试啦。”
收回泰然的墨奇笑着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现在它的表面有一层石灵作为伪装；所以会多出来一片怎么都拼不进去的零件。”
而后石台上唯一单独剩下的零件被他捡了起来：他非方非圆，也没有凸出的齿或是内凹的槽，却显现出近似水滴的不规则形状。
“——这恰恰是它的内核、也是让它展现本来面目的关键。”
说到这，墨奇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桌上的方圆：
“啪啦”一声，完整的立方瞬间回到了零件的模样。
看见这一幕，冯恩转身走向自己的石台；搜寻片刻、却也找到了一模一样的水滴状零件。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么，”他看向墨奇，“那要怎么做？”
“当然是洗灵啦。”墨奇拿起方圆，“把包括那片中心在内的整个方圆上的灵全部洗下来。”
“洗灵……”
冯恩观察着眼前光秃的石台，“没有水，没有火，怎么洗？”
虽然学的时候并不认真，但冯恩仍然清楚的记得王澄在铁匠铺里曾教过自己的东西：“器者为死，而灵为生。”
人造的器物没有生命，而灵则正是这世界中生命共同具有的能量。
所以，要是想把这份“生”的能量注入器物、或是从中剥离，就必须“调阴阳，和暖热”，来让沉寂的物品具有涵养生命的活力，才能将灵转移——也就是“洗灵”和“注灵”。
而用以炼器的最为纯粹的“阴”和“阳”在大明这片土地上的匠人们看来，便是水与火；一冷一热，一实一虚，两者交融而气生：
“水洗之，火注之，气生方能蕴灵。”
王澄的话一句句浮现在冯恩的脑海，这让他看向墨奇的眼神里满含疑虑；但就在这时候，他却见到眼前的小男孩也愣了一下。
“冯恩哥哥……你说得对。”
墨奇盯着石台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开始观察四周，“好像这里是没有火炉和水源，其它人也都在找呢……”
广阔的空地里正有人在台前焦头烂额地拼着零件，却也有人开始穿行于场地之中——他们想必也发现了零件中的秘密。
然而石板虽宽、下面没有机关，竹林虽密、其间并无水迹。考生们要么焦急地寻找水与火、要么苦苦思索着有没有把这堆拼不起的零件拼好的方法。
冯恩自然也不例外，但他的目光却没有四处搜寻、而是锁在了石台上面。
来时所见的景象近乎幻觉，方才看到的零件也有着伪装——既然路边的景色可以是假的、这零件的外观可以是假的，那这石台目前表现出的模样……会不会也是假的？
“希声。”
唤出意灵，冯恩伸手按上台面。细微的音波从希声的掌心一阵阵发出、进入石台，同时反射回它那对针耳之上。
轮廓、形状、细节……
当石台内部的模样随着声音一层层地显现在冯恩的脑海里，他按在桌上的手也不禁捏成了拳、而后伴着希声的音波用力向下一锤——
咚！
石台毫无变化，反而是冯恩的拳头被反作用力弄得生疼。
不过他没有停下，而是重新把手按上台面：石面之下是一处中空的腔室，虽然装着东西、但大小和形状无疑便是火炉的炉膛；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找到台面的弱点、将其击碎。
音波一阵阵扩散、返回，越来越多的细节也随着声音传入希声的耳朵、在冯恩的脑中变作更为清晰的画面：
石台内侧的表面刻着十数条散发着火色灵光的纹路，它们共同集聚在了一点、对应的位置恰好在外层靠近地面的边角之处；而这里刚好点着一个小小的墨点。
在外壳的一片洁白与光滑中，此刻的它异常显眼。
冯恩随即蹲下，身后的希声猛地挥拳打了上去——
“咔啦”一声、平滑的表面绽开裂痕，随即蔓延到石台整个表面；而后成块的外壳簌簌落下，显现出石台原本的模样：上方开口、中心空洞的火炉。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声响、也都不禁为这画面而惊讶得愣住；手里的活计和脚下的步伐全都停了下来。
一片沉默中，冯恩站了起来：
“各位，这石台的外壳只是伪装，其内部实际上是个火炉，可以生火用以锻造器物。”
看着四周讶然的人群，他淡定地开口，“每个石台的外壳上应该都有一点墨迹，找到之后用力击打便可让石台还原成这副模样。请各位自行尝试吧。”
说这番话的冯恩并不是突然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他知道比起只有自己有炉子、空地里每个人都有炉子给他带去的麻烦会小得多。
当他看着周围的个人各自击打石台、听见簌簌的外壳破碎声接连响起，方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炉膛内部：除了堆叠的柴木、引火的折子之外，里面竟还有一条狭长的木板。
“有意思，这东西还打磨过啊。”
他把它从炉里抽出，转身看向另外几人，“你们的炉子里也有这个吗？”
“嗯……”
看着七玉点头、朱颜和袁野的手里也拿着相同的木板，冯恩转而看向墨奇：“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并没有立刻回答的墨奇端详着自己炉中的木条，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
“这应该就是一根普通的木头。”
他又翻看了一遍、最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啥的，磨得倒是很薄很光，总之不是柴火。”
听见这话的冯恩愣了一下，刚刚才舒展了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有火了却没有水，正所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更何况自己这群人里除了墨奇之外可都算不上“巧妇”。
其他的考生里有生火的、有找水的，却也没有找到水的——还是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冯恩的目光回到了手中的木板。
“这东西会是线索么，”他看着它窄长的外形、光滑的表面，“做成这般轻薄，倒像是用来砍东西的长刀；可木头又能砍啥呢……”
思忖间，却突然听见空地里炸开一声话音：
“各位！要洗灵的话竹子里面有水啊！”
不知是谁吼的这一嗓子让所有考生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围住空地的竹林，愣了片刻、人群随即涌了上去，很快就有人抓住了细瘦的竹子、想要把它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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