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和煦的阳光，怎么可能出现？</p>
这一刻，卡尔十六世完全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p>
自己是不是在从天空音乐厅下来的马车上睡着了？</p>
还是说……其实失去了意识，已经死了的人，是他自己？</p>
他抬起头去，天空中，隐约有着阴影，在阳光之中闪动。</p>
他眯起眼睛，就看到那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p>
修长的洁白羽翼拍打着，拖拽着阳光下的阴影，金色的盔甲闪闪发光，那是手持长枪的女武神，正从天空中飞了下来。</p>
女武神？！</p>
我没看错吧！</p>
卡尔十六世下意识地就想要在胸口画一个十字。</p>
其实，北欧三国信仰的都是基督教的分支信义宗，也就是马丁·路德改造过的路德教派，国王的信仰是写入了宪法的，而大部分情况下，国王也是国内的宗教领袖。</p>
事实上，整个欧洲各国的“王国”化，都是随着基督教化的进程推进的，这些来自于北欧古老传说的信仰，对他们来说属于异教徒。</p>
不论是对卡尔十六世还是卡尔十一世，都是如此。</p>
但此时此刻，当女武神骑着洁白的天马从天空中降下，当谷小白那格外宏大的“预言”响起时，卡尔十六世依然有一种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感觉。</p>
他眯起眼睛来，看向了阳光的顶部。</p>
在那阳光的尽头，有一栋闪烁着神圣光芒的建筑，在隐隐约约放射着光芒。</p>
被卡尔十二世牵着手，卡尔十六世觉得自己的身体离地飞起，跟着女武神，一起飞向了那云端中的建筑。</p>
英灵殿，瓦尔哈拉！</p>
勇敢的战士，在那里日夜操练，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到来。</p>
它何时会到来？</p>
它又是怎么样的战斗？</p>
没有人知道。</p>
但那里，是最勇猛战士的归宿。</p>
是灵魂的永恒之所。</p>
是比“天堂”更具现化，更容易理解的存在。</p>
两个人慢慢飞升，瓦尔哈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p>
突然，卡尔十二世停下来，转头看着卡尔十六世，道：“那里是我的归处，却不是你的。你不能继续向前了，回去吧。”</p>
卡尔十六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一沉，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p>
耳边，只有隐约的音乐声缭绕。</p>
……</p>
三百年前，同样的一栋建筑里，谷小白猛然惊醒。</p>
他就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卡尔十二世站在门前。</p>
“大团长阁下，我的父亲……去世了……他让我来叫您，但是……呜呜呜呜呜……”</p>
“我已经知道了。”谷小白走到了卡尔十二世的身边，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p>
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环住了少年的肩膀。</p>
少年只比他小两三岁，但是此时却脆弱无助，让谷小白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所见到的那个小男孩。</p>
两天之前，他从丹麦赶到了瑞典，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宫里，见到了已经半昏迷状态的卡尔十一世。</p>
他和卡尔十一世彼此之间的有效交流，不超过十句话。</p>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梦境，还是卡尔十一世最终的托付。</p>
他是一个物理学家，但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相信什么。</p>
“你父亲，已经把所有应该说的都告诉我了。”谷小白回忆起了，最终他所看到的那个画面。</p>
那殿堂里，小男孩跑过来，坐在了父亲的膝盖上。</p>
旁边的图纸，地图，一切的画面都如此的清晰。</p>
这是卡尔十一世就算是弥留状态，也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p>
而他，接收到了。</p>
同时接收到的，还有一份责任。</p>
“今天开始，我会成为你的导师……”</p>
而且，我不会像小蛾子那样不得不离开。</p>
我会陪伴你直到你成长起来。</p>
卡尔十二世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懵懂又茫然。</p>
“真的？”</p>
这天开始，一生征战，因为穷兵黩武导致国力衰弱，被称为军事天才和伟大英雄，又被贬斥为恶霸与嗜血的好战者，和彼得大帝争胜数十年的卡尔十二世，正式走上了历史的舞台。</p>
后世并不会知道，他有一个怎么样的老师。</p>
也不会知道，他的老师教给了他自己会的所有的东西，可他终究并不是自己的老师。</p>
而他的老师，也终究不能陪他走到最后。</p>
在自己的学生和挚友争胜，历史终归回归了原本的轨道的时候，他只能隐去自己所有存在的痕迹，远走他乡。</p>
就连他那近乎无所不能的老师自己，也不会知道未来怎么样。</p>
在无法取舍的选择之中，将一切交还给了命运。</p>
“走，我们送你父亲一程。”</p>
谷小白走到了窗口，低头，《北大西洋狂想曲》第五乐章《神话》响起。</p>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天空中。</p>
金色的宫殿，似乎遥在云端。</p>
阳光在午夜洒下，逝去的英灵，魂归瓦尔哈拉。</p>
……</p>
清晨，卡尔十六世是被温暖的阳光唤醒的。</p>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贵的大床上。</p>
和煦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投射在他的身上。</p>
卡尔十六世有些惊疑不定地爬了起来。</p>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房间，就是自己看到卡尔十一世的房间，而这张床……</p>
让卡尔十六世有点瘆的慌。</p>
但是那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这种感觉。</p>
他站在这古老而又崭新华丽的房间里，环顾左右，终于还是走到了窗前，然后伸出手，推开了窗户。</p>
“哗”一声，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疑虑。</p>
剩下的，都只有一片暖洋洋，甚至是鸟语花香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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