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许诺那么一个完美主义的人会喜欢上一个脑瘫患者。</p>
——陈末篇1</p>
我有一个朋友她叫许诺。</p>
和我许诺打从爷爷奶奶那辈儿就认识。</p>
她是处女座，喜欢穿裙子。</p>
在我印象里，她比我认识的所有女生都爱美。</p>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p>
当然我们也上了同一所大学。</p>
我喜欢打篮球，喜欢在阳光下沐浴，喜欢汗水流淌的感觉。</p>
她是我的跟屁虫，可能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的缘故，许诺这个人不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儿，她总是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她说女生太吵。</p>
不过这样正好，许诺嫌弃小姑娘们叫嚷，我就可以让她多在我身边。</p>
许诺是我见过最爱美的女生，每次在一起吃过饭她都会拿出她口袋里的口红进行补妆。</p>
上了大学之后我们也常在一起，她总是穿着好看的衣服，跟个蝴蝶似的在我周围乱转，大家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儿，尤其是夏季时我打完篮球穿着跨栏背心，她穿着单薄的吊带。</p>
这不就是俊男靓女吗，只有我这样性格和身材都完美的人才配的上她。</p>
我很喜欢许诺，却从未向她表露过心意。</p>
室友们都怂恿我去和她表白，我想也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不信她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p>
大二开学那天我鼓足勇气把她约到操场上，想大声告诉她我喜欢她。</p>
夜晚的操场上很热闹。</p>
无数小情侣在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聊天，看星星。</p>
[找我干嘛。]她说。</p>
我憋了一会儿后终于鼓足勇气和她说[许诺，我……。]</p>
我还没对她说出什么，许诺的目光就已经不在我身上了。</p>
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吊带儿，白皙的皮肤即使在夜晚的灯光下也让我觉得晃眼。</p>
她跑到草坪上将一个走路颤颤巍巍，脸部表情略微抽搐的男生扶起。</p>
隔着老远我就看出来那个男生和我们不一样。</p>
男生抓着许诺的手腕，抓在她洁白如雪的皮肤上。</p>
[陈末]许诺摆着手势呼唤我。</p>
我走过去，许诺兴高采烈的向我介绍那个男生[这是周柏，我男朋友。]</p>
我尴尬的站在原地，她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p>
我看见许诺主动地钻进他怀里，但那是我还是认为许诺在开玩笑。</p>
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后来周柏说他累了我和许诺便将他送回了宿舍。</p>
把周柏送回寝室后，我和许诺一起在校园间漫步。</p>
[他……。]我先开口问到。</p>
[脑瘫。他妈妈生他的时候早产。]</p>
许诺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点情绪，她平静极了，像比周柏还更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p>
我见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便赶快和她说：[如果你就是想玩玩儿，别这么对人家。]</p>
她瞧了我一眼说：[我没闹着玩儿，我和他高中就认识了。]</p>
————————</p>
——周柏篇1</p>
我叫周柏，母亲在生我的时候早产三个月。</p>
我天生和他们不一样。</p>
或许是因为我说话缓慢，手指总是不经意的摆放成奇怪的形状。</p>
或许是因为我天生跑不了太快。</p>
又或许是因为我父亲在我出生后就选择丢下我这个怪胎跑掉。</p>
人们总是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p>
我有很多外号，其中最刺耳的是：怪胎和野种。</p>
从小就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儿，我没有朋友，他们说我生的丑陋，我常常会看向镜子里的自己。</p>
我生的就这样丑陋吗？</p>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p>
我不需要朋友。</p>
父亲逃跑后留下了他和母亲结婚时的房子。</p>
这是他作为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p>
是的，我觉得那个家是一件礼物。</p>
我不喜欢和人接触来往，整个童年里当我遇见年龄相仿的嘲笑我时我都会躲到房间里。</p>
十八岁之前没有人喜欢我，我的母亲也一样。</p>
我曾经听到过她在和人打着电话，言语间抱怨着我为什么是个残疾。</p>
我也恨，她为什么给我一个健全的大脑和残废的身体。</p>
她还不如就把我生成个痴呆的样子，整天傻呵呵的笑没有烦恼直到死亡。</p>
没有人喜欢我，直到高二那年我遇见了许诺。</p>
她是那样健康，那样美好，那样爱笑。</p>
我从未如此向往过成为和她一样的人。</p>
相遇的那天是一个清晨。</p>
因为我拥有奇丑无比的身姿，周围的人都会来欺负我，从小欺负到大，我习惯了。</p>
我从不反抗，因为我反抗时的姿态会被他们看成笑话，然后会再次刺激他们学着我的样子刺激我。</p>
那天我被隔壁学校的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也还好，如果遇见了我们学校的王强估计我还会在被抢劫后挨上几脚。</p>
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这完全是我生活里的日常。</p>
可我还是露出来恐惧的表情。</p>
这个时候许诺出现了，她那天穿着一双白色的布鞋登场，因为生病的缘故，我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抬起我的头颅。</p>
所以在我记忆里她总是穿着白色的鞋。</p>
“你们干什么，校园欺凌吗？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蛋！知道我好哥们儿是谁吗？高三一班陈末。”她边和他们说边拿手机给那几个混混拍照。</p>
混混们听到陈末的名号落荒而逃，许诺在一旁叫喊：“有种就都别走。”</p>
混混被吓走。见人都走光了，她长舒一口气将我扶起，帮我怕打掉身上的灰尘。</p>
那是一张宛若天使一般的脸。</p>
“你没事儿吧。”她凑近我问。</p>
我摇头，出于羞涩或是别的什么，我不敢同她讲话。</p>
她不把我当做脑瘫患者对待，她会嘲笑我笨拙的动作和表情。</p>
在她身边，我不用成为任何人，不用装作不在意，不用假装认为我们两个一样。</p>
对了，许诺那个叫陈末的朋友我见过几次。</p>
在高中的时候。</p>
只是一直没机会去打招呼。</p>
我觉得她可能不希望我们认识吧。</p>
我老远瞧过一眼，那是个很阳光的男孩儿。和我一点都不一样，是两个世界的人。</p>
他可以和伙伴们一起打篮球。在阳光下奔跑。</p>
他穿着我买不起的运动鞋，我悄悄查询过，那大概是我和母亲一个月的生活费。</p>
后来上了大学，我才知道他也和许诺考了同一所大学。</p>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我老远就瞧见他扭扭捏捏的要和许诺说什么。</p>
随便吧，说什么都行，说爱她也好。</p>
我总不能自私的只能让我这样一个人不健全的人爱她吧。</p>
陈末用异样的眼神瞧着我，那目光比任何人的都刺眼。</p>
他嫉妒我，又同情我。</p>
他大概是讨厌我这么一个拥有不健全身躯的人都能把他喜欢的女孩儿抱进怀里吧。</p>
——许诺篇1</p>
我叫许诺，家境阔绰。</p>
在a市如果我许诺，许诺你一样东西，我一定能给你。</p>
别人给不了的我能给的了。</p>
我从小就被我父亲的那句三字箴言言传身教——钱可以。</p>
我这一生遇见过两个对我重要的男人，一个是陈末，与我家世交的生意伙伴家的地主老财的傻儿子。我最好的朋友。</p>
我对他的评价有很多：蛮横，骄纵。</p>
可他唯独不敢对我这样。</p>
我呢，也习惯了跟在陈末身边作威作福。</p>
不，是他总是跟着我，说我是他的跟屁虫，可高考的时候他放弃了三十分都要和我去同一个地方上学。</p>
另一个人是周柏，一个身体有缺陷的病人。我爱的人。</p>
初见他是在放学的路上，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下午放学的时候会选择晚些走来避开拥挤的人群。</p>
他好像也不喜欢人多的时候，我遇见过他很多次。</p>
我喜欢默默的跟在他笨拙的走路姿势后面。</p>
周柏真的笨，他竟然会被学校里的混混们欺负。</p>
这个人还一点都不懂得反抗，这要是陈末他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p>
我一开始并不想管闲事儿，直到有天早上我遇见他被人堵在巷子里。</p>
我起床气大，路见不平本女侠直接就是拔刀相助。</p>
我扶起跌倒在墙边的周柏。</p>
他生的真白净，和陈末不一样。</p>
陈末身体健康，经常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去打篮球，所以他黝黑，活泼。</p>
周柏不一样，他笨拙又小心。</p>
他是生病了，但他不丑，比陈末还要好看，文文静静的好看。</p>
白面书生的好看。</p>
我莫名其妙的被他吸引，从那天开始我便围着他转。</p>
我主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和电话号码。</p>
放学的时候有意等着他。</p>
开始有次我在值日他竟然把我丢在那儿自己走了，我气愤的追赶上这个走路缓慢的笨家伙。</p>
将他臭骂一通告诉他：[你以后要等我一起走。]</p>
他笨拙的点头不敢看我。</p>
这小子也识趣儿，从来没放过我鸽子。</p>
后来高中毕业，他比我小一届，我得放他鸽子了。</p>
去上大学之前我去到了他家和他说：[以后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p>
他变得沉默，不像平常似的歪着头腼腆笑。</p>
我察觉他的表情，半蹲在他面前凑近他那因为疾病难以抬起来的头颅。</p>
他脸红红的，急促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p>
我忍不住的吻在他的唇上，他太可爱了。</p>
我将唇瓣从他嘴上移开，他生气的转头不再看向我。</p>
我再次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p>
拿起我放在他床上的书包就走，“加油小柏同学，和我考一个大学吧。”</p>
考上大学之后的寒暑假我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块儿。</p>
我不在意他的残缺，他也不拒绝我的热情。</p>
我的大一结束的同时他的高中生涯也结束了。</p>
他高考那一天陪考的人只有我，周柏母亲为了生计一天要打好几份儿工，我见过她，是个倔强的女人。</p>
我将周柏送进考场，我相信他可以的。</p>
最终周柏考上了我的大学。</p>
他只是身体不健全，但是我清楚，他比任何人都聪明，他的智力和情感系统都是健全的。</p>
——陈末篇2</p>
周柏出现的那天起，我和许诺身边多了一个人。</p>
我不喜欢许诺除了我身边还会有另一个人，尤其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p>
那天起我不经常和许诺见面但会偶尔和他们一起吃饭。</p>
瞧见周围人向我们投来的异样眼光。</p>
我是受不了那些的，但凡遇见有人那样看向我们，我都会露出凶狠的目光回敬过去。</p>
周柏和许诺并不领我的情，他们只会说：“低头，吃饭。”</p>
我不想要许诺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他没法儿保护许诺。</p>
我先做了许诺的工作。</p>
那天我把她单独约出来吃饭。</p>
她姗姗来迟了，[不好意思啊，我又来晚了。]</p>
我递给她一双筷子：[没事儿，你这阵不老这样吗？]</p>
[埋怨我哈。]</p>
我和她闲聊几句便切入正题。</p>
我：[你说，谈恋爱一定要结婚吗。]</p>
许诺：[当然了，要不你谈的什么恋爱？你有喜欢的人了？]</p>
我：[还没……，你跟他呢，会结婚吗？]</p>
许诺:[会。]</p>
她回答的很笃定。</p>
我忍不住泼她凉水：[你们在一起不合适。]</p>
[那我和谁一起合适？你吗？]许诺被我激怒，不再夹盘中的菜。</p>
我从小就怕她生气，她一吼我是根本不敢瞧她的。</p>
我唯唯诺诺的说：[他应该找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在一起。]</p>
许诺将手里的筷子扔出老远，周围的人都在瞧我们。</p>
估计他们会以为是我惹女朋友生气了。</p>
她要真是我女朋友就好了。</p>
[你跟他们一样陈末，我对你真的失望。]</p>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我们这个学期都没说过话。</p>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并不会觉得周柏的样子怪异，我理解和接受这世界上有这样的断了翅膀的天使存在。</p>
只是出于私人原因，出于许诺。</p>
我不喜欢他。</p>
——许诺篇2</p>
陈末和周柏正式见面的那个学期他突然约我出去吃饭。</p>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陈末压根儿就看不上周柏。</p>
随便吧，我觉得他不配做我的朋友，即便他喜欢我。</p>
我和周睿相处的很好，我会和他分享我喜欢的歌曲，带他去吃我喜欢的美食。</p>
傍晚的时候，我喜欢和他去到操场上躺在他怀里听他给我念我喜欢的书里的内容。</p>
我喜欢他笨拙的声音，喜欢他磕磕巴巴的说出我爱你。</p>
也喜欢在夕阳下和他拥吻。</p>
或许他并不知道，但我感受得到他生命的温度。</p>
当然我们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p>
第一次是临近大四毕业的寒假。</p>
那天我和陈末两家一起吃饭。</p>
陈末妈妈谈起了我和陈末的未来。</p>
他们不知道我们两个已经很久不说话了。</p>
他妈妈大概是贪图我们家的生意，作为独女，她巴不得我嫁进她家。</p>
陈末一直在试图阻拦他母亲的不礼貌行为。</p>
可她丝毫未曾察觉到自己的不妥。</p>
进而还敢乘胜追击，[诺诺，你还没有男朋友吧，你看你和陈末从小就是青梅竹马……。]</p>
[妈！你别说了]陈末站起来阻止他妈妈说话，他太过激了。</p>
吓了大家一跳。</p>
想必饭桌上的人都以为我俩在一起过又分手了，正处于冷战期。</p>
我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p>
我想给他安全感，也想在计划里的毕业后就结婚。</p>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p>
整个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p>
大家都说好，说明天叫过来一起吃饭。</p>
只有陈末的表情不对。</p>
——陈末篇3</p>
我想不到许诺会带周柏来见她的家人。</p>
在此之前我还是坚持着她只是想玩玩儿。</p>
聚餐后的第二天许诺就将周柏邀请到了她的家里。</p>
我们一家也受邀去和许诺家吃饭。恰逢冬至，许家宴请宾客都聚集在他家的别墅里吃饭。</p>
大家在屋子里看见窗外许诺挽着周柏的手颤颤巍巍的走过来。</p>
母亲伏在我耳畔问我[这个男孩儿是不是有什么病。]</p>
我摇摇头什么都不说。</p>
许诺和周柏进了屋，大家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p>
整个屋子里，除了许诺和我没人将周柏当正常人对待。</p>
他们热情过头的表达出对周柏的关切。</p>
我瞧见许伯父的脸色不好，可他还是压抑着，至少在宾客面前不丢了颜面。</p>
周柏坐在沙发上被一堆太太们围观，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着他家里的事儿。</p>
许诺母亲也在其中。</p>
大家相互议论，攀谈。</p>
没有人敢直接说她什么，唯独许伯父。</p>
我瞧见许伯父走到许诺面前将许诺叫走。</p>
随后走廊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p>
宾客们都安静，好奇的观望着外面的一切。</p>
许伯父大声吼着：[滚，我们许家没有你这么一个女儿。]</p>
没人说话，没人动，甚至没有人敢去劝劝这对父女。</p>
唯有周柏颤颤巍巍的站立起来往外走，我赶紧上前去扶住他，以免他因情绪激动而摔倒在地。</p>
周柏在走廊里和许伯父说着笨拙的对不起，许诺低头流着眼泪。</p>
我此刻终于明白，她真的没有把周柏当异类，她希望周柏可以和我们一样。</p>
许诺和周柏走出了许家，宾客们继续假意碰杯，相谈甚欢。</p>
那一刻我希望他们能远走高飞，别再回来了。</p>
——周柏篇2</p>
大四寒假的某天许诺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p>
宾客们对我很热情，但他父亲好像不喜欢我。</p>
我们离开之后去了我家。</p>
她情绪很不好，我也很激动。</p>
因为生病的原因我不能情绪激动，这样我走路和说话都会出问题。</p>
沉默间，她突然吻上来脱我衣服。</p>
我推开她，磕磕巴巴的和她说我想和她分开。</p>
再次看见她流泪的时候我心软了。</p>
当时能刚硬一点就好了，可我见不得她哭。</p>
我用笨拙的双手抱紧她。</p>
我们把男女之间该做的都做了。</p>
上大学以来，当室友们发现我这样残疾的人都有女朋友的时候都惊叹不已。我猜别人也是这样想。</p>
许诺聪明，富有，有健康完美的身体。</p>
她是完美的人，和我不一样。</p>
那个时候听到室友们的评头论足我也会不舒服。</p>
他们或许是出于嫉妒。和陈末一样。</p>
他们和我说，许诺跟我就是玩玩儿，不会和我有什么结果的。</p>
我当时也将信将疑，我真的不知道她喜欢我什么。</p>
我只知道她从来不把我当病人，当异类。</p>
她敢带着残缺的我去她家里会见宾客。我想她是爱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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