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的猜测成真了，他打量着克里斯手里的玩意一言不发。</p>
“在想什么？”看着若有所思的撒旦，李元问。</p>
只见他面色阴沉，缓缓地说：“有点眉路了。”</p>
“什么眉路？”克里斯抬起头，又回头扫了一眼躺在地面上抽搐的普斯，“这家伙怎么办？带回去审问？”</p>
“你在上面学到的那套，这里不管用。”撒旦冷着脸。</p>
“不如这样，既然我之前有可能是从这里离开暗河的，说明这条河的尽头会是一层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我们带他出去，说不定上面的警察会找到他。”李元望向克里斯。</p>
“也好……我可以通知警局，让他们比对一下当年的失踪人口。”克里斯盯着普斯，眼里满是嫌恶，“不过，从他刚才的话里，我们至少能知道，在5年前，有一个杀人犯胁迫他在潜入某个女人的帐篷，打开这个电磁屏蔽力场，在夜间进行行凶，具体时间和受害者还不清楚……说不定之后有机会把这桩无头悬案解开……”</p>
“受害者已经清楚了。”撒旦盯着地面。</p>
“什么意思？”</p>
“死的人是梅花j。”他语气很平静，可那眼里流动的狂躁已经暴露了他此时真实的情绪。</p>
听到梅花j的名字，李元脑子里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像。</p>
那是一个身材较小的元气少女，每天都蹦蹦跳跳的给撒旦带她做的早餐，喜欢穿漂亮的花裙和皮靴，白色的袜子总是很干净，眼睛很大，相当有神采。</p>
李元费劲力气才想起少女的名字，好像，是叫，画翼。</p>
“嗯。”</p>
“当时发生了什么？”克里斯再次打开了备忘录，“能不能说说？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凶手！”</p>
望着克里斯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李元内心一阵苦笑。</p>
他总是这样具有正义感，也许在三个人之中，他才是人格最健全的那一个。</p>
“出去再说，我不想看到这废物。”撒旦扭头踩进水里。</p>
他需要消化一下情绪。</p>
“带他出去？”克里斯悻悻关掉手机，挠着头，“小果能导航吗？”</p>
“可以哦~这条通道很宽，顺着水流就能出去啦！不过，快到外面的时候，要小心别磕着头。”</p>
李元见状叹了口气，抓住那男人的衣领跟着下水，希望等会这人别半途溺死。</p>
这是李元第一次感受自然水源。</p>
地下水是这样冰冷，冰冷刺骨，闻起来令人窒息，有一股海水和金属的气息，这和他在可控核聚变研究所的材料室问到的味道有些类似，各种材料的味道交杂在一起，甚至，他还闻到某些刺激性气体的气味。</p>
“这水，闻起来不对。”李元皱着眉，“恐怕已经被污染了。”</p>
“小果，你能采样吗？”克里斯问。</p>
“不能哦，我现在没有装备采水样的设备。”小果摇摇头，但它忽然又想起什么，“生物采样管还剩一个，用那个吧！”</p>
克里斯接过小果递来的采样管，手里的光线照在水面上，蹲下，将管子按入冰冷的水中。</p>
里面偶尔涌动过一些奇怪的孢子，不时间飞过一些密集的气泡，底部还有不少已经进化变异得完全看不出来原样的水生生物，还有一些眼睛发白身体透明的小型生物，看样子像虾和鳖的组合体，还长着一些口器。</p>
偶尔，顺着瀑布下来的水面还会飘过一些看起来像丝状蓝藻的玩意，同时还带来一股细密的腥臭味。</p>
“也不知道一个点的样本够不够分析。”克里斯晃了晃手里的管子。</p>
“走吧。”撒旦却不想再纠结，他鱼跃而入，顺着水流游去。</p>
空档的岩洞里回响着三人此起彼伏的洑水声，普斯身上的“沙蠕菇衣服”充当了救生衣的作用，现在竟然整个人如小船一样飘在水面，李元时不时推他一下就能朝下游去。</p>
不一会，水流速度明显变快许多，非常湍急，上下游的水速还有差异，时不时涌起些许漩涡和气泡，将普斯的身体推来推去。</p>
他不得不用右手拉住普斯头上的菇伞帽子。</p>
这时，右手上传来一阵令他极其难受的瘙痒，他忘了，他手上还裹着药，地下水这环境，恐怕水体里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细菌。</p>
但他也只能忍着。</p>
三人抬着头划着，但完全无法避免水流进入口鼻，时不时溅起的水花对眼睛的攻击十分密集，哪怕是一直闭着眼的李元也十分难受。</p>
在黑暗里不断朝前，很快便不再需要费力的游泳，顺着越发湍急的地下水，他们很快被冲到一片滩涂之上。</p>
“靠，这水也太臭了。”克里斯趴在岩石滩涂上干呕，“幸好打了针，不然我又得吐了。”</p>
普斯身上的沙蠕菇外衣吸饱了地下水，现在普斯整个人重得像块陨石，李元抽起刀将那外衣切开，试图把他的外衣脱掉。</p>
“我去……”他手起刀落，看到普斯的身体，立刻经不住骂了一声。</p>
克里斯立马把光线打到普斯的身上。</p>
“妈的……”克里斯顿时咽了口口水。</p>
只见普斯的躯干已经被沙蠕菇完全寄生，身上的皮肤组织、肌肉与血管已经成为了沙蠕菇根系的一部分，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根网，李元这一刀切下去直接见血，给普斯来了一发开膛破肚。</p>
普斯的内脏、骨骼、血液都成为沙蠕菇生长的器皿，那么……普斯脑袋上的那个玩意……</p>
李元只觉得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两步。</p>
“就丢他在这吧？”克里斯皱着眉，“还说带他出去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p>
“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制裁。”撒旦冷眼看着那滩沙蠕菇，扭头朝岩石坡上走去，“待在监狱里还有吃有喝有住呢。”</p>
洞窟越发开阔，空间也逐渐明亮，远处，闷闷地海浪声传来，回荡在三人周围。</p>
快到了。</p>
入口处，刺眼的光线照得三人有些睁不开眼。</p>
自然呈现在三人面前，可这里绝不是什么奇妙的海景，而是腥臭发黑、发绿如浆糊一般的海面，到处都是鱼骨、鸟骨，四处都是垃圾，还有被腐蚀得只剩骨架的乘船或钻井，巨大的城市之墙高耸入云，那厚重的混凝土上爬满了霉菌。</p>
甚至还能看到不少骸骨，骸骨旁边倒着秃鹫和老鼠的死尸。</p>
海面不再流动，流云凝重，自然的光线凝结在空中，仿佛连太阳都不愿意照耀这片独立的美洲大陆。</p>
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李元想起曾经见到的海景，眉头紧皱，脸上一片怅然。</p>
成像仪的红光划过。</p>
见状，克里斯快速跑到前方，观察几人的嘴部动作。</p>
只见“李元”从滩涂中爬起，一路走到出口，可他刚出洞穴，就被几个人包围，那些人举着枪对着他，他缓慢地举起双手。</p>
那些人身着教会的兜帽，看不清面部表情，只能看到嘴部，他们扛着枪逐渐将“李元”包围，打量着他的脸，在他脸上一阵乱抓，随后又逐渐退后，似乎准备放他离开。</p>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是，就在“李元”缓慢地走到阳光之下，身后的那些教徒对视一眼，用枪托给他的后脑来上一棒槌。</p>
他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地，随即被教徒们拖走。</p>
那些教徒将他拖上入口听着的一辆飞车上，鱼跃而上，乘着飞车飞到二层城市高墙的入口，再次进入了zbj市。</p>
顺着那红色影像飞走的方向，李元朝身后的城市高墙望去，那红色影像飞走的地方原本应该是一个出入口，可是现在已经完全被封死了。</p>
线索再次断裂。</p>
“他们说，信号在你身上。”克里斯皱着眉头，“什么信号？你知道吗？”</p>
“可能……是他们在我脑子里装的某个芯片，后来被分子纳米神经元吞噬了。”李元想起孟菲斯告诉他的结论。</p>
“你什么时候被装上芯片了，我记得你一直没有装芯片手机，对吧？”克里斯走到李元背后，掀开他后脑勺的头发，“这里并没有装过芯片的痕迹，只有……一个大概1的圆形疤痕，看起来已经愈合很久了，在你第一节脊椎上方，周围没有头发。等一下你为什么知道是芯片？”</p>
“之前就诊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李元看着阴影中的撒旦，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p>
“好吧，那他们注射到你脑子的可能是个管状的信号发射器，里面应该还藏有一个芯片，现在你脑子里的信号发射器应该取出来了吧？”</p>
说罢，克里斯伸手去摸了一下那圆形的疤痕，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摸到肌肉的质感和肌肉下的脊柱。</p>
“应该，至少‘烂苹果芭蕉’的人没发现我脑子里还有个发射器。”</p>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你是什么时候被装上发射器的？”克里斯走回李元身前，“你还记得吗？”</p>
李元沉默地摇摇头，盯着满是骸骨的海滩思索着，他立刻想到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p>
他的思绪回到了他的日记上。</p>
“你还记得你看过的日记内容吗？”他猛然抬起头望向撒旦。</p>
“记得。”</p>
“当时我应该已经失忆了对吧，你也看到那些字了，我甚至连缪丝都忘记了。”</p>
“嗯，可能。”撒旦歪过头，想听听李元想要说什么。</p>
“那么，以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我是怎么能够将密码和轮盘藏起来，同时还能从这里逃跑的？”</p>
李元将目光移开，盯着尸骸的脸上露出迷惑又恐慌的神色。</p>
“还有，为什么我的书柜会是纸质书，你们都是在看电子书对吧，暗河也有电子图书馆，我没理由再往家里做一个书柜吧……据我对自己过去的了解，我绝对不是什么爱看书的人，撒旦，你记不记得那个书柜我是什么时候放在家里的。”</p>
“大概……2106年。”撒旦想了想，“当时我们去你家里聚会的时候还问过你，你说是你的导师送给你的，可是，当我们问起你的导师是谁，你却不愿意告诉我们。”</p>
“我的……导师？”李元彻底陷入迷茫。</p>
他的导师是谁？</p>
等一下，他想起孟菲斯的办公室，也是一个纸质书柜。</p>
难道他的导师是孟菲斯？至少这个猜测有一定的合理性，不然没发解释孟菲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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