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更好看。”
“你长得也挺好看。”辛瑞开始油腔滑调起来。
武虹的脸微微红了：“你还行不行？”
“怎么不行。你等等。”辛瑞掰着手指开始默默念叨着：“来了啊。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
“不须放——，你坏！”
看架势武虹像是要扑过来，辛瑞连忙做举手投降状：“我坏我坏。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辛瑞，青岛人，海军南海舰队的。”
“我叫武虹，济南军区通信总站技师。”
“你是哪里人啊？”
“莱阳的。我爸也是海军，是机场的工程师。”
“哦，莱阳啊。烟台苹果莱阳梨，”辛瑞自言自语着，目光突然定格在武虹乳白色的羊毛衫上。
武虹佯作不知，挺了挺胸，不经意地问道：“青岛都有什么好玩的呀？”
“栈桥、八大关、海水浴场，还有……”辛瑞脱口而出，猛然想到，莱阳离青岛这么近，武虹不会对青岛一无所知吧。
“你是故意这样问的吧？”
武虹笑而不答，那样子很可疑，却也不像是故意作弄人。
讲起各自在军校的生活，武虹说，她们班女生少、男生多，从第一年起就有人偷偷摸摸谈恋爱。架不住那些男生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到毕业时，落单儿的女生没剩下几个了。辛瑞开始还挺羡慕，听着听着就嫉妒起来。他酸溜溜地问道：“四年里，追你的人也不少吧？”
“我？我是属于剩下没人要的。”
辛瑞才不相信呢，可再追问下去也很没意思。他笑了笑，笑得很勉强：“没人要好。我也是没人要的。”
武虹马上说道：“好像有些醋味嘛。你要是在我们学院，不用你追，自然会有人要你。”
这话听上去很让人受用，可辛瑞还是追问道：“我可没那么优秀。”
武虹用手指尖点了点辛瑞的额头：“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啦。”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辛瑞飘飘然了，他惶惶恐恐问了一句“那你会要我吗？”
武虹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在青岛下火车后，武虹决定留下了。她有个高中同学在海军疗养院当护士，辛瑞把他送过去安顿下，约好第二天一起出去玩。武虹在青岛整整玩了一个星期，辛瑞每天都过来。开始几天，两个人还真是把栈桥、八大关、鲁迅公园、海水浴场几个景点逛了个遍。可很快就淡了这份闲情逸致了，疗养院就在海边，风景也很好，却也懒得再出去。除了去食堂吃饭，更多的时间两个人都是在房间里聊天，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的话。
眼看着年关已近，武虹总要回家过年的。分手在即，彼此都有些恋恋不舍。辛瑞坐立不安，时不时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武虹坐在床沿，把军装从旅行包中拿了出来，低声说道：“我要穿军装回去，我爸妈喜欢。”
“你爸妈会喜欢我吗？”辛瑞急切地问道。
武虹随口答道：“不一定。很难说啊。”
“啊！那为什么？”
“谁让你在海南岛那么远呀。”
辛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武虹见状偷偷笑了一下，继续埋头整理东西。见辛瑞一直扭脸望着窗外，也不说话，于是轻轻走了过去，在背后将双手按在了辛瑞的肩上：“那你说，你喜欢我吗？”
辛瑞没动，只是使劲点了点头。
“你喜欢我什么？”武虹把辛瑞的头转了过来，面对面问道。
“我喜欢你……”辛瑞稍一停顿，武虹立即将食指按在了辛瑞的嘴唇上：“嘘。还是不要说了吧。心有灵犀，说破就不灵了。”
武虹这一系列亲昵的举动让辛瑞顿时心跳加速，胸中好像燃起了一团小火苗。从认识到现在，两个人还不曾有过比拉手更亲密的接触。眼前的武虹，双眸流转着一汪春情，红唇微微蠕动，胸前两团乳白色的隆起散发着异性特殊的芳香，这一切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见辛瑞只是坐在那里发愣，武虹柔声细语道：“哎，你就不能主动些吗？”
小火苗立即窜了出来，燃遍周身，一发不可收拾，竟烧起熊熊烈火。
一阵手忙脚乱、气喘吁吁之后，武虹在床上紧紧拥着辛瑞，默默无语。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品尝“梨子”的滋味，辛瑞有些害怕了：“不会有事吧？”
武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只小手在辛瑞的胸脯上来回滑动。
全军院校招生考试开始，干部处又忙了起来。所属部队考生都集中在基地教导队，统一复习备考。驻守西沙的士兵因路途遥远，只能集中在永兴岛。干部处派顾震有带考卷上岛组织考试。在作战室开了乘船证，顾震有登上了一艘给西沙运送淡水的水船，在黎明时分离开了码头，踏上了西沙之旅。
永兴岛是西沙群岛中最大的岛屿，说是最大，其实面积也还不到2平方公里。岛上最高的建筑物是信号台，两层楼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全岛。水泥路两旁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羊角树，这是西沙特有的植物，在蓝天、碧海、白沙之间点缀上一片青绿。羊角树不高，也就是一米左右吧，叶子又大又厚，茸茸的闪着亮光。在去招待所的路上，顾震有意外地发现了绿色的邮筒，水警区政治处的刘干事介绍说，这里还是西沙工委机关所在地，也是一级地方政府。说起淡水资源情况时，刘干事说：“岛上有几口水井，因盐分太高，井水非但不能饮用，洗澡都不行。”早年间岛上也试着搞过海水淡化，花了不少钱上了一套装置，但设备的可靠性成问题，耗电也受不了。要知道，岛上的用电全靠柴油发电机，柴油和水一样金贵，都是要从大陆运来。
刘干事拿出两个虎皮斑纹贝壳，送给上级机关来的顾干事。这可是稀罕物，顾震有爱不释手，马上就想到要送给万晓红。天知道这精美的贝壳究竟算是爱情的信物还是分手的纪念。出来之前给万晓红写了一封信，按辛瑞说的意思，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从西沙回来，万晓红的信已经摆在办公桌上了。信封上贴着航空邮票，看邮戳，这封信在路上整整走了一个星期。拆信前，顾震有沉思了半晌，他在猜想着，这轻飘飘的信中会是怎样的内容。
无论如何没想到，一张洁白信纸上只是写着这样一首诗：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顾震有的双眼湿润了——她还会写诗？这是她写的吗？
顾震有从来不读诗歌，连小说也很少看。和万晓红相处时间也不短了，也没发现她有这种爱好。可眼前这首诗深深打动了他，这是一种怎样震撼的力量啊，是穿透心灵的力量！顾震有反复默诵着：“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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