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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他片言不语,只是含着明了的笑,淡淡地看着故友。他知道,他是真的变了。

“可我知道,改变你的,不是清涟的死,也不是满门的仇。那些都难不倒你。那么白清冷,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连执着了一生的东西都能放弃。”

这么多年来,少年时的豪言他从来没忘过,甚至三年来提笔撰写《大风歌》的每时每刻,他都清晰得记得。只是,在温润的地方待惯了,心也会跟着圆润起来,终日将自己封闭在白门之内,练剑、著述,每年六月初七去一趟杭州,牡丹开时再去一趟洛阳,一切按部就班,不用在意江湖上的恩怨种种,棱角磨去殆尽,到最后竟再也没有重新拾起的冲动。有时他会想,似乎这一生就这么过着,也挺好。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想,留点遗憾,就算是留点念想,不然我不知道后半生该怎么熬过去。”

他还没有全变——君遏心中猛地一颤——至少那种与生俱来、早已深入骨髓的狂傲自信,如何可能一朝褪尽!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天下第一对于他来说,根本只是囊中物而已,得与不得,全然在他一念之间。

“若硬要说,那该是时间罢。我得承认,我斗不过时间。”

他抬眼看向风雪中的楼上人,目中灿若星辰。

“我真没想到,到头来心心念念这件事的人,倒是你。”

君遏微微讶然,随之蔓延开一丝苦涩,别过头去。他也没想到,原来到最后,最有资格执着的人都已经放手,而自己却还在苦苦支撑……但是他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再看到原来的那个人啊,他想激起他的斗志,他想一梦醒来之后还能再看到原来那个不驯不羁的男子——那个亦敌亦友、自己此生唯一认可的对手,他希望还能像永乐那一年春天一样,比肩而立、一起站在江湖的巅峰,笑谈煮酒。

“那会儿你心里整天只有琴和剑的本身,旁人邀约比剑,你从来都是以各种托词推开,就连我成天在你面前大言不惭,都不曾激起你分毫。而现在,你竟然提醒我、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兑现。”

“你我之约,从一开始,我便输了。”君遏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有过必胜的信心。仅此一点,我输了。”

他垂下目光,愣怔地看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良久良久,嘴角忽地绽开一抹凄异绝烈的笑,“你知道么,我也杀过人,很多很多人。很久以前。”

白清冷点头。

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没有沾过血的人,永远在渴望和追逐。只有手中实实在在握着人命、浸满鲜血的人,才会真正地厌恶杀戮——而你,显然属于后者。这也是你这些年来从未杀过人的原因罢。”

白清冷不止一次地从他眼中看出过隐忍和挣扎,他在害怕,只有用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才能掩饰他心中正在翻腾的惊涛骇浪。

也许在他来到琴台之前,发生过什么,那会儿的他才多大,从那之后,他的整个人生都在赎罪,都在不顾一切地阻止杀戮,不管正邪,不管是非,在他看来,只要没有杀业就好。

“若我记得不错,你的七贤,只出鞘过三次。”

君遏脸上的笑意更深,“虽然你比上一次见面时好了很多,但是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怀念以前的你。”

“我也是。”白清冷淡淡一笑。

“去罢。师父在掌琴台等你。”

“你不拦我?”

“为何要拦你,如你所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过了半晌,白清冷的眉间才荡漾开一丝笑意,“得友若你,我自认无憾。”

君遏暗下了神色,抿了抿嘴,岔开这个他不太喜欢的话题,道:“反正你还会出来的,别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去罢。”

白清冷点头,看了眼至交衣袂翻动的身影,不再多言。

他要做的,如今,只剩了一件事了。

“白清冷——”雪中那个身影忽地道。

他正要施展出轻功,闻之,就要掠出的身形硬生生刹住,偏过头看着那个人。

“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他。”

“他?”

“我没能保护好行云。”君遏轻声道。

陡然间,白清冷分明觉察到一丝隐秘却剧烈的触动——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在印象中,依稀还是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的年纪,总是兴致勃勃地和自己讲他幻想中找到父母后要做的的一切一切,还是那个会晕血、连剑都拿不稳、爱哭爱笑爱吵爱闹的小孩儿。虽然自己总是作出嫌弃他的样子,但看着他的无知无畏无邪,自己真的有想过,不止一次地想过,就这样护着他罢,至少还能护他十几年。

就连他也……蓦地,一股熟悉的、几不可察的无力感蔓延开来——他斗不过时间的。没有谁可以。

一切由命罢。不是他信命,只是一个人的命运只该他自己来掌控,旁人无从干涉。顿了顿,他垂首失笑,想说些什么,却无奈已经泯灭了所有的情绪,什么也没说,只是脚尖一点,便凌空跃出高崖,越过琴楼,一袭白衣没入风雪中,像一片雪花坠入雪地,不见了踪影。

君遏久久地站在原地。

也好,也好。这一去,不管对错,不管结果,那个人都将就此摆脱宿命,完成他作为一家之主所必须担负的一切。

只是,这世间怕是再无白清冷了。

他凝视着黑暗中的虚空,眸中光彩黯淡了下去,扣住古琴,足下一点,身形凌空而下,翻进了琴楼顶层外的露台。“他走了。”

雕花的窗框后面,那一袭胭脂红的衣裳在昏黄的灯下摇曳,发出暗红的血一样的颜色。那是一个极美的少年,似乎受了重伤,胸口缠着绷带,脸色煞白,从藏身的立柜后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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