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龙带着毛娃找到孙壹的时候，孙壹正好和杨日天在一起。
看着杨日天兴致勃勃的样子，一条龙更觉得落寞。
一条龙上前，让毛娃把蒙古人向西转牧场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孙壹没觉得蒙古人转场有什么关系，游牧民族嘛，不转场怎么游牧，反倒是带回来了荞麦种子很高兴。孙壹马上吩咐闷蛋派人把种子种下去。
“这次换回来的种子能种多少地？”孙壹问。
闷蛋答，“一石照着一百二十斤算的话，仔细些，能种四十亩。”
孙壹吃了一惊，好不容易背回来的种子只能种四十亩地，而荞麦的产量只有每亩六十斤，要是只靠荞麦养活一个人一年的话要十八亩地才行。
“太少了！”孙壹心道。
杨日天倒是很认真地问一条龙，“你觉得蒙古人转场有问题？”
一条龙答道：“我说不好，但是感觉不对头。蒙古人虽说一年要换两次三次牧场，但是基本上都是夏天到山坡，冬天到暖窝，夏天一旦扎了营盘就一整夏不改了，这事我觉得蹊跷。”
孙壹不以为然，“说不定是蒙古人发现了好草场呢！”
一条龙立刻回道，“爷说的不假，蒙古人是跟着草游牧的，但是好草场不见的就是好牧场。寻一个好牧场可不容易，夏天又是牲口长膘的时节，夏季营盘一般都是不改的。”
孙壹不了解游牧，来了兴趣，“说说看，怎么个是好牧场。”
一条龙理理思路，道：“蒙古人的营盘与水草相近，水比草更重要。以羊来说，夏天一日要饮水两三次，冬天也要一两次，因此营盘必须接近饮水的地方。草原上的水基本分为两种，一种为河流、湖泊以及冬天的积雪；另一种即水井。冬天牲口还可以吃雪，夏季牧场水源尤其是重要，那些远离河川、湖沼的甸子，很难成为牧场；牧场必在水源牲口一天的行程里。一般羊日行十里，牛十五里，马二三十里，骆驼大部分时候在水源附近。所以，夏天我们都是按着水源找蒙古人的营盘。”
还有，牧场和牲口种类有关，羊和骆驼在潮湿的牧地长不好；石灰土对马有利，还有马不耐热；含盐的土适宜骆驼；山羊、绵羊啃草一直可以吃到草根，因此牛、马吃过的草地可以继续牧羊，而羊刚吃过的地方却不能再牧放。”
“蒙古牧民选个牧场不容易，选好了牧场还要养牧场。”
“牧民每年三月间，在选好的夏季牧地放火，雨期到来，牧草才长的好。因此，春天我们见了烧荒地，就知道夏天来了多是牧民营盘。到时候就能选是迎着走，还是绕着走。”
“五月初，牧草长成，牧民迁到夏季营盘放牧。马群500匹为一群，编成几群，三十里牧地，只够马群半月就食，然后转移它处，过半月，一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一直到九月下旬十月初之间，水草枯竭，牧民才开始带马群离开，至十一月后赴冬营盘。”
“因此，夏营盘牧民没有大事是不挪的。”一条龙总结道。
孙壹觉得开了眼界。一直以来，孙壹都以为游牧民族就是天苍苍野茫茫，四海为家，无拘无束。
“那有没有可能是牧民想开发一个新牧场呢？”孙壹问。
一条龙答，“牧民转场都是有传承的，轻易不会变。这里的门道我不清楚，想来是各有领地吧，入侵到别人的牧地，怕是要有纠纷。”
孙壹觉的有点道理。
“粪！”
“什么？”孙壹不悦。
一直没说话的毛娃说，“因为粪！牧民离不了粪。”
“说说看！”
“正如龙爷所言，牧民逐水草而居……”
一条龙马上打断他，“不要再叫龙爷，这里只有一位爷！”
毛娃连声答应，道，“牧民除了水和草，还有一样离不了，就是粪。草原上树很少，王爷和穷人一样，都以牛、马粪烧火做饭跟取暖。牧民一天到晚最忙的，不是牧马牧羊，而是拾粪晒粪。”
“蒙古人每年只要不发生特殊事情，就按照固定的时间，在固定的圈子里内游牧。如果离了圈子，粪就没办法得到，没粪，饭都烧不成！”
孙壹不解，“牛羊不是随时随地都产粪吗？”
毛娃道，“回爷的话，夏天新鲜的粪太稀不能烧，冬天的粪也得晾晒一段时日。”
“长见识了。”孙壹道，“就是说，夏天牧民贸然转场，一、牲口可能吃不饱，二、要冒沿途没有水源的风险，三、人没有粪烧火。”
毛娃点头赞同。
“你们发现有多少牧民向西转场？“孙壹问毛娃。
“回爷的话，一共六七家。”
“都是一个部落的吗？”
“不太清楚。一开始没留意，等发现事有蹊跷，因为牧民离得都远，已经走出几十里地了。不过，无论是继续打探，还是背种子回营，都得加派人手。”
“杨参军，你怎么看？”孙壹问杨日天。
“这事我也是第一回听说，就象爷刚说的，长了见识了。不瞒爷，以前这些事都是营里的众位首领打理的，我久在军营，这些事不摸门道。这几日，实话实说哦，我有一种失了耳目的感觉。”
孙壹暗自琢磨，“失了耳目！”
以前日塌天营中，各路首领出出进进，各路首领经验老道，情报自然就汇总起来。
现在变成了生产队模式，确实失了耳目。
说实话，明末反政府武装中，边军、土匪、流民各占一股，三股之中孙壹最看不上土匪。孙壹认为正是土匪裹挟了流民，将农民起义变成了流动抢劫。
当然，土匪是比较贬义的叫法。也可以叫这股势力为马贼、走江湖的、绿林好汉或者侠客英雄。
这股势力确实有他的长处。他们走南闯北，阅历丰富，消息灵通，胆大妄为，甚至是非不分。
边军战斗力强，但边军没有社会经验。
流民可怜、可靠、数量巨大，但流民个人能力最弱，只能依附前两者。
在重组日塌天的流民营时，自觉不自觉地，孙壹在压制土匪势力。
现在，不管孙壹个人如何看待这股势力，铁木都需要这股势力为之服务。
既然一定要启用这股势力，就尽量把这股势力有组织地管理起来吧。
孙壹下了决心，转向一条龙。
“龙参将，说实话我一直对江湖上的人不放心。可如今我们必须要请他们出马。”
一条龙是隐隐地感到爷对江湖好汉不重视，但是没想到爷这么痛快地说出来了。
“我打算成立一支由江湖人士组成的队伍，这只队伍的人手由你选，负责这次蒙古人转场和换种子的事。至于这只队伍以后的打算，我想先看看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再定。”
一条龙一抱拳，“敢问爷为啥对江湖上的人不放心？”
孙壹实话实说，“我觉的他们只讲义气，不问是非。”
一条龙不以为然，“爷是顾忌马三之流！但我以为，既然大伙一同起了誓，就该一视同仁。”
孙壹一愣。
良久，孙壹缓缓地道：“也许，是我错了。”
一条龙本是一时冲动，绝没想到爷会这么说。
孙壹接着说，“很可能是我错了。你说的对，只要忠于我们的誓言，无论如何都不会长出恶果。”
孙壹郑重地对一条龙说，“龙参军，麻烦你监督他们遵守誓言；并且尽早证明我错了。”
……
离开孙壹，一条龙感觉和前几日大不一样了。
爷是个爽快人，有啥说啥，不藏着心机。
既然爷要看看，一条龙就做给爷看！
“监督他们遵守誓言”，一条龙认为根本不是问题，都发了誓，还能不算数？
“证明爷错了”，就是要把事做漂亮！
就冲爷认下的“错了”二个字，一条龙就觉得爷跟一般人不一样，值得为爷卖命。
一条龙直接找到了贾道士，“道士!给我写个英雄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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