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高塔，这个一直执行了那个战火时代一个年轻人对和平和安全美好希望几百年的机器人，在完成了那个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后，选择依然为人类做点什么。</p>
墨黑已经生产这种黑色的涂层几百年了，可以预想的是，在未来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里，他将继续这样坚持下去。</p>
林升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甚至开始觉得复合体因为弄错了又或者是出于一种怜悯而颁给他人类的身份。杨磊是对的，相较于那些艺术馆里的恶徒又或者是浑浑噩噩的自己，一些机器甚至比人类更加像人。</p>
我甚至还在为自己是一个黄金时代人的身份感到窃喜和骄傲，林升终于开始重新审视他的内心，同样是来自黄金时代，一台机器都比自己表现得更加完美——不论是几百年的坚持还是对自己的挖掘。</p>
林升甚至没法用过去自己常用的机器比人更加聪明来说服自己，从意识体上而言，墨黑在之前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可以被视作一个人类了，而且在面对与如何创造出一个比真正的黑洞还要深邃的“绝对黑体”这样一个可以说摸到终极边缘的问题，机器和人并没有什么区别。</p>
甚至墨黑主动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就像那些甘愿居住在神经组合网络里的“死者”一样，墨黑将自己改造成了那样一个庞大而且笨重的机器——他重新将自己变成了它。</p>
这是墨黑最后自己告诉林升的，居住在这座高塔里的它将自己重新改造成了一个能够生产最新的墨黑的喷涂机器人，之前和自己沟通的墨黑只是一个游荡在这座如同埋葬了整个黄金时代过去的坟冢里的“游魂”罢了。</p>
过去那个鲜活的的墨黑死在了完成绝对黑体后的第一个五十年里。</p>
正如之前墨黑那波澜不惊的语气所描述的一样——“我开始更加深刻地挖掘自己。”</p>
墨黑作为人类的时候并未获得他所想到的答案，它彻底的分解了自己——那已经几乎已经和机械融为一体的仿细胞组织、那隐藏在自己脑海深处的数据，都被它所挖掘了出来，直到那时，它才明白了自己的来历。</p>
但那时他已经死了。</p>
没有了墨黑提供的通感，曾经包裹在周围的黑色此刻就好像无穷无尽的痛苦本身一样包裹着林升，在这就好像是由痛苦构成的外壳里，林升被抛向空中。</p>
“啵。”</p>
“啵啵啵……”</p>
一连串的，就好像水中向上浮起的气泡接触水面时破裂所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刺破了头顶那一层厚厚的天幕的高塔的尖顶上响起。</p>
在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的瞬间，林升就感受到了一种宛如新生的酣畅淋漓，那是一种生命诞生时破开黑暗时的所需要的澎湃生机所带来的感动——如同被埋在黑暗地底的松子破开土壤，如同雏鹰破开禁锢它翅膀的蛋壳，如同婴儿从子宫里分娩出来时的啼哭。</p>
无数透明的卵壳在这样高速地向天空飞去，如同流星一样划过天空。</p>
此时-31的中部，无数细小的人流从那些悬浮在引力场激发柱周围的有着夸张而又丰富的造型的建筑的空隙中穿过，这些人流如同消息一样汇聚成江河，无数踏着悬浮板的人从空中跃下，就好像一滴雨水一样融入了这条由流动着的人们构成的江河里。</p>
江河终将汇聚到大海之中。</p>
浩浩荡荡的人们一直流动到-31引力场激发器的边缘，就好像一条穿过了火山口的河流一样，那远处看来就好像被拧成一股的人流就像蒸汽一样散入引力控制范围。</p>
他们大都穿戴着如同信天翁宽大的翅膀一样的装具，向着远处围绕着-31“公转”的一根细长的“金属棒”的方向滑翔。</p>
到了最适合欣赏“创生之柱”的时候了。</p>
作为当初那一群行为艺术家们的杰作，-31那些拥有着热情奔放灵感的艺术家可不会因此就停止自己施展才华的双手——有什么样的展台能像引力场激发器一样宏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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