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和奈特院长谈话过后，莫特森很是沮丧，他不想看到洛伊德活生生地死在自己的面前，但又无能为力。</p>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莫特森不想做任何事，他的脚翘在办公桌上，后脑勺枕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p>
办公桌上的日历本显示着：二零零七年一月十日！</p>
后天他将会为一个很有权势的垂暮老人做一台更换心脏的手术，然后再过三个月，最多半年，他的另一个病人，一个正在花季的少女将会永远停止心跳。</p>
真是够讽刺的。</p>
看了看时间，已经错过了每天一早查看病人的时间，莫特森赶紧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他怕洛伊德因为自己的迟到而担心。</p>
刚快步走到“203”病房门口，忽然听到了熟悉的笑声，那是洛伊德的笑声。莫特森好奇地走进了病房。</p>
浅浅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百叶窗照在了一名女子身上，她的头发乌黑发亮，身上穿着黑色的风衣，身材显得苗条而不瘦小。此刻她正坐在洛伊德病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浅笑和洛伊德说着话。</p>
当她察觉到莫特森正看着自己时，抬起了头，望了过来。</p>
女子赫然是詹尼.弗拉沃斯。</p>
莫特森怔怔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只是看着她，希望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p>
弗拉沃斯忽然站了起来，她用双手捂住了嘴，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p>
洛伊德发现了他俩的古怪行为，不由得问道：“你们怎么了？”</p>
“芬尼！”莫特森脱口而出。</p>
“噢！约埃尔！真的是你。”弗拉沃斯回答。</p>
“你们认识？”洛伊德的口气有些不自然。</p>
莫特森来到弗拉沃斯身边，“昨天洛伊德提到一个人，我以为是你，但是她又描述的不像。”他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抿了抿嘴唇，“真没想到，真的是你。”</p>
“我改了名字，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模样早就变了。”弗拉沃斯淡淡地说。</p>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p>
“你不是叫苏.拉尔森吗？怎么叫芬尼啦？”洛伊德从中插嘴。</p>
弗拉沃斯转身看着洛伊德，“我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叫芬尼，后来我被人领养了，就换了名字了。”</p>
“原来约埃尔你以前也是孤儿院的啊？”洛伊德惊讶地问。</p>
莫特森点了点头，眼光里充满了对往事的留恋。</p>
莫特森和弗拉沃斯离开了病房，说是要出去叙叙旧。</p>
洛伊德失落地看着他俩离开。</p>
在靠近医院连体大楼后面的后山小径上，两人并肩缓缓而行。</p>
“你现在从事慈善基金会的工作吗？”</p>
弗拉沃斯点了点头，她其实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普莱怀特慈善基金会，洛伊德是我们资助的对象。”</p>
莫特森忽然笑了笑。</p>
弗拉沃斯侧头看着他，“你在笑什么？”</p>
莫特森摆了摆手，“你别误会，我只是在想，以前你那么瘦弱，我一直担心你长大后能够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才不会让人欺负。没想到，你现在会从事慈善工作。”</p>
“是吗？”</p>
今天的天气很好，有灿烂的阳光，风也不大。莫特森再次想起昨天的天气预报，他还在怀疑后天到底会不会下大雪。</p>
“我记得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的。那年你才六岁，那么瘦弱，还光着脚，孤零零地倒在孤儿院的门口，幸亏我一早就发现了你，不然你就冻死了。”</p>
“是啊···”弗拉沃斯依旧低着头，看着穿着黑色长靴的双脚，她捋了捋已经长长的秀发。</p>
“嗨！芬尼！我能这样叫你吗？”莫特森忽然问。</p>
“可以，这世上也就只有你知道我这个名字了。”</p>
“芬尼！你能跟我说说自从离开孤儿院的经历吗？我曾经找过你，可总是没有你的音讯，我很想知道你这么些年来过得怎么样？”</p>
弗拉沃斯的脸不自然地轻轻抽搐了下，她努力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没什么好说的。我遇到了好心的养父母，然后换了名字，去了别的地方，他们教会了我感恩，还有回报社会，于是我长大后加入了慈善事业。”</p>
对于弗拉沃斯的这番叙述，莫特森不置可否。</p>
两人来到两棵松树间的长椅旁，他们坐了下来。</p>
“你呢？”弗拉沃斯忽然问。</p>
“我？”莫特森迟疑了下，他想着要怎么说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遭遇，“这么多年来，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一时也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不断地求学，最后运气还是很照顾我，有些愿望我确实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了。”</p>
“那就好。”</p>
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莫特森有些后悔了。他忽然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松子糖，不禁笑了笑。</p>
弗拉沃斯望着他，好奇地问。</p>
莫特森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松子糖，“还记得它吗？”</p>
弗拉沃斯眼睛一亮，眉宇间流露出喜悦，“松子糖！”她接过莫特森手中的糖，一如儿时的模样，“你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p>
“这是为洛伊德准备的，她曾经有段时间情绪很低落，不配合治疗，我没办法，只能拿些糖来哄哄她。”</p>
弗拉沃斯看着掌心里的糖，低声说：“原来那时候你也是为了哄我啊。”</p>
“那时候你刚到孤儿院不愿跟任何人说话，所有人都对你没办法。”莫特森脸上出现自豪的神情，“只有我能哄你说话。你还记得吗？当时我每天都会给你准备一颗糖，我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p>
弗拉沃斯沉醉在回忆中，她默默地点了点头。</p>
“可惜你没有看到苏西院长的最后一面。”莫特森有些哀伤，“她在最后一刻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p>
弗拉沃斯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动容。</p>
苏西院长是位好人，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她一直努力维持着孤儿院，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不让孤儿们遭受一点委屈，在她的悉心照顾下，很多孤儿重新拥有了新的人生，包括詹尼.弗拉沃斯。</p>
其实弗拉沃斯曾经出席过苏西院长的葬礼，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惊动任何人。</p>
“你能救她吗？”弗拉沃斯忽然问。</p>
“谁？”莫特森随即反应过来，“洛伊德吗？”</p>
“是的。她很有天赋，我们基金会的人都认为她长大后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音乐家，我们都不希望她有事。”</p>
“她现在就缺少一颗合适的心脏，如果有的话，我自然会全力救她的。”</p>
“要是让你为了救她，而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你会做吗？”弗拉沃斯看着莫特森的侧脸。</p>
她的问题很奇怪，莫特森不知道怎么回答她。</p>
他想了半天，“那看值不值得做，如果值得的话，我会去做的。”</p>
“如果是很值得的，但会为此失去你的事业，你也会去做吗？”</p>
莫特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笑了笑，“我可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p>
确实，莫特森从来没有让弗拉沃斯失望过。</p>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只能听到沙沙的风声。</p>
“莫特森医生！有人找你。”</p>
一名医院保安从远处走来，打破了平静。</p>
弗拉沃斯眼睛里带着一丝温柔，对他说：“去吧，你去忙吧。”</p>
“你留个电话号码，我们好经常联系。”莫特森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发现没带手机，也没带纸和笔，他的脸色有些为难。</p>
“洛伊德那有我的手机号码。”</p>
“好的。等我忙完这阵子，我就去找你。”说完，莫特森挥了挥手匆匆离开了。</p>
弗拉沃斯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莫特森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要将他的背影深刻在自己的心中、脑海中。</p>
过了许久。</p>
弗拉沃斯抚摸了下莫特森坐过的位置，终于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向医院大门口走去。</p>
在医院外面有一块偏僻的空地，停着一辆大众牌黑色轿车，弗拉沃斯打开车门，悄悄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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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一日晚上，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地下了整整一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大雪将大、小驯鹿山全都覆盖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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