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果然凉了许多，树上的叶子也掉了一大片，很多苦力聚集在早晨的集市，每天会有招工的人来挑人。在众多身强体壮的男人中，两个孩子格外显眼。</p>
“他们都是成年人啊，你说会有人要我们吗？”艾纳心情忐忑。</p>
“我也不知道……”薇薇安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p>
此刻，几个身着女佣服饰的人头顶一篮蔬菜，从他俩身旁走过，又返回来细细打量。</p>
“你俩在这干什么？”对方问道。</p>
“我们再找活干。”艾纳说道。</p>
“会上树吧？”</p>
“上树？会！”</p>
“那和我走，我给你每人二十铜币。”</p>
艾纳没有立刻动身，先是问道：“是要上树拿什么东西吗？外面的树不行吗？”</p>
“当然不行，你们害怕？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们，那个庄园可是王都里的大贵族。只不过，你们要愿意去的话，可不能让别人看见，要不就一分钱都没有，明白了吗？”</p>
艾纳看了看薇薇安，继续问道：“所以是要我们干什么？”</p>
“啊，就是小姐种了一棵苹果树，现在结了苹果，你就负责去摘。”</p>
随后，艾纳和薇薇安跟着几个女佣，被带到一座气势磅礴的庄园内，艾纳只瞥见一眼正门，虽然只有一瞬间，艾纳还是被气势磅礴的样子吓到了，铸造精美的铁栅栏缠绕着花团锦簇的蔷薇，既展现了它的奢华，又展现了它的历史悠久。从大门到不同建筑，数条小路呈放射状，将绿茵茵的草坪分割开，每个小路上都有一个牵着猎犬的守卫在巡逻。悄咪咪地摸过后院，溜进后厨。</p>
“这么大的庄园一定有很多钱，从外面买不就好了？”艾纳问道。</p>
“你觉得你想到的我会想不到吗？昨晚我们大小姐突然跑到后院，看见了这树上的果子，就要吃自家院子里的。”女仆看着树，树还挺高。</p>
“你们小姐多大？”</p>
“和你差不多，好了，上树你们能行吧？都要摘光，你们应该经常这样玩吧？”</p>
“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的！”艾纳说道。</p>
“那好。至于你，就和我去后厨，还有一大堆马铃薯要削。美琳，你盯着这个男孩，让他快一点。”女佣把薇薇安带到后厨，又吩咐一个女仆看着艾纳。</p>
来到树下，果树弯曲，原以为树上会结满一大片苹果，其实只有几个又青又小的苹果，还都分布在树的不同树梢。</p>
“可不许扔哦，要新的，必须摘一个下来，然后再上去摘，也不许把树枝弄断，我可不想挨骂。”叫美琳的女佣双手环胸，趾高气扬地盯着他。</p>
艾纳向树上看去，最高处足有四米高，但是他还是咬紧牙关，找着任何可以攀爬的位置，脚迈过肩，挣扎着，扭动着。</p>
费了一番功夫到树上，艾纳得以俯瞰整个庄园，那是自己不曾看见的景色。一墙之隔，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们正喝着下午茶，眉飞色舞。</p>
“拿到了没有呀？你看什么呢？快下来，别被其他人发现了！你不想要钱了！？”下面的美琳着急叫道。</p>
艾纳把两个苹果装进兜里，抱着树干滑下来。</p>
“给，我只是看到有人在玩奇怪的东西。”</p>
“天啊，不许再看了，老实干你的活，就不能对你们这些家伙太好，一不注意就偷懒。”</p>
“我只是……”艾纳想要解释，女仆却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p>
看似几个果子，足足让艾纳忙到下午，好在中午在这里吃了一顿土豆泥，对两人来说已经是少见的美味。果子一摘完，艾纳就被赶了出去，薇薇安的活还没有结束，艾纳等在外面，百无聊赖地踢起石子。不承想，艾纳就这样等了一下午，等到天都快黑了，长到艾纳感到了不安。</p>
黄昏将至，艾纳的肚子咕咕直叫，他踮着脚尖朝里面望去，试图看到点什么。</p>
终于，薇薇安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了出来。</p>
“好慢啊，我从有太阳的时候就出来……你的脸好红，你不是去削土豆吗？”艾纳关切地看着薇薇安的脸。</p>
“……女主人到了厨房，我就藏在橱柜里。她们一直聊天，我不敢出声，一直等着，好难受，我好想喝水。”薇薇安脸颊泛红。</p>
“钱呢？钱拿到没有？”艾纳问道。</p>
“看。”薇薇安把20枚铜币展示在手中。</p>
“好棒！对了，赶快找水，我们去喷泉那吧……”艾纳搀扶着薇薇安。</p>
就在两人想要离开时，两个身影拦在他们面前，是两个稍大一点的赤膊少年。</p>
“那些女人找来的就是你们吧？”两个赤膊少年晒得黝黑，不怀好意地问道。</p>
“你们是谁？”艾纳感到来者不善，让薇薇安躲在自己后面。</p>
“就算是你这样的家伙，也应该知道保护费的意思吧？”对方仰着头，手握一块石头。</p>
“这是我辛苦赚来的！怎么可能给你？”艾纳不想轻易让步。</p>
“这本该是属于我们的活，就是我们睡晚了。”对面逼近他。</p>
艾纳看了看薇薇安，带着她肯定跑不掉。他看向薇薇安的眼睛，闪过邪魅的一笑，找准对方毫无防备的瞬间，一脚踹向其中一人裆部，把一个人直接击倒。</p>
“弟弟！？”另一个赶忙去查看兄弟，艾纳拉着薇薇安飞快溜了。</p>
两人奔跑在小巷中，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p>
薇薇安看着他，泛红的脸也笑起来：“什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p>
艾纳笑得喘不上气，“哈哈哈，太舒服了。嗯，就是这样才快乐！”</p>
“是呢！”薇薇安回应道。</p>
“我说，薇薇安，有钱了，可以回家了。”</p>
“这些还太少了，只够买个田鼠笼子。”薇薇安笑道。</p>
“那是什么？”</p>
“就是一个装田鼠的笼子，算是一个宠物，我一直想有一个，但是我爷爷说老鼠只会吃作物，要是跑掉了，一个冬天就会有一群。”</p>
“你想要吗？”艾纳侧目看她。</p>
“也不是很想，我倒是想要一个手摇风琴。”薇薇安想了想。</p>
“那么鞋子呢？鞋子不重要吗？”艾纳问道</p>
薇薇安听到艾纳这样问，两只光着的脚不自觉地停下来，上面满是伤痕和泥渍。</p>
“嗯……鞋子也很重要……但是还有草鞋可以穿，果然还是手摇风琴吧。以前有艺人到村子的时候教过我，如果有了它，赚钱也会更快点吧。”</p>
“很周到呢。”艾纳说道。</p>
薇薇安笑了起来，“只是想想罢了。”</p>
……</p>
秋风开始刮起，夏日残余的余热快速消散，昨晚的温度突然降到很低，艾纳和薇薇安抱在一起才能勉强入睡。一夜冷风过后，城中所见的树全都秃了。</p>
“快看，薇薇安！”兴奋的艾纳一大早就捧起一堆厚厚的落叶。</p>
“你睡醒起来就干这个嘛。”薇薇安坐在火堆旁，看了他一眼，继续扎花。</p>
“来玩吧！”艾纳将落叶抛起，不亦乐乎。</p>
“到下午之前，我想尽量保存点体力。”薇薇安头也不抬，很是认真。</p>
这时，还在高兴的艾纳看到一个老人推着独轮车从桥洞下出来，车上躺着几具被脏兮兮白布裹起的人形物体，看个头，似乎不大。</p>
“有人死了……”艾纳怔怔地说道。</p>
“他们几个就是那几个睡在下水道里的，他们昨晚被冻死了。”薇薇安又先一步得知了消息。</p>
艾纳不敢相信，刚才的快乐一扫而空，“我们也会那样吗？”</p>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钱……所以我才在多扎些花。天冷了，外面马上也不长花了。”</p>
“你不早说，我就来帮你了。”</p>
艾纳拍拍手里的泥土。</p>
“是你太无忧无虑了。”薇薇安说道。</p>
“要是一直是春天就好了。”艾纳又回头瞄了一眼那几具裹尸，埋下头忙活起来。</p>
……</p>
几天下来，温度还在下降，果然如薇薇安说的，能采到的花都变少了，而且能找到的零活也变少了。薇薇安一刻不停地扎着花，尽可能在每天都卖掉。她没怎么留意艾纳，但他似乎也在忙着什么。</p>
这天回来，艾纳带回来了一身淤青。</p>
薇薇安一见，大吃一惊，手中的花也散落，“你眼睛怎么了？……是大人打的？”</p>
薇薇安想伸出手去触碰伤痕，被艾纳躲开，“没什么，自己不小心弄的。”</p>
“告诉我。”</p>
“说了也没什么啊。”</p>
“是长靴帮的那些人，还是四只猫？”薇薇安说出几个不友善的孩子帮派。</p>
“没，我看见他们都绕道走。”</p>
“那是谁？我们不是伙伴吗？连这点都不愿意告诉我吗？”薇薇安的脸靠得很近。</p>
“好了。”艾纳抓住了薇薇安抚摸的手，不愿多言。</p>
一阵无言的沉默，薇薇安开口问道：“还从没聊过你的家是哪里？”</p>
“我说了，我不知道那种东西。”艾纳说道。</p>
“一点都想不起来吗？”</p>
“不知道，我没有一点印象，我只记得我从好多死人中爬出来。”</p>
薇薇安诧异地看着艾纳，问道“不是气话吧？”</p>
“不是！”艾纳突然生气地喊道。</p>
“那你父母呢，你记得他们的长相吗？要是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保准能猜出你从哪里来。”薇薇安信心满满。</p>
“我明明连自己家都记不清。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些啊？”艾纳不满地问道。</p>
“我在想……如果我知道了我家的地方，你要去哪里？”</p>
“你知道了？”艾纳大喊道。</p>
“我是说如果。”薇薇安没好气地说道。</p>
“那不是还不知道吗？”艾纳背过身，他虽然还在生气，但心却怦怦直跳，虽然和薇薇安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已然成为一个不可缺少的伙伴，如果她走了，自己该何去何从。</p>
“继续说说你从死人堆出来的事吧。”薇薇安说道。</p>
艾纳眉头紧皱，望着上空，似乎这样可以唤起更加清晰的记忆，“我当时醒来，我记得我被一个人压着，很重，他们都穿着铁甲，我费了很大劲才爬出来……天是红的。有野狗在吃人，还有烧焦的人……”</p>
“你害怕吗？”</p>
“我就是觉得奇怪，只是想离开，现在想想，我确实该害怕才对……”</p>
“有多少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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