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泽的伤渐渐痊愈，他便又回到了每天清晨晨跑的日程。</p>
vcent对此十分不解。</p>
「跑步对现在的你在体魄修炼上毫无用处吧？」</p>
「不是因为想要修炼体魄才跑的。只是心需要安静。」——津泽如是回答。</p>
至于vcent，在这一周多的时间中也渐渐回到了他之前在第十六的日常——也仍然会没心没肺地喝酒喝到深夜。</p>
两人从那天吴冥一来过之后，再也没有谈起过「圣」的咒力的事。</p>
vcent不敢提，津泽不想提。</p>
偏偏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在宿醉的vcent竟然还是被津泽的关门声吵醒了。</p>
十二月，早晨5:30，其实不如说是黑夜。</p>
vcent看看窗外因乌云被城市的灯火映照着而呈现着橘色的天空，摇了摇头。</p>
他转身向冰箱走去，打算喝点水醒一醒酒，却在门边看到了「扶灵」。</p>
「嗯？这小子什么时候都把刀带在身边，原来去跑步时都不带的吗？」</p>
搬到n市后，因为居住地点的关系，津泽晨跑的路线也比较接近闹市区。</p>
只是在离家最远的路段，是一些傢私厂商的仓库，如不是在高峰时段，不要说是行人，就连行车量也少得可怜。</p>
这些仓库在一段坡地的上坡路段，过了这道坡，则是稀稀落落的居民楼与宅院。</p>
津泽此刻正接近上坡的路段——圣诞节前夕，依南国人慵懒的习惯，早上的这个时间此处根本杳无人烟。</p>
周围静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p>
路灯忽然明灭了一下。</p>
津泽有些警惕地放慢了脚步。</p>
他的衣袋中，「敛咒镜」逐渐开始发热，直到隔着衣物，津泽也觉得被那东西烧灼。</p>
——他彻底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镜子般的东西。镜面上正回荡着涟漪，一波一环地向正中聚拢。</p>
津泽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敛咒镜」却是在指示着，津泽所在的这个地方。咒力的反应十分异常。</p>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扶灵」并不在身边！</p>
这并不是他的习惯；想来似乎是出门时因为明日回第十七的计划，他有些心不在焉，就将刀落在门边了。</p>
这样想着，他的额间渗出了些许冷汗。</p>
路灯又明灭了一下。</p>
津泽只顾着四下观望，没有注意到，一只和猫一样大小、长者四只外翻的手的东西，正从他身边的路灯上爬下来</p>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镰刃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那东西；它在「噼啪」的声音中坠落在地。</p>
津泽回身先是看到了那坠在地上的东西。它仰面朝上，那头颅原本应当是脸的地方，只有一张长满了长牙的嘴。</p>
——「欲」，以他人私欲产生的咒力为食。</p>
上一次见到这种第九的生物，也是在圣诞节。想来这种节日它们变得愈加活跃，也情有可原。</p>
那只「欲」的尸身正逐渐消失之际，津泽才缓缓地抬起了头，不解地看向了那之前向它发动了攻击的人。</p>
「吴冥一你怎么在这里。」</p>
「这话该我问你吧。」冥一手中攥着平时他戴在颈上的佛珠。「我本就住在附近，感受到这里有古怪的动静，方来此铲除妖孽。」</p>
「铲除妖孽」他对那些穿界生物的理解，果然也是基于其信仰。</p>
「我只是在晨跑，恰好路过罢了。」在这十二月隆冬，津泽身上的单衣也替他说明了这件事。</p>
冥一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变，向自己的右手边望去——</p>
「来了。」</p>
津泽有些迟疑地追着他的目光——果然，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正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向两人移动！</p>
那是群大小不一、型态各异的第九的生灵！</p>
虽然其中倒是也掺杂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个体，可是，这个密度，确蔚为罕见。</p>
它们的移动速度都很快，简直就像</p>
——在逃命。</p>
冥一握紧了佛珠，摆出了攻击的架势。</p>
津泽却在身侧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冥一不要妄动。「它们的样子很奇怪。」</p>
虽然如此说着，那些第九的东西毕竟是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刀不在身边，津泽下意识地在右手点燃了黑焰以做戒备。</p>
冥一回首瞥见了那黑色的火炎，睁大了眼睛</p>
转瞬，那惊讶变为了愤恨。</p>
「果然原来你是使用这种肮脏力量的家伙难怪你会留着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在身边。也难怪你会不肯皈依于我佛！」</p>
说着，他手上的佛珠被一缕金色的光芒包裹——下一刻，一镰金刃已向津泽劈来！</p>
「搞什么——」大吃一惊的津泽赶忙用「风」向侧躲开。</p>
因两人原本距离很近，津泽毫无防备，这攻击边沿部分还是擦伤了津泽的左臂。只是，那镰刃划过津泽落在地面，竟也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p>
看来那个咒力，只是针对津泽这个「目标」的。</p>
——这个家伙，该不会以为「暗」就只是阴邪之物才能使出的咒力吧？！</p>
这是什么偏狭的概念？！</p>
津泽恼火地这么想着；那群第九的东西已经逼近了两人。</p>
他咬了咬牙，决心先对付眼前的敌人再向冥一解释。</p>
可是对方并不松口——在他挥手斩下几只「欲」之后，那金色的镰刃再度飞离冥一的佛珠直直朝自己的方向劈来！</p>
这一次，津泽以左手支撑，后翻躲开了那攻击。</p>
——他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首要的敌人！</p>
『这蛮不讲理的家伙』</p>
站稳了脚跟，津泽忽然感到，脚底的地面微微地震动着。冥一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异常，再度朝那些第九的生物涌来的地方望去。</p>
——那些慌忙逃窜的第九的东西并不理会两人，只是飞快地从他们身边逃离向另一个方向。</p>
待最后一批第九的生物逃开，两人终于认识到是什么促使它们仓皇逃生。</p>
——自那空旷的草坪上，升起了像是巨型蜈蚣的影子。</p>
那是名叫「惧」的第十三的生物。正如其名所暗示的，以吞食恐惧的咒力而生。只是，体格如此之大的「惧」，早已会因无法满足于被动地狩猎而试图主动制造「恐惧」了。</p>
有什么「恐惧」，能胜于死亡或死亡的危机？</p>
津泽咬紧了牙。</p>
冥一一边，似乎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暂停了对津泽的攻击；再度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它面对那疾速向两人爬来的蜈蚣形生物做出了攻击的架势。</p>
——前方就是居民区，必须在这里截住它</p>
津泽正在身前准备结印，冥一已经冲了出去。</p>
前者不由得皱了眉——的确，作为普通的人类，冥一能够使用「圣」已经是超乎寻常，再加上，他似乎又拥有优越的灵觉可这并不意味着在咒力上，他有任何的优势。</p>
事实上，不懂得操纵「风」，冥一无论在咒术力量还是速度上，充其量也不过是第十七内廷仕官的等级。</p>
从他发动攻击的动作上来看，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惧」这种生物</p>
「真是只会添乱」津泽打断了结印，借「风」瞬移，于半空截下了正要冲「惧」的头部攻去的冥一。</p>
「？！」被津泽轻轻放下在地面，冥一恼怒地喝道，「你干什么？！」</p>
「不能直接攻击头部。它的头外骨骼很厚；你更不可以直视它的眼睛。」</p>
这种体格的「惧」已经可以操纵一些幻术——它那长满了头部的眼睛，每一只都可以在与猎物对视时，造成令对方惊魂丧魄的幻象。</p>
冥一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料到津泽竟对这些东西比自己更为了解。</p>
正在他发呆的当口，津泽已在身前结印念咒——在「惧」身下的草坪上隆起了土石凝集成的尖锥。那巨型的蜈蚣当即便被从侧掀翻。</p>
接着，津泽换用了「水」的咒术——条条水鍊纠缠在「惧」的周身，并逐渐缩紧。</p>
「我需要你的帮忙。」津泽并不看冥一，双手仍停在结印的姿势。</p>
「你看到这东西的第三个节点处了吗？」不待冥一回答，津泽自顾自地说明着。「那里是它的弱点。今天我并没有带刀，但是你『圣』的咒力所化的形，加上我的『暗』，应该能够造成足够的伤害。」</p>
「我需要你，在我攻击那里的同一瞬间，使用你的能力。」</p>
这时，他才稍稍偏过头，瞥向了冥一。</p>
后者原本望着津泽使出的咒术正目瞪口呆，注意到他的视线，慌忙收敛了表情，点了点头。</p>
津泽于是收起了「水」的束缚，转而任黑焰在右手上燃烧。</p>
「惧」疯狂地摆动着它周身的脚，试图翻过身来。</p>
趁此时机，津泽借「风」起跃，以右手为刃，全力向它的弱点劈去——与此同时，自冥一的方向，横飞向同样目标的，则是金色的镰刃！</p>
津泽在冥一身边轻轻落地。两人看着那巨型蜈蚣的尸体慢慢消失。</p>
前者转向了冥一，见他并不再攻击自己，长长呼出一口气。</p>
「听着，力量就是力量。」津泽紧紧盯着冥一的眼睛开了口，「是否是正义的，取决于使用力量的人，而不是力量本身。」</p>
「我不敢说，我以『暗』的咒力所行之事便是正义；但至少，在这个世界，我与你这使用着『圣』的咒力的人，目的别无二致。」</p>
冥一讶异地听着，黑色的双瞳微微地颤抖。</p>
「想把被人用来当作『武器』，杀了人的『石头』，称作是『邪恶』，再以至于认为所有拿着『石头』的人，都是『邪恶』的，也未免太过荒谬了。」</p>
说完，津泽转身面向他原本晨跑路线的方向。</p>
「对了。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如果这城市再出现那样的东西，就真的只好麻烦你了。」——西川已故，penelope仍在第十七：的确，再没有人像往日般清理着那些穿界的东西。虽然这也只是对于这一座城市而言罢了。</p>
「等、等一下！」</p>
津泽正想继续原本的晨跑，却又被冥一叫住了。</p>
「浅江你，想要救的，不是普通的朋友吧」</p>
津泽微微皱起了眉。</p>
「你之前是因为所爱之人，才会求我，对吗？」</p>
望着冥一那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双眼，津泽叹了口气，舒展了眉心。</p>
「是又怎么样呢。」</p>
丢下冥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慢跑着离开了。</p>
****</p>
「penelope，离那个家伙远一点——」aksi冲penelope喊道。后者则是出神地望着承烨身后巨大的「谕灵神」。</p>
「嘁回来得真不是时候。」eddie小声抱怨，以「风」迅速奔至aksi旁侧他丢下了「断义」的地方，随即一路瞬身移回那「谕灵神」的近战范围，双手执刀跃起，以全力击在那白色灵体的右肩上。</p>
虽然那东西看似是于腰部根植在地面，却还是在承受这一击时如同踉跄了一下——那右臂被齐齐切了下来。</p>
奇怪地是，承烨却同时以左手握住了右肩上哀号起来——</p>
「啊啊啊啊——」</p>
「谕灵神」坠落的右臂，并没有引起声响或震荡。彷彿自离开了那东西的本体后，这只手臂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灵体」。</p>
eddie翩然落地，将「断义」握在右手，一边飞速移动向承烨的本体，一边以左手单手快速结印——</p>
「吾以混沌之名，醒震万物；执雷驰电，接连乾坤！」</p>
蓝紫色的雷电在承烨头顶的上空凝聚，眼看就要直向他劈下！</p>
然而就在这时，「谕灵神」伸出了完好的左手，整个扣覆在了承烨身上。</p>
强劲的雷电击在「谕灵神」的左手手背上，便戛然而止！</p>
仍在急奔中的eddie双眼微微睁大了片刻，却并没有改变攻击的路线——只是，在那巨大的左手完成了方才防御的任务之后，便转为向eddie拍来。</p>
后者早已通过「谕灵神」肩部的动作看出其攻击的行动，陡然起跃——它的左手在地面上扑了空，只是激起了一滩烂泥。</p>
eddie在跃至半空时，再度以双手握刀后仰，蓄满全力向站定在原地的承烨砍去。</p>
「eddie——！」注意到了什么的penelope忽然大声喊道。</p>
倒并不是因为被呼唤而有所反应，eddie因风向的改变而猛地向左侧看去——「谕灵神」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又长了出来，正向此事无法改变下坠路线的自己横扫而来！</p>
那一瞬间，aksi从一扇「门」中闪现在eddie眼前，拦腰截住了他，随即飞速在自己的运动方向上绘出了另一扇「门」，两人顷刻间一起消失，并在「谕灵神」与承烨右侧的地面上再度穿「门」而出！</p>
「真有你的」eddie拍开aksi的手臂站定，「谢谢，aksi。」</p>
「那家伙虽然和承烨相连接，但是毕竟是咒力的聚集体，只要承烨还在，应该可以无限自愈。大人小心。」</p>
「我知道。」eddie把「断义」甩开在身侧，像握着细刃刀那般握着。</p>
两人交谈的空档，「谕灵神」又一次扬起握拳的右手，蓄力向他们所在的地方砸来。</p>
eddie与aksi一同向左闪避，停留在了巨树的树梢。</p>
当那拳头落地时，再度溅起了一滩烂泥。</p>
eddie注意到，这一次那只手臂向两人砸来时虽然沿途挥过了巨树，树却毫发无伤。</p>
「嗯这家伙好像是『无相』凝成的。难怪从一开始就只有物理攻击而已」eddie半跪着望向前方的「谕灵神」，抬起右手以指背蹭了蹭鼻尖。「速度上也完全不足为惧，只是想要接近承烨有些麻烦。」</p>
思忖片刻，他转头对aksi道，「告诉andrea用献祭束缚住那家伙的双手。承烨本人右手重伤无法结印，我只需要哪怕只要片刻就足够了。」</p>
——这么巨大的家伙，周身又布满「无相」，想必仅仅使用普通的咒术束缚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是andrea</p>
「是，edund大人。」</p>
「谕灵神」的左手向两人所在的树枝抓来。</p>
aksi领命，以「门」移回了andrea和守所在的位置，而eddie则闪身向更靠近承烨的方向移动。</p>
下一刻，深红的咒印在「谕灵神」的双手手腕处逐渐呈现；待那深红定型，黑色烟气般的镣铐缠绕上了它的双手——那「谕灵神」似乎挣扎着，却再无法移动分毫。</p>
远处，andrea两手在胸前一上一下掌心相向，十指指节相握着。那交握处，鲜血正一滴滴滴落在沼泽之中。</p>
他的额间已渗出了细汗，却仍旧嘻笑着。「但愿能撑到edund大人解决掉那家伙」</p>
——『就是现在！』</p>
eddie咧嘴一笑，借「风」在沼泽中飞快地移动，靠近了承烨身侧。</p>
当他接近后者时，却发现，承烨，竟然在微笑！</p>
「让你尝尝『时之神』的『谕灵神』真正的恐怖所在吧——」</p>
——「谕灵神」忽然仰起了它那螺壳般的头颅，螺旋的结构向外旋开，在中央形成了一个空洞！</p>
一条细长的舌如同长鞭般甩出，在一瞬间紧紧缠绕了eddie的周身！</p>
这一切几乎都发生在同时，方才对那「谕灵神」的速度还嗤之以鼻的eddie不禁睁大了眼睛。</p>
这缠绕他的舌头上，居然是「风」的咒力！</p>
「我的『谕灵神』属性乃『无相』本不错。」像是看透了eddie的想法，承烨冷笑着说道，「但是作为驭灵者，我却仍可以在它身上使用我自己的咒力流动——这流动推动着灵体本身的咒力，只会让那发动的咒力和咒术更为强大：这就是『融咒』。」</p>
「现在，就请edund阁下去看一看，在你的过去，有什么让你深感痛苦的事吧」</p>
还没等eddie搞清楚承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已被那长舌卷入「谕灵神」腹中！</p>
望见这一景象，aksi、andrea和站在更远处的penelope都惊呆了。</p>
仍在牵制着「谕灵神」的andrea最先镇定了下来。他双手交握，十指伸展，在胸前结了短印。</p>
深红色的咒印呈现在那「谕灵神」的头顶。</p>
「喂！andrea！可不要连edund大人一起压扁了！」见状，aksi高声制止道。</p>
「放心吧」andrea的声音已有些勉强。「edund大人才没有那么脆弱」</p>
承烨仰首望向自己的「谕灵神」，却在看到那枚咒印时大笑了起来。</p>
「哈哈哈哈哈——！你们竟然想用上古神纪的『无相』，来对抗创世之前的『无相』？！」</p>
只见那「谕灵神」再度缓缓抬起了脑袋，直面那枚深红色的咒印。</p>
螺旋的结构再次逆时针旋开，只是这一次，从那张开的孔洞中喷射而出的，是高度凝集、以致于闪耀着白色光芒的『无相』的咒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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