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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月琴(1 / 2)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闭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弄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梦江南

一、君将月色看落华

她将手轻轻推开窗户,低下头吹灭了灯火。一缕青烟扑地腾起来,往屋子更暗处游去。于是月光涌了进来,照在镜台上的花枝,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映在她的脸上。一滴水珠哒的碎在窗棂上,沾湿了案头摊开的书页。她忙用袖角拭去水渍,小心地移开花瓶。蹑步轻轻下了阁楼。

大雨后,月亮清闲的浮在玄空,桂树上不时有水滑了下来。虫儿的唧唧声也止了,夏夜本是宁静,雨后的夏夜更是分外的静。

忽然有一声琴响,自空划来,落在眼前的池塘,水哗的一颤,一圈涟漪。就在水纹渐渐散尽时,一个黑色的蒙面人站在了她面前。她怔了一下,手上一节桂花枝啪地掉在水里,那蒙面人肩头一晃,想要伸手去拾,可犹豫之间还是环回了手,将怀中的一把琴抱住。她这时候才徒然察觉,蒙面人手上滴下的鲜红象飞舞的落花,密密点点染红了池水。她惊恐地道:“你、你!”话没说完,就看见他的身后鬼魅般出现了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往这边聚来。

她一声尖叫,一个女子的闺房外深夜竟突然来了三个不知是谁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她一步步后退,想找什么躲起来时,蒙面人腰一扭,左手抱琴,右手平平一掌拍了过去。那三人倏地散将开,一人双手作环,引化他掌力,另两人则从两旁夹击。蒙面人眼看被正面那人羁绊得无暇分身,就在左右两人拍到他腰际时,他嗨地一喝,腰一缩,那两人如湿手抓鱼,滑了开去。蒙面人暴叫一声,一拳捣向面前的汉子。汉子大惊失色,踉跄几步,背脊碰在一株桂树上,就势转到了树后。蓬然大响,粗大的树干猛震了震,摇落了一园花雨。

三人不约而同,齐齐抽出兵器,往他身上招呼。蒙面人单掌在兵刃间游走,时时看一眼手中的琴。那三人竟瞧出了这破绽,一人不住往那琴身砍落,余二人双刃并剁,往他疏松处下手。

她吓得挪不动脚,泥塑在那,见那蒙面人一只手掌在白晃晃的兵器里翻来飞去,抬手间一串串殷红便沾满了雪般飘舞的桂花,月光下却有浅浅暗香,将这小园笼罩。突然四人凌空舞动身形,灵动在夜空。满地的落花又被旋了起来,随着四人的掌式,在他们身边愈集愈多,四人就在这些花瓣上踏空游斗。

蒙面人武功远比过三人,但要护琴,又失了兵器,半空中毫无借力处,顿时左支右绌,使倒钩的人哈地一笑,朗声道:“阁下武功那是没话说,怎么样,真得我三人给你送进官府吗?”蒙面人大笑一声,道:“好,你若有本事将我送进去再说罢!”忽然将手中琴往他怀里一塞。那人一愣,迟疑着不敢去接。蒙面人哈哈大笑,将琴绕身挥了一圈,那三人显也惧怕损了琴,竟飘后数尺,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蒙面人长笑道:“你不是想要琴么?那便拿去呀!”将琴往三人一扔。三人手足无措,竟不敢去接,眼看琴将坠地,才大声呼叫,去抢琴。蒙面人电般射将下来,举手间便将三人丢翻在地。这才将一朵桂花弹在琴身上,波一声,琴掠地直飞,在池塘里沾水即走,琴弦相颤通身发出嗡嗡的轻响。他也不落地,径自赶上那琴,足尖一勾便稳稳拿在手。在墙头一点,去了。

三人呆坐在地上,使剑的问道:“吴兄弟,怎么办?”那使倒钩的答:“还能咋办!那厮要出了这城门怕也难得很!我们速去联络此地官府,不信真给他跑了!”忽然匡当一声,园门被踢开,涌进来无数火把,大叫道:“哪里来的强盗!凌老爷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换步走了进来叫道:“冰灵!冰灵!”。她走出来,应道“爹!我没事!”

姓吴的长身而起,大声道:“锦衣卫办案,谁敢聒噪!”那人闻言就光一看,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栋、关节、成三诺三位,别来无恙!”

吴栋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我道是谁?竟是凌大人,哈哈,怎么在这里遇上老哥了!”

凌大人道:“兄弟办案,可办到我家后园来了!这可真是巧了!”

吴栋道:“惭愧!咱们三人追了一个大盗,一路从京城来到江南,可惜又被那人跑了,这正要叫官府帮忙抓人呢。”凌大人道:“当真巧得很,知府正在凌某舍下小坐,吴兄弟有何要事可速与他说知!”吴栋道:“正好!”三人和凌大人去了前庭。

冰灵独站在塘前,满池的桂花软软地浸着,蒙面人流落的血将脚下几朵花儿团团围住,暗香中水汽里一丝血腥。眼前水波一漾,一圈白花拍上塘岸,她猛抬头,不知何时,蒙面人又回了来。她啊的一声低呼,道:“你!你还回来干嘛?他们要知会官府捉你!”冰灵本知不该告诉他这些,可还忍不住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流了那么多的血;或许竟是血水包裹的白花里那样的幽香迷昏了自己?总之她说了出来。

蒙面人爽朗一笑,道:“他们可没想到我还敢再回来,刚刚走得匆促,没想到你一个孤女子还在这里,那三个锦衣卫可不是善男信女,我怕对你不利,便转身回来看看。你即没事,那我便走了!”冲她将首一颔,蝴蝶一样舞过庭园,消失在夜色漆茫。

冰灵犹豫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慢慢打开门,跟了出去。

江南的小城,水泊交错,雨后的青石路被月色一抚,更是水汽蒸蕴,石子高低不一,冰灵晃晃悠悠朝城外走去,夜色静得怕人。

快到城门,她被拦住了。守城的军官认得她,忙不迭地将城门打开。知府的命令还没到,她相信蒙面人已经出了城。

城郊好大一片旷野,大风呜咽偃倒了荒草。朦朦胧胧的月光照得四下明暗不定,那当中站的不是蒙面人是谁?一个青年伏在草地上,哽咽道:“侠士大义,小的无可为报,惟只能晨夕在长生牌前奉上三柱清香,祈求苍天佑恩公福寿绵长,日日安康!”低头便拜。

蒙面人一摆手,朗声道:“琴是你家的,我不过拿了回来,可不值得这么哭哭啼啼的,那成什么样子!朝廷定要严查此事,你倒是嫌疑最大,快快找个僻寂地方埋名隐姓,可再不敢抛头露面了!”那人还要说话,蒙面人在他肩上一推,道:“快去!快去!哪里有这么多话要说了!太不象个汉子!”年轻人呜呜咽咽的抱琴去了。

可就在转身之际,寒光电闪,一箭没胸而入,哼也未哼便横死当场。蒙面人一声大喝,舌绽春雷:“哪个兔崽子!”平野上突然钻出了无数火把,转眼便将蒙面人团团困住。吴栋和知府走出来,吴栋沉声道:“想走?怕没这般容易!大伙听好了,这人是朝廷要的重犯,他的同党已被当场诛杀!大家奋勇上前,不论死活,先拿到的赏白银千两!”人群中吵开了锅,人人满脸兴奋,跃跃欲前。知府低声道:“大人,这是重犯,可不能轻易处死了?”吴栋千里缉拿,数次被他逃脱,早已失了耐心,沉脸道:“大人信不过我!”不待知府应话,大叫道:“大伙一齐上呀!”顿时人头簇拥,喊声撼天。

蒙面人大笑着夺过一名兵卒的单刀,在身前呼呼一劈,举足间踢翻了四五人,余者见他神勇,畏缩着不敢近前大声呼叫。吴栋吼道:“快上快上!抓到大盗统统有赏!”又两名兵卒挺枪窜上去,蒙面人倒过刀背,在二人头顶一拍,衔住刀,在其后领上一提,两人哇哇大叫,被抛了出去。人群一番骚动。吴栋夺过一杆长枪,运足臂力照准蒙面人而捣。蒙面人将刀砸在枪身,啪嗒劈做两截,左手抓起一截用力抛出,右手单刀在另一截上一磕,半截枪激射吴栋。

吴栋低头让过,大叫:“反了!反了!射死他、射死他!”

顿时士兵们潮水般急退,留出好大一片空地。蒙面人紧随几步,跟在兵卒面前,那许多弓箭手转首垂弓望向吴栋,吴栋一愣,大呼道:“此人是皇上钦点的重犯,为了大明朝的威严,还不快快射死他!”知府张嘴欲言,听他这样说,登时将话咽回腹中。

月光里飞蝗般舞动起来,万箭掠空长啸,冰灵眼中一阵眩晕,人群退得更急了。

只听啊啊惨叫不断,中者身死,蒙面人在人群中跃来纵去,却也奈何不的他。忽然他长声一叫,几名士兵混乱中便要踩踏上那年轻人的尸首,蒙面人飞抢而出,伸手拨开众人。吴栋拉满弓弦,三箭连发。齐齐射中蒙面人心口。蒙面人扑然倒地,颓然用手支在草里,一蓬鲜血喷将在野草之上。冰灵突的一软,脚上好似撑不起她那小小身躯,月色泻在草地上,是那么的冰凉。

事情太突然,一个生猛披靡的汉子陡然间说倒便倒,那是谁也没有料到。吴栋也吃了一惊,瞪大眼却忘了下令。蒙面人聚力在地上一拍,弹起来,呵呵大笑,一指吴栋:“你们追了我这样久,不就是为了这把琴吗!可怜别人一家被屠门,呵呵呵呵!今日死便死了,这琴却决不能再落入你们之手!”挑起琴身,举掌在琴尾喝的一拍,琴呜然一响,在清光里化着一道紫电消失了,他大力一拍,心口又激射出三道血箭。就在众人一愣神之际,蒙面人拾起一把枪抖腕推上天,弯腰又拾起一枝,一手提了青年尸首,跃上那长枪,借力一点,在空中虚踏数十丈,回首一望下面万点明火,哈哈大笑间又将枪一掷,赶紧几步再一点,跃上临近树枝再不见人影。

这变故只在倏忽间,吴栋气得举枪乱剁野草。

冰灵眼前一黑,眼见那琴直撞过来,却连倾身也不能,呼吸间喉头一甜,一口血溅在乌黑的琴身,被琴带着飞出极远。

二、鹃啼江南暗风斜

日残总觉得姆妈这几日老是鬼鬼祟祟的。

姆妈是家里的长年,来了三个年头,母亲死后,老父亲便将她纳了续弦。父亲身死后,萨府上下都是赖她一人打点。

日残在后面缓步跟她进了花园,眼见她匆匆走进阁楼,自己正要上前,突然脑后一凛,再看不见东西,绵绵扑在花丛里。

萨府的少爷失踪了!

三年后,江南萨府。萨日残是在花园里被发现的,当下人大呼小叫地叫来姆妈时,日残身下的一大片泥土已经被血给染透,姆妈煞白着脸大叫:“这是怎么了!不见了这么久,怎么一回来就是这个样子!”看着他身上仍然不住冒出的血水,慌忙着人请来小城最好的名医。

凌大人皱着眉头走了进门,沉声道:“怎么的?残儿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突然从园钻了出来!呵呵,可真是家门不幸!灵儿不知道被那个蒙面大盗伤得怎样,现在又出了这样大的事!”姆妈摒退仆人,和凌大人边走边说道:“我急得不行!才叫人通知了世叔你,原来灵儿也受了重伤!这、这。”两人走大里间,凌大人细细察看了日残的伤口,摇了下头走出门去。

姆妈跟进佛堂,顺手带上檀木门,凌大人把门一挡,拉回原状,细声道:“打伤灵儿的就是阿残!”姆妈正给菩萨上香,闻言手一抖,香摔在地上。兀自不信:“什么?你说什么?”

凌大人看着园子里草木葱茏,道:“还要怎么说。朝廷近来追捕的大盗极可能是他!昨夜三更在城外,那大盗伤了好些官兵,被锦衣卫三箭射中胸口,仓皇逃窜。”姆妈道:“不可能啊!他不是被你,被你,”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道:“怎么会成了大盗?”

凌大人微微颔首:“不错,我正在纳闷此事!不知道他有什么际遇,总之现下他是钦点的重犯。”

姆妈啊了一声:“难道、难道你还要再杀他一次吗?你!”一语未完,便“啪!”的被凌大人一个耳光。姆妈惘然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抿着嘴巴噎噎抽泣。

凌大人走上前轻轻拉她手,柔声道:“我,你知道,这是不能说出去的。他老子是我结义大哥,人人都知道我和他家渊源极深,我,若是被传出想谋了他家万贯家产,而下手杀了他父子!那你我的一番心机全都枉费了!”他说话之时,声音极低,装着拿香去点,在姆妈手上一拍。姆妈脸一红,道:“都是你!我本来好好待在萨家,那日老爷病重,你来探望。见我端一盆衣服去了,就偷偷跟在我身后,我,我。你现今却如此对我!”

凌大人鼻孔一哼,将她手一甩。佛堂里晦昧的光亮里斗然射出两道寒光:“这些事还说它做甚!我如今又怎么了!哪里亏待了你!嘿嘿,我可给你说,那碗药可是你‘亲自’熬的,这事情传了出去,看你还能跑得了!”姆妈身子一仰,顿时忘了哭出来。

凌大人轻抚她背:“你也不要害怕,到时候你还是你的萨家女主人,那泼天的家财却是我们同有,哈哈哈哈,岂不是妙事一桩!再说了,事情已做了,还能再扳得回来么?”自侃的道:“你不说,我,也不说。那还会有谁知道?”

姆妈道:“可是日残!”

凌大人道:“你是他继母,萨家平白多出个长辈的来压着他,你说他会情愿?”姆妈还想说什么,凌大人宽袍一摆,大步走了。姆妈撵到门口,看着及膝高的门槛,却总举不起步子跨过去。屋檐漏下千丝万缕阳光,照着她苍白的面庞。

凌冰灵这一伤,足足养了一年。一年后,她终于能够下床了,还是那个雕镂的窗口,起风了,塘里宽荷翻卷,大树上纷纷扬扬的桂花,漫舞在江南的天空,直落入一座座黛瓦粉墙。丫鬟低声道:“小姐,快上chuang躺着,莫要吹虚了身子。大夫说病再反复就糟糕了。”

凌冰灵按着胸口,一阵疼意顿时钻进心里,忍不住一声轻吟,搭两指青葱于窗棂,看袖口在被风卷去,她不知道那夜是怎么回到家的,在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之后,自己仿佛驾起云在虚空里急行,两眼一片漆黑,耳里听到好大的风响,直到撞倒一棵小树,和琴一起滚到地上,那时候的她动不了,却顺手将琴塞进一个大树洞,又躺了好久,渐渐有些力气,方才挣扎而起,往城里走去。可不知道在黑暗里羁绊了多久,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步子一虚,伏在地上。再醒来就躺在了这里,听丫鬟说自己昏迷了半月,爹把城里最好的大夫全都请遍了,正张罗着要去京里请人来。自然也就听说了萨日残突然回家,也身受重伤的事。丫鬟闲聊时,说得眉飞色舞,比画着萨少爷胸口中了多少箭,流了多少的血,姆妈怎么样的急急忙忙来叫老爷。冰灵心念电闪,道:“萨大哥受伤是哪天的事?”

丫鬟道:“小姐,还真是巧!萨少爷自小就和你玩的最投缘,就连受伤也是在同一天呢!”

冰灵红晕一泛,嗔道:“死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

丫鬟眨眼:“嘻嘻,可不是么!咱们老爷当年是被萨老爷从江中救起来的,又在本朝洪武爷御下同为友僚,萨老爷辞官归隐,老爷便也就退出庙堂,那交情是没得说了。萨少爷一肚子的书,人又威武!”伸手将嘴掩住,轻声道:“萨老爷还在时,一天来咱们府上,我去献茶时你猜听到什么?”冰灵樱嘴微张:“什么?”

丫鬟一脸坏笑,突然大声道:“是在商量你俩的婚事!”

冰灵红霞扑面,使劲捶她,两人笑做一团。

此刻想来,若那蒙面人真就是萨大哥,那、那,若不是,怎么会令自己不由自主地跟出城去?她心里浮出这个念头,病容里闪过一丝红润,竟浅浅地笑了。

过了几日,爹在府上大宴宾客,庆祝冰灵重伤痊愈,爹将一人推到她面前,呵呵笑道:“灵儿,你看!还认得萨家阿哥么?”冰灵胸口小鹿般乱撞,抬头只见一个英武汉子站在爹身边。

日残朝她一笑。

夜风大得很,树枝打在阁楼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日残道:“原来那天琴被你收了起来。”小园里静得很,冰灵道:“是啊,我才知道原来那个蒙面人就是萨大哥你!那晚好可怕!”她问道:“萨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捉你?那是一把什么琴?为什么连皇帝也想要它?”

萨日残沉默了,眼望着围墙一隅,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不会武功的,那天……那天,我被人从后面打昏,再醒来时全身湿透,横躺在江边,那时一队马车刚好驶过,车上的人救了我。原来那是一彪镖行,他们押解着一把古琴,要望江南赶。可就在要入苏浙境时,竟惹来了覆顶之灾!

我记得那是一天傍晚,镖队在小镇的客栈里投宿,忽然前面来了一大队官兵,冲进来就问:‘你们可是巍远镖行的?’镖老大笑嘻嘻迎上去,道:‘老爷,小的们正是巍远镖行的,老爷唤小的有什么指教?’一个军官问道:‘贵州的巍远镖行?’镖老大见他满脸凶相,忙从怀里摸出两对元宝,道:‘弟兄们辛苦,大人拿去给大伙买碗茶解渴。’那军官将他看了看,把元宝放进怀里,突然拔出佩刀大叫:‘爷们奉旨拿人,谁敢徇私了!’就是一刀插进镖头肚子。

镖头是练家子,自然而然一掌推开他,那军官拿桩站住,吼道:‘好啊!你还敢拒捕!给我杀!’镖行的人忙抄起兵器防身,镖头的老婆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一边放进我怀里,道:‘小兄弟,今天咱们镖行合该被此横祸,你是外人,可不要枉送了性命!我这有本书,是家父传下来的,可惜我家没一人识得半筐字,就盼你练好了,把那琴替大哥从狗官手上夺回来,交到我家小孩手上去。你快跑吧!’她说这话,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和身一扑,双手扼住杀她丈夫的军官脖子,奋声长笑,哈哈哈哈的双足乱踢。那军官反过刀,使劲往她背上猛插!每拔出一次她便哈哈大笑一声,不十几刀便被捣得血肉模糊,可她仍死死抓住那军官脖子,兀自哈哈的笑——那还算是笑声么?满屋人都被她凄厉的声音吓呆了,军官灰白着脸,满头大汗,两人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镖头老婆的血拖了一地,众人都皱起了眉,那些官兵全傻了,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

镖头老婆忽然望了一眼斜在一边,早已死去的丈夫,一转脸变了形的眼耳口鼻冲我一望,我当时突地打个寒战,一翻身,从窗口跳了出去,人们都被屋里的惨状吸引住,根本没有理会我。我跑到街角,猛然听到镖头老婆一声极为裂肺的惨叫,接着是那军官大声的喝骂,不一会军官就捧着琴押着镖行众人走了出来,那军官将镖头老婆的尸首徒地扔在大街上,顿时涌上来四五条疯狗,嗷叫着将、将她分食了!”

冰灵流着泪,道:“那镖头夫人死了!后、后来呢?”

萨日残叹气道:“镖头老婆既然临死时托付了我,我又怎能负了故人?在山里习练上面的武功,一个月前终于被我练成了!当即便潜入大内,在库房中盗回了这把琴,也就有了锦衣卫追缉我一事了!”冰灵急道:“那怎么办呢?现在到处都在捕你,萨大哥!你快想办法逃啊!”日残深深吸了口湿漉漉的空气,望着阁楼那巨大的黑影子,缓缓道:“怎么办?我从来都是蒙着面,谁也不知道我的模样。我不过是替旁人拿过自己的东西,又不真要和朝廷为敌,呵呵,父亲才识卓远,早知道朝廷里党朋成群,权欲交葛,毅然和凌叔叔归隐田园,这才是神仙的日子啊!”说到动情处,抬起她的手道:“眼前的一切才是最要珍惜的!”

风吹得更急,零星几点雨花打下来,池水一颤。

萨日残走后,冰灵流连在池塘边的那棵桂树下,蓦然在水里看到一个人影,她慌忙抬头,失声道:“爹!”

三、儿女激戈弛繁戎

日盈日蚀,霜刀秋月,谁也料不得明日会发生什么事。

冰灵每日里和日残徜徉山水,竟练就了一身好轻功。逐日里飘来荡去,更是羡煞旁人。日子就这样匆匆而去,直到有一天,父亲兴冲冲赶回家来,直冲上阁楼,大声道:“灵儿,你知道么!你中啦,中啦!”

冰灵大眼一扑,惑道:“爹,中什么了?”

凌大人哈哈大笑,挺直了腰:“还绣什么花!赶快收拾收拾,皇上选了你做妃子啦!”冰灵一阵眩晕,道:“妃子!”凌大人合不拢嘴巴,乐道:“正是!爹为这事情可费了不小的周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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