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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萝卜头(2 / 2)

在萝卜头经常放猪的地方,附近有一所私塾学馆,一个老先生招了十几个富家子弟为学生,天天教导他们读书识字。那学馆的后窗户,就靠着放猪场这方,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从窗户传出,钻进萝卜头的耳朵里,激起了他幼小心灵的好奇之感。每每出来放猪,他把猪赶到开阔的野地,让猪们去自由觅食,自己则溜到学馆的后窗户下,踮起脚尖,探着尖头,看老先生教学生们写字,教学生们朗读。他看过、听过,便记在心里。过后,便学着朗读,并把老先生教的字,找一根小棍在沙地上默写;老先生教算术,他也专心记着,过后自己学着运算。

有一天,他赶猪出来,到了放猪场地,打老远地见到教书先生捧了一个长纸盒,在放猪场旁的一个地方,挖了一个小坑,把纸盒恭恭敬敬地埋下,念念有词地嘀咕了一阵后,走了。他十分好奇,想着老先生可能把什么宝贝埋在了那里,便悄悄地过去把纸盒刨了出来,打开来看,原来是断成了两截的毛笔——教书先生在地下挖一个小坑埋纸盒,是在“葬笔”呢。

有许多的人,都有一种怪癖,把自己喜爱的、损坏了不能用的东西,不忍心乱丢乱扔,要拿去好好地埋葬起来。比如,有的人养了宠物,宠物死后,不忍心随便抛弃,要把它好好埋葬;《红楼梦》中有“葬花”这一出:林黛玉喜欢各种名花,花儿凋零,掉落路上,她不忍心被人踩踏,便把散落的花瓣收集起来,埋于地下,名曰——葬花。

有的文化人,也有把自己喜欢而又损坏了不能用的文房四宝进行埋葬的怪癖。这个教书先生,他那支笔,不知是学生不听话,他用它打学生的头打断的;或是那个坏学生被惩罚不服气,悄悄把他的笔折断的,他使用不成了,又舍不得随便丢弃,故此,找了一个小纸盒,把自己喜爱的“宠物”装了,拿到野外,恭恭敬敬地葬下。

萝卜头刨出这支断笔来,如获至宝,看得比金子还贵重,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带了回去。正巧,老财主请得有木匠师傅干活计,他就跟木匠师傅要了点胶水,把断笔接上,又成了一支“好笔”了——他以前偷看老先生教学生写字,自己背底下只能用小树枝在沙地上练习。他多么想得到一杆像先生使用的那种笔,也像先生一样,蘸上墨,在书本上正正规规地书写。现在虽然获得的是一支断笔,但接好后,同样可以书写,可以练习——他好像获得了一件无价之宝,高兴得不得了。

此后,萝卜头就用这支断笔练习写字。没有墨汁,他就到厨房去,刮上一些锅底灰来代替;没有书本,他就到学堂后面的垃圾堆里去翻捡——在学堂里读书的学生,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这些学生,大多是到学校去挨时间,混日子(像宝财上学那样),读书不专心,对作业本不爱惜,有的作业本才写了一半,就抛弃不用了,丢到学堂后面的垃圾堆里。他每天放猪出来,除了扒着学堂后窗偷听偷学,就是到垃圾堆里翻找丢弃的作业本,然后带回去专心练习。

古代,有匡衡为了刻苦学习而凿壁偷光;也有孙敬勤奋攻读而悬发于梁;更有苏秦振作进取而钢锥刺股……经过刻苦勤奋的学习,这些有志之士都成了颇有成就的名人——萝卜头略微有一点点匡衡、孙敬、苏秦之类的发奋精神,虽然是穷苦出身,却颇爱读书学习,像他这种“扒窗偷学,医笔练字”的精神,确实值得赞赏的。

萝卜头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他的努力,获得了相应的回报。虽然他的能耐,比起上述那几个古人差了千倍百倍,但比起那些大富人家的挨时间,混日子的纨绔子弟来略胜一筹——写写算算,不成问题;一手毛笔字,初见功底。他从十二岁给地主老财放猪算起,到十六岁被解雇,“扒窗偷学”四年多,可以说文化水平已达到小学毕业,升入初中的程度了。

萝卜头勤奋学习,学有所成,按道理在那种文化知识人才欠缺的时代,应该很吃香的了。然而,像他这样出师无名,身形丑陋的猪倌身份,想谋一个差事,还是成了问题。一个是以貌取人的现象相当严重;另一个是像他这种水平的文化人大有人在,有相对应的差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想凭他这点本事混饭吃,也只有到街前市口,找一个角落,摆一个摊子,给人写写诉状啊、开开发票啊什么的……这样的混法,连温饱都成问题!

萝卜头是穷人出生,猪倌职业,名声不好,低等下贱,再加上他头尖脚细,身长腿短,其貌不扬,使人看之,大有“头重脚轻根底浅,嘴尖皮厚腹中空”的感觉。所以,他从十六岁脱离放猪生涯,一直混到二十岁出头,没人聘用,无所作为。连他都感叹自己命苦,空有一肚子“文章”,却“怀才”不遇,真是老天不公,时运不济,该着一辈子受苦受穷!

他怨天怨地,怨时运不济,埋怨自己命苦……然而,他却不知,“天生我才必有用,总有时来运转时”——那《七品芝麻官》里的县官唐成,科考出众,名列三甲,只因贫穷,无钱送礼,受到上司碍难排挤,五品州官,降成了七品县令。后来时来运转,遇上诰命夫人的儿子犯下杀人命案,三司衙门都不敢接手审理。后来案子落到唐成手里,他发出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呼声,把诰命夫人绳之以法……天生我才必有用——唐成的才学还是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再有,《升官记》里的徐九斤,只因相貌丑陋,身带残疾,虽然科考出众,高中榜首,却因上司以貌取人,不予重用,状元之才,贬为县官。后来时来运转,遇上侯爷和王爷两家的婚姻纠纷,不畏强权势力的威压,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严正执法,伸张正义,把三法司逃避不敢面对的强权婚姻大案圆满解决。由于得罪了高官权贵,自己不得不挂印罢官,回乡卖酒——徐九斤的作为,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一个写照。还有《宰相刘罗锅》里的刘庸,虽然才高八斗,智谋过人,但还是因为身带残疾,是个驼背,往往受到其他官员的诋毁和排贬。不过,他以自己的聪明才华,跟对手斗智斗勇,往往得胜,并受到皇帝青睐,委以重任,官居宰相,为老百姓办了许多好事……

以上三例说明,不管怎样丑陋的人,只要有一定的文才,遇上合适的机会,就会时来运转,枯木逢春,天生我才必有用——这不,机会来了,该着萝卜头时来运转,一桩对口对路的美差正正砸在了他头上——他“扒窗偷学,医笔练字”换来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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