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姜看着杯中茶，道：“声姬，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庄姬夫人的事情？”
声姬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哽咽道：“阿嫱姊姊是我堂姊，七岁时，卫君陛下为了让阿嫱姊姊不那么孤独，便让我住在王宫里陪阿嫱姊姊，我和阿嫱姊姊在卫国长大，又随她来到楚国，我看着她欢喜，看着她伤心，从来都没想过，她会离开我们，如今，我还是不敢信，阿嫱姊姊，她已经不会回来。”
齐姜抬头，望着声姬，一字一句，似是说得很艰难：“庄姬夫人不在了，为何，为何会变成了今天这般情形？”
声姬哀痛地摇摇头，道：“这世上最疼阿嫱姊姊的是卫君陛下，再也没有人能像卫君陛下那样，费尽了心思，就为了让阿嫱姊姊一生能安然无忧，阿嫱姊姊对卫君陛下的关怀和爱护，绝不会少于对楚王陛下和儿女，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卫君陛下薨，对阿嫱姊姊而言是何等的绝望和悲伤，我永远都忘不了阿嫱姊姊哀求楚王陛下救卫君陛下时，楚王陛下却说，这样一个无能懦弱的君主，救了又有何用？”说着便忍不住掩脸啜泣。
齐姜心里一窒，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听着这样冰冷的一句话从自己夫君口中说出，那会是何等碎了人心，虽不是亲耳听到，虽不是亲眼看到，但她却能想象当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庄姬夫人的心会有多痛，多绝望。
假如有一日她的王兄有难，她的夫君也如此冷冷地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必定会心死。
声姬哭了一会，才放下双手，一边抽泣，一边道：“我不知那些诸国君主在想甚么，可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卫君陛下，但是，卫君陛下为了让阿嫱姊姊嫁给最好的人，却宁愿受尽种种屈辱。我最记得，二十二年前，卫君陛下带着阿嫱姊姊到楚国，我也跟着阿嫱姊姊一起去，听说每隔两年，诸侯各国便会相聚一起商议，那些强大的君主都不把卫君陛下放在眼里，阿嫱姊姊看着卫君陛下在宴席上被那些君主嘲笑，呵斥，更要为他们击鼓弹琴，偷偷哭了很久，后来便抱着琴到宴席上，为他们弹奏，不记得是谁对卫君陛下说，如果你妹妹是姬离公主那样的绝世美人，我就娶回去，只可惜不是。那时席上所有君主，公子王孙都在笑，我看着那些人在笑，第一次觉得伤心和愤怒……”
齐姜低头，心底一片苦涩难言，姬离公主，那是诸侯各国传诵中最美丽无双的女子，那是她心中多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名字，如此美丽温柔的母亲，倘若知道自己的美丽被人用在嘲笑讥讽他人，不知该会多伤心。
声姬见齐姜低头不语，急忙道：“公主，我不是在埋怨……穆姬夫人。”
齐姜抬头，笑了笑，有些哀伤地道：“我知道。”
声姬看着她道：“那时我没见过穆姬夫人，心里便想，这天下，阿嫱姊姊才是最美的，如今我虽还不曾见过穆姬夫人，但是见到公主，我便明白了，为何那些君主会以穆姬夫人来衡量一切女子，原来世间真的有些美是无法言语的。”
再美的人也会有老去的一日，如果，只是想要美丽，又怎会是真心。
齐姜想着，只觉一片惘然和哀痛，低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也不知为何，那时的楚国太子殿下，也是今日的楚王陛下说要娶阿嫱姊姊，卫君陛下高兴之极，他对阿嫱姊姊说，楚国是最强大的国家，楚国太子殿下也是天下间最杰出的英雄，嫁给他一定会安然无忧。可我当时很害怕，我看到楚国的人对卫君陛下都是万分轻视，尤其是，尤其是太子殿下，根本不把卫君陛下放眼里，我真的担心阿嫱姊姊嫁过去会被欺负，但是卫君陛下却说，其他人对他如何都不要紧，只要对阿嫱姊姊好就行了。”声姬说道，“阿嫱姊姊为了让卫君陛下安心，便答应嫁过去，虽然楚国太子殿下用了最隆重盛大的礼仪来迎娶阿嫱姊姊，可我还是担心，阿嫱姊姊嫁到了楚国，行事一直谨慎，连吃穿都不愿托他人之手，全是亲自操劳，我看着都心痛。”
齐姜听得难受，忍不住出声问：“难道楚王陛下也不管不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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