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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1 / 2)

宫僚雅集杯

余官都中时,曾承纪文达师召饮,谈及康熙间有“宫僚雅集”酒器十事,彼 时十人各制一具,分守之,今不知入何人之手,此器既分制有十,断不至尽行消 磨,属余与及门便中物色焉。前数年,始闻富海帆督部家藏一具,曾致书询其梗 概,时海帆方抚浙,复书言此杯为那文毅师所赐,每杯底各有题名,最大者为睢 州汤公,最小者为新城王公,想当时以酒户之大小分属之,制造古雅,其光黝然, 拟即仿制一具寄赠,仿制不难,惟杯底题名,系于白银上作黑字,历久不灭,此 闲银工尚未得其法,容稍迟报命云云。未几而宦辙分移,杯亦不至,余且久忘之 矣。今冬就养温州,与孙雨人学博晤谈,乃知雨人处亦得一具,亟向索阅,则与 海帆所述正符。盖以白金作沓杯,合重二十八两,外界乌丝花草,内镌诸公姓字 里居,旁镌“宫僚雅集”四字,以量之大小为次。首汤斌,字潜庵,河南睢州人; 次沈荃,字绎堂,江南华亭人;次郭,字快圃,直隶清苑人;次王泽弘,字昊 庐,湖北黄冈人;次耿介,字逸庵,河南登封人;次田喜{},字子湄,山西 代州人;次张英,字敦复,安徽桐城人;次李录予,字山公,顺天大兴人;次朱 阜,字即山,浙江山阴人;次王士慎,字阮亭,山东新城人,皆一时同官坊局讲 读者。十人中,如汤文正公、沈文恪公、张文端公、王文简公,人人皆熟知其名, 此外六人,如郭、耿介,均为顺治壬辰进士,王泽弘为顺治乙未进士,田喜 {}为顺治辛丑进士,朱阜、李录予均为康熙庚戌进士,名位皆在显晦之间, 转因此牵联以传,则古人骥尾青云之喻,良有以也。雨人言此器为其先侍御颐谷 先生所得,当时里中诗酒之会,必举此杯,以杭堇浦、梁谏庵二先生为大户,各 有诗,余家宝此盖数十年云。适十二月十九日,杨子萱、蔡子树二邑侯招同人集 张鉴湖观察如园中,借此杯传观,而传饮之,余是日有诗云:“烦阴老雨久迷离, 觑得晴朝慰所期。巧借苏公生日酒,来寻谢客旧时池。小园合让归田筑(园为张 观察归田后所筑),胜迹何妨择地移。消受名贤好杯,岁寒此会可无诗?”第 七句即咏此杯也。翼日雨人复以所刻《清尊集》见示,则吴子律广文衡照、汪小 米舍人远孙及雨人此题佳篇咸在焉。余因之忍俊不禁,别为五古以答雨人云: “名流作雅集,或传或不传。此杯奚足多,重在姓字镌。当时十君者,一一官僚 联。酒户有大小,杯亦随差肩。潜庵实领袖,名德当开先。渔洋杯独小,翻疑最 少年。华亭与桐城,声望齐凌烟。余亦卓荦徒,风雅相牵连。经今百余载,家世 多推迁。后尘景芳躅,神往觥筹边。君家几何时,得此封酒泉。武林盛耆彦,风 采殊蹁跹。人新物则旧,事往情弥鲜。颇闻樽簋间,击钵多名篇。豪饮复豪吟, 何论名位偏。转笑渔洋集,此题俄空焉。吾曹生愈晚,感故兼怀贤。良辰追古欢, 摩挲亦良缘。愿君慎守宝,灵光同岿然。引满为君寿,当歌《宾初筵》。”按此 器除孙雨人处现存一具,合之富海帆处一具,皆凿凿可据。昨次儿丁辰从京假旋 省视,述及大兴刘宽夫侍御位坦处,亦有一具,曾屡饮之,则今海内实已有三具, 想此后亦必有续出者,特未必皆属当时物主耳。余正拟召匠仿制,雨人来函云: “道光丁亥,杭州张柳泉太守曾来借观,并命银工仿为之,作手不精,未免有玷 斯器,窃思此杯之可贵重,在当时共饮此杯之人,今即用黄金为之,亦无足取。 况今日之银工如朱碧山者,亦何可得?若不能得庐山真面,刻画无盐,徒滋后人 之疑,似不如省此一番制作也。”其言颇为有理,因附记于此。

小沧浪七友杯

余初意欲仿制官僚杯,以孙雨人之言而止,而温州银工极欲献技,且言白质 黑章,亦所优为,恭儿为请曰:“何不姑试之,仿其意制为小沧浪七友杯,亦传 家之一器也。”余诺之。盖余为苏藩时,与陶云汀中丞师有小沧浪七友之集,皆 乏戌同岁生,既合绘成长卷,又勒石于沧浪亭,诸同年皆张之以诗,其事益喧播 人口,为江南佳话,且寿诸贞珉矣,今若铸成银杯,则金石之缘,更当传之不朽, 因与恭儿商量铸式。官僚杯系海棠样,兹改为六角沓杯,间用乌丝花草,仍以酒 户之大小为序,各镌名于杯底,首安化陶文毅公树,元和吴棣华廷琛次之,泾县 朱兰坡存次之,余又次之,宝应朱文定公士彦次之,吴县顾南雅莼次之,华阳 卓海帆秉恬殿焉。小沧浪者,江苏抚署东偏之池馆也,七友画卷藏余家,七友图 石在沧浪亭五百名贤祠之左庑壁。此集在道光戊子、己丑间,迄今已二十年,存 者惟兰坡、海帆及余三人而已,焉可以不记。杯既成,乃系以诗云:“我怀小沧 浪,水石犹清妍。我忆七友集,当时半华颠。中天落落小聚星,盛事独许江南偏。 行藏出处不一致,天涯邂逅如飞仙。陶公伟躯最大户,小饮亦如鲸吸川。祗今树 立重南国,文毅之谥非唐捐。棣华风雅轶流辈,能诗能饮情弥鲜。中间仕宦稍不 达,诗诣已到三唐前。兰坡惯以书下酒,酡颜自摩腹便便。我亦眷此杯中物,连 床谈艺时涣然。咏斋南雅各志气,飞腾酩酊常差肩。尚书风采萧朝右,学士疏草 喧中边。海帆独不胜酒力,但矜潇洒宗之年。人生聚散会逢适,抟沙放手亦可怜。 匆匆廿载如电掣,七友俄剩三人焉。海帆相业在钟鼎,兰坡著述多巨编。独我德 功两不立,主恩未报惭归田。相望南北幸健在,相见何日团初筵。一杯聊似鸿爪 印,遑计后来传不传。但比康熙之间‘官僚雅集’器,煌煌名榜后起何必输前贤!”

老饕

余酒户不大,而好为豪饮,家本贫俭,而好讲精馔,每读《孟子》“饮食之 人”语,辄为汗颜,然历观古近之人,不好此者盖鲜。坡公诗“我生涉世本为口”, 乃真实无妄之语,非俗流所可诋讥也。惟性不佞佛,而雅不喜杀生,半生宦迹所 经,于吴中之沧浪亭、桂林之五咏堂,皆举放生之会。近年于脚鱼、水鸡、黄鳝、 白鳝诸物,皆不入厨下,又与坡公《岐亭》诗旨正合,所愧者仍不能不察于鸡豚 耳。中年以后,每作诗多自称老饕,往往为家人所笑,余谓老饕字见用于坡公, 宋人诗中亦屡见,《翁牖闲评》引谚云:“眉毫不如耳毫,耳毫不如老饕。”故 苏东坡作《老饕赋》,盖眉毫耳毫皆寿征,老而能健饮健啖,则亦寿征,故谚连 类及之。余以悬车余年,就养子舍,养非一事可竟,而以饮啖为大端,《孟子》 言曾子养曾皙,即以酒肉为养志之征,后世亦何尝有以老饕笑成阝国公桥梓者哉! 惟《左氏传》称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之民,谓之饕餮。 杜注:“贪财曰饕,贪食曰餮。”盖分注饮食货贿二义,《玉篇》亦同,今人于 饕字似皆误用,而以贪食为餮,则绝无他文字可证,盖自坡公以后,皆不免沿讹 至今耳。

精馔

先大父天池公尝语人曰:古人之讲求精馔者,非徒以狗口腹之欲,盖实于养 生之道为宜。人不能一日离饮食,若所入皆粗而不精,即难免有损而无益,故 《乡党》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朱子注云:“食精则能养人,脍粗则能害 人。”盖圣贤于饮馔之事,亦无不以精粗为养人害人之分也。先大父年至八十, 犹健饮健饭,七十余岁时,每饭后犹必稍习铅椠之事,常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甚有碍于荣卫,故藉此以消导之。稍后则目力腕力俱差,饭毕犹令人扶掖徐行百 十步,最后并脚力亦差,亦必与人对弈一局,曰饭余必脾倦,纵不能劳力以疏通 之,亦必须劳心以运动之。家虽贫而烹饪必致精,故先资政公及先叔父太常公, 多方侍奉,时亲戚中有陈甥者,颇工烹调,专倩之入厨下。先大父每食,旁无陪 侍,清酒不过三巡,嘉肴亦不过三簋,然不喜以宿物复进,毕即以分赐孙曹。余 时方髫龀,最承慈爱,沾赐独多,次则曼云兄,此外诸孙则有间矣。余家本寒素, 而讲求饮馔者,惟先大父一人,五服周亲凡百十人,而享大年者,亦惟先大父一 人而已。自余入仕途,所见师友中,惟孙寄圃师、黄左田师、石琢堂先生及董琴 南观察四人最精烹饪,而皆享大年,琴南至今尚健啖如昔,闲询余曰:“世言三 世仕宦,方解着衣吃饭,此话究出自何典?”余按《明道杂志》载钱文穆公云云, 《老学庵笔记》亦载谚云云,而不知魏文帝诏语云:“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 者知饮食。”实此语所由来,《困学纪闻》尝引之。

东坡肉

今食品中有东坡肉之名,盖谓烂煮肉也,随所在厨子能为之,或谓不应如此 侮东坡,余谓此坡公自取之也。坡公有《食猪肉诗》云:“黄州好猪肉,价贱如 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 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食禄

《宣室志》云:“李德裕分司东都,尝召僧问休咎,对曰:‘相公平牛当食 万羊,今食九千五百矣。’公惨然曰:‘我昔梦行至晋山,尽目皆羊,有牧儿数 十迎拜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吾识此,未尝泄于人,今果如师之说耶?’后旬 余,灵武帅致书于公,且馈五百羊,公大惊,即召僧告其事,曰:‘吾不食之耳。’ 僧曰:‘羊至此,已为相公所有。’未几贬没荒裔。”按俗以此事又误属之吕蒙 正,谓当食万羊,而晚达不及食之,仅抉其目为羹,一啜而卒,则无所据也。近 人又传朱竹坨先生喜食鸭,一日病中梦游一园,园后推门入,有一大池,池中养 鸭无数,问池边叟曰:“此鸭属何家?”叟曰:“当尽以供君食耳。”未几病愈。 又数十年,病中复梦至其处,宛然旧游地,则池中仅存两鸭,复问人曰:“前此 池中鸭甚多,何以今仅剩此?”则曰:“尽被君吃完矣。”答然而醒,从此敕 家人永不食鸭,越日,有出嫁女从远乡来省病者,知老人素喜食鸭,携两熟鸭来 献,先生嘿然,不数日逝矣。此与李文饶事颇相类,因类记之。

酒名

今人嗜酒者,称酒为天禄,憎饮者,又呼酒为黄汤,不知古人但称杯中物, 无咎无誉,最为质实。余生平屡戒饮而屡破戒,忆《事类合璧》中,载吴衍戒饮, 阮修以拳驱其背曰:“看看老逼痴汉,忍断杯中物耶?”此语若预为我捧喝者, 悬车以后,遂止不戒,且无日不与酒为缘。按陶渊明诗云:“天运苟如此,且进 杯中物。”孟襄阳诗云:“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杜老诗云:“赖有杯中 物,还同海上鸥。”又云:“忍断杯中物,祗看座右铭。”高达夫诗云:“长歌 达者杯中物,大笑前人身外名。”知自古名流,皆不能忘情此物者,故口吻如一, 非必有故实相传也。

烧酒

烧酒之名,古无所考,始见白香山诗:“烧酒初开琥珀光。”则系赤色,非 如今之白酒也。元人谓之汗酒,李宗表称阿剌古酒,作诗云:“年深始得汗酒法, 以一当十味且浓。”则真今之烧酒矣。今人谓之气酒,即汗酒也。今各地皆有烧 酒,而以高梁所酿为最正,北方之沛酒、潞酒、汾酒,皆高粱所为,而水味不同, 酒力亦因之各判。尝闻外番人言,中国有一至宝,而人不知服食,即谓高粱烧酒 也,并教人服食之法,须于每夜亥、子之间,从朦胧睡梦中起服此酒一杯,以薄 肴佐之,服毕仍复睡去,大有补益。余以仕宦劳碌之身,亥、子间未必都能就枕, 且温酒庀肴,起居扶侍,亦难得此恰当之人,适山左有属令,授以夜半服烧酒之 法,制一小银瓶,略如洋烟壶,口用螺丝转盖,以暖酒灌满,怀于汗衫兜肚之夹 里,酒可通夜不凉,兼以小银盒贮薄肴,置于枕侧,夜中随起随服,随服随寝, 不烦人力而恬适自如,最为简易。余自山左即如法行之,迄今将二十年,凡遇知 交,即以此法语之,信从者亦众,每当寒宵长夜,服此尤有风趣,非党家羊羔会 中人所知也。

绍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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