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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1 / 2)

作词应究心词律

词有平仄可以通融者,有必不可以通融者。一字偶乖,便不合拍。究心于词律,自无不协之弊。

词律先在分别去声

词之音律,先在分别去声。不知去声之为重,虽观词律,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知犹不知也。[斯编之作,专在直揭本原。声调之学,有词律在,余弗赘论。偶拈一条示人,以究词律之捷径耳。]

初学宜先多读唐宋词

词中本原,初学难于骤得。宜先多读唐宋之词,以植其基。然后上溯风骚,下逮国初,以竟其原委,穷其变态。本原所在,可不言而喻矣。

学词贵在能诗之后

诗词一理。然不工词者可以工诗,不工诗者断不能工词。故学词贵在能诗之后。若于诗未有立足处,遽欲学词,吾未见有合者。

词由诗入门

古人词胜于诗则有之,[如少游、白石皆然。]未有不知诗而第工词者。[王碧山、张玉田辈诗不多见,然必非不工诗者。即使碧山辈诗未成家,不能卓立千古,要其为词之始,必由诗以入门。断非躐等。]

东坡词胜诗文

人知东坡古诗古文,卓绝百代。不知东坡之词,尤出诗文之右。盖仿九品论字之例,东坡诗文纵列上品,亦不过为上之中下。[七言古为东坡擅长,然于清绝之中杂以浅俗语,沉郁处亦未能尽致。古文才气纵横而不免霸气,总不及词之超逸而忠厚也。]若词则几为上之上矣。此老生平第一绝诣,惜所传不多也。

古人词多无题

古人词大率无题者多。唐五代人,多以调为词。自增入闺情闺思等题,全失古人托兴之旨。作俑于花庵、草堂,后世遂相沿袭,最为可厌。至清绮轩词选,乃于古人无题者,妄增入一题。诬己诬人,匪独无识,直是无耻。

碧山咏物词空绝古今

咏物词至王碧山,可谓空绝古今。然亦身世之感使然,后人不能强求也。竹 茶烟阁体物集二卷,纵极工致,终无关于风雅。

其年长相思

其年长相思[赠别杨枝]云:“氵敕金卮。阁金卮。不是樽前抵死辞。今宵是别离。”愈朴直,愈婉曲,愈沉痛。艳词非其年所长,然此类亦见别致。

晏小山长相思

晏小山长相思云:“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此亦小山集中别调,与其年赠别杨枝之作,笔墨相近。

其年瑞龙吟

其年瑞龙吟后半云[春夜见壁间三弦子,是:云郎旧物,感而填词。]“记得蛇皮弦子,当时妆就,许多声价。曲项微垂流苏,同心结打。也曾万里,伴我关山夜。有客向潼关店后,昆阳城下。一曲琵琶者。月黑枫青,轻拢细砑。”游丝落絮之情,云涌风飞之笔,亦一时之雄也。

竹 言情胜文友

竹 艳词,言情者远胜文友。而体物诸篇,则文友为工。此亦各有所长,不可相强。如美人额、美人齿等篇,竹 非不工巧,然不及文友之精。

学词应究本原

文友为词中之妖,然却有妖之神通。后人为艳词,更欲胜之,亦非易易。故余愿学词者,各究其本原之所在。本原既得,不独蓉渡为糟粕,即乌丝、载酒,亦成旒缀。

温厚和平词之根本

温厚和平,诗教之正,亦词之根本也。然必须沉郁顿挫出之,方是佳境。否则不失之浅露,即难免平庸。

风骚为诗词之原

风骚为诗词之原。然学骚易,学诗难。风诗可取其意,楚词则并可撷其华。

楚词有本有末

幽深窈曲,瑰玮奇肆,楚词之末也。沉郁顿挫,忠厚缠绵,楚词之本也。舍其本而求其末,遂托名于灵均,吾所不取。

蒿庵词与风骚相表里

千古得骚之妙者,惟陈王之诗,飞卿之词。为能得其神,不袭其貌。近世则蒿庵词,可与风骚相表里。此外鲜有合者。

蒿庵可继飞卿

楚词二十五篇,不可无一,不能有二。宋玉效颦,已为不类。两汉才人,踵事增华,去骚益远。惟陈王处骨肉之变,发忠爱之忱。既悯汉亡,又伤魏乱。感物指事,欲语复咽。其本原已与骚合。故发为诗歌,觉湘间泽畔之吟,去人未远。嗣后太白学骚,虚有形体。长古学骚,益流怪诞。飞卿古诗有与骚暗合处,但才力稍弱,气骨未遒。可为骚之奴隶,未足为骚之羽翼也。惟菩萨蛮、更漏子诸词,几与骚化矣。所以独绝千古,无能为继。继之者,其惟蒿庵乎。

李杜不同

或问杜陵何以不学骚。余曰:h经不可一概论也。大约自风骚以迄太白,皆一线相承。其间惟彭泽一源,超然物外。正如巢、许、夷、齐,有不可以常理论。至杜陵,负其倚天拔地之才,更欲驾风骚而上之,则有所不能。仅于风骚中求门户,又若有所不甘。故别建旗鼓,以求胜于古人。诗至杜陵而圣,亦诗至杜陵而变。顾其力量充满,意境沉郁。嗣后为诗者,举不能出其范围,而古调不复弹矣。故余谓自风骚以迄太白,诗之正也,诗之古也。杜陵而后,诗之变也。自有杜陵,后之学诗者,更不能求风骚之所在,而亦不得不以杜陵为止境。韩、苏且列门墙,何论余子。昔人谓杜陵为诗中之秦始皇,[言其变古也]亦是快论。[此下六条论诗之正变,偶与论风骚连类及之。]

世人论李杜多不知本原

世人论诗,多以太白之纵横超逸为变。而以杜陵之整齐严肃为正。此第论形骸,不知本原也。太白一生大本领,全在古风五十五首。今读其诗,何等朴拙,何等忠厚。至如蜀道难、行路难、天姥吟、鸣皋行等篇,粗而不精,枝而不理,绝非太白高作。若杜陵忠爱之忱,千古共见。而发为歌吟,则无一篇不与古人为敌。其阴狠在骨,更不可以常理论。故余尝谓太白诗,谨守古人绳墨,亦步亦趋,不敢相背。至杜陵乃真与古人为敌,而变化不可测矣。固由读破万卷,研琢功深。亦实为古今迈等绝伦之才,断不能率循规矩,受古人羁缚也。但可为知者道,难与俗人言。

升庵论李杜优劣

今之尊李抑杜者,每以李之劣处,为李之优。而以杜之优处,为杜之劣。不独非杜之知己,并非李之知己矣。杨升庵其甚焉者也。

杜陵变古后不能复古

诗有变古者,必有复古者。[如陈伯玉扫陈、隋之习是也。]然自杜陵变古后,而后世更不能复古。[自风骚至太白同出一源。杜陵而后,无敢越此老范围者,皆与古人为敌国矣。]何其霸也。不知古者,必不能变古,此陈、隋之诗所以不竞也。杜陵与古为化者也。惟其与古为化,故一变而莫可复兴。

杜诗变古

杜陵之诗,洗脱汉魏六朝面目殆尽,亦非敢于变风骚也。特才力愈工,风雅愈远。不变而变,乃真变矣。

茗柯蒿庵复古

自温、韦以迄玉田,词之正也,亦词之古也。元、明而后,词之变也。茗柯、蒿庵,其复古者也。斯编若传,轮扶大雅,未必无补。

词至元明犹诗至陈隋

词至元、明,犹诗至陈、隋。苟柯、蒿庵犹陈射洪、张曲江也。嗣后谁为太白,收前古之终。谁为杜陵,别出旗鼓,以开来学哉。[朱、陈不能与古化,虽敢于变古,终无少陵手段,不足范围后学也。]

飞卿河传

河传一调,最难合拍。飞卿振其蒙。五代而后,便成绝响。

飞卿佳句

“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飞卿佳句也。好在是梦中情况,便觉绵邈无际。若空写两句景物,意味便减。悟此方许为词,不则即金氏所谓雅而不艳,有句无章者矣。

稼轩粉蝶儿

稼轩粉蝶儿[落梅]起句云:“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后半起句云:“而今春如轻薄荡子难久。”两喻殊觉纤陋,令人生厌。后世更欲效颦,真可不必。

最不易工之词调

词中如西江月、一翦梅、钗头凤、江城梅花引等调,或病纤巧,或类曲唱,最不易工。[难得大雅]善为词者,此类以不填为贵。

词中最上乘

入门之始,先辨雅俗。雅俗既分,归诸忠厚。既得忠厚,再求沉郁。沉郁之中,运以顿挫,方是词中最上乘。

易安隽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易安隽句也。[并非高调]“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四字尤不堪]停停当当人人。”乔梦符效之,丑态百出矣。然如双卿凤凰台上忆吹箫一阕,叠至四五十字,而运以变化,不见痕迹。长袖善舞,谁谓今人不逮古人。

易安声声慢

易安声声慢词,张正夫云:“此乃公孙大娘舞剑手。本朝非无能词之士,未曾有一下十四叠字者。”后叠又云:“到黄昏点点滴滴,又使叠字,俱无斧凿痕。怎生得黑,黑字不许第二人押。妇人有此词笔,殆问气也。”此论甚隔。十四叠字,不过造语奇隽耳。词境深浅,殊不在此。执是以论词,不免魔障。

双卿词怨而不怒

双卿词怨而不怒,可感可泣。吴苹香则怨而怒矣,词不逮双卿。其情之可悯则一也。

西湖老僧词

僧之能词者,除西湖老僧点绛唇一阕外,鲜有佳者。[此词亦非正声,然其中有一片化机,未可浅视。]

云韶集中议论

癸酉、甲戌之年,余初习倚声,曾选古今词二十六词卷,得三千四百三十四首,名曰云韶集。自今观之,殊病芜杂。然其中议论,亦有一二足采者。如云:“北宋词,诗中之风也。南宋词,诗中之雅也。”又云:“东坡不可及处,全是去国流离之思,却又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所以为高。”又云:“方回笔墨之妙,真乃一片化工。”又云:“张文潜谓方回词‘妖冶如揽嫱、施之,盛丽如入金、张之堂,幽索如屈、宋,悲壮如苏、李’,此犹论其貌耳。若论其神,则如云烟缥渺,不可方物。”又云:“稼轩词非不运典,然运用虽多,而其气不掩,非放翁所及。刘氏并讥辛、陆,谬矣。”[刘潜夫云:放翁、稼轩,一扫纤艳,不事斧凿。高则高矣,但时时掉书袋,要是一癖。]又云:“词至张仲举后,数百年来,邈无嗣响南宋者。”又云:“词衰于元,然犹未亡也。至明而词乃亡矣。”又云:“竹 词艳而不浮,疏而不流,工丽芊绵中而笔墨飞舞。”[此亦第论其面目。]又云:“其年词以气胜,然亦是以情胜。盖有气以达情,而情愈出。情为主,贵得其正。气为辅,贵得其厚。后人徒学其矜才使气,殊属无谓。”[此亦第论形骸。其年词亦未能到此地步,然其说自可取。]又云:“词家之病,首在一俗字。破除此病,非读樊榭词不可。”又云:“稼轩词,精者直似一座铁瓮城。坚而锐,锐而厚,纵饶千军万马,亦冲突不入。板桥、心余辈,一击瓦解矣。”又云:“五代人词,不着力而意自胜,而俚浅处亦不少。”以上数条,虽不必尽然,亦未为无见。

词中连用叠字皆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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