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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话一 旧闻(2 / 2)

康熙初,有阳山朱鸣虞者,富甲三吴,迁居申衙前,即文定公旧宅。其左邻 有吴三桂侍卫赵姓者,混名赵虾,豪横无比,常与朱斗富,凡优伶之游朱门者, 赵必罗致之。时届端阳,若辈先赴赵贺节饮酒,皆留量。赵以银杯自小至大罗列 于前,曰:“诸君将往朱氏,吾不强留,请各自取杯一饮而去何如?”诸人各取 小者立饮,赵令人暗记,笑曰:“此酒是连杯偕送者。”其播弄人如此。 朱曾于元宵挂珠灯数十盏于门,赵见之愧无以匹,命家人碎之。朱不敢与较, 商于雅园顾吏部予咸,顾唯唯。乃以重币招吴三桂婿王永康来宴饮,席散游园, 置碎灯于侧。王问曰:“可惜好珠灯,何碎不修?”朱曰:“此左邻赵虾所为, 因平西之人,未敢较也。”王会意耳,语家人连夜逐赵出城另迁,一时大快人心。 鸣虞之子后入翰林,常与王往来。王居北街拙政园,俱先三桂死。今申衙前尚有 阳山朱弄之名,问所谓朱鸣虞、赵虾之号,竟无有知者。

南州逸事

玉峰徐大司寇乾学,善饮啖,每早入朝,食实心馒头五十、黄雀五十、鸡子 五十、酒十壶,可以竟日不饥。同朝京江张相国玉书,古貌清瞿,每一朝止食 山药两片、清水一杯,亦竟日不饥。二公之不类如此。徐公解组后,常寓苏州雅 园顾氏。凡人有一面者,终身不忘,无材艺者不入门下。有执贽者先缮帙以进, 公十行俱下,顷刻终篇,其有不善处,则折角志之。其人进见,公面命指示,一 字不爽。故凡人有奇材者,必有异相也。

测字

阊门外上津桥朱某家贫,欲入山寻死,遇仙解救,授测字一书,其验如神。 求之者必需预定日期,每日只测一字,取资一两,悬牌门首,某日测某人字。时 吴三桂将反,有文书来,向苏藩库借饷十万两。方伯慕公天颜踌躇莫决,乃延朱 测字,且告以故。朱曰:“请命一字。”适几上有残柬,慕公随手翻转,指“正” 字为枚。朱曰:“不可借。‘正’似‘王’字,王心已乱。且柬正面合几上,正 而反矣,即反之兆也。”慕即拒之。未几,果应其言。其子亦习父业,占验不减 于父,但非一日测一字也。有人以“武”字问有子否,朱曰:“绝矣,一代无人, 自此而止。”其人果无后。朱子死,其书遍寻不得,或以为仙人收去,遂失其传。 朱之孙号心传,曾孙号孔亭,俱习医,亦颇有名。

题壁

康熙十八年,三藩为乱,调兵四出。有卒过横泾,宿关帝庙,题二绝句云:“昔为典兵使,今反在兵列。十载从军行,太阿混凡铁。”“四海男儿志,沙场得得行。深闺今夜月,同此照凄清。”此人亦奇士也。

骐骥诗

吾乡有钱一飞者,尝赋《骐骥诗》七古一首,言马至骐骥之良,尚为人驾驭, 羁绊其身,故结句云:“何如猛虎深山里,一啸风生百兽寒。”其父见之愀然曰: “此子将来必为盗贼。”欲杀之,一飞遂逃去,后为逆臣吴三桂将领参谋。康熙 十九年正月,勇略将军赵良栋领兵迫剿,一飞始逃归。老而无子,竟以寿终。

人心刁诈

康熙二十三年,两江总督于清端公成龙,喜微服潜行,察疑狱,求民隐。然 奸人造言散布,以倾怨家,或反失入,属吏虽灼知而不敢言也。有布衣程姓者, 进见直言,且指目击一二事为征,公悚然曰:“微子言,吾安知人心刁诈若此耶?” 陈恪勤公鹏年守吴,亦喜微行。有金狮巷富室汪姓两子,以暧昧事杀其师, 贿通上下,衙门以疑案结局。惟公不可以利诱,汪遂重贿左近茶坊、酒肆、脚夫、 渡船诸人,嘱其咸称冤枉。公察之,众口如一,遂不深究。又刘家浜富家乳妪携 一小孩,看稍懈,忽不见,杀死城干,剥去金珠衣服,缉凶无著。公夜出查访, 遇醉汉曰:“此沈某杀也。”次日拿沈审问,沈极口称冤。其实并无此事,略加 刑即释焉。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善夫!

铁面御史

汤文正公斌莅任江苏,闻吴江令即墨郭公有墨吏声,公面责之。郭曰: “向来上官要钱,卑职无措,只得取之于民。今大人如能一清如水,卑职何敢贪 耶?”公曰:“姑试汝。”郭回任,呼役汲水洗其堂,由是大改前辙。公喜,特 保举卓异。而前任督抚江苏者,余公国柱也,方掌纶扉,征贿巨万,闻之衔恨刺 骨。嗾人劾奏,虞山翁铁庵司寇,从而和之。赖圣祖皇帝英明,稔知郭无他故, 得以保全。时长洲贡生何义门焯在京考选为司寇门生,遂登翁之门,攘骂不已, 索还门生帖,否则改称,不认为师,义门由是知名。二十六年,郭公内升御史, 于半年中参罢三宰相、两尚书、一阁学,直声振天下,称为铁面御史。旋以吴江 张令亏空,举发旧案,株连落职,拟遣戍。幸蒙圣明洞鉴,以郭居官尚有风力, 免其治罪。二十八年,擢两湖总督。

明哲保身

汤潜庵先生抚苏时,尝诣东林讲学。有邑绅某,曾委蛇闯逆而脱归者,于座 讲明哲保身之义,缕缕不绝。潜庵厉声云:“比干谏而死,亦是明哲保身。”邑 绅面发赤,无地可入。然先生实不知其旧事也。

陆清献公

陆稼书先生宰嘉定,日坐堂上课子读书,夫人在后堂纺绩。民有事控县者, 即出票交原告,唤被告,如抗出差。其听讼也,以理喻,以情恕,如家人父子调 停家事,渐成无讼之风。有兄弟争讼不休,公谓之曰:“弟兄不睦,伦常大变, 予为斯民父母,皆予教训无方之过也。”遂自跪烈日中,讼者感泣,自此式好无 尤。呜呼!若先生者,诚圣人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者也。公 生辰,贫不能备寿筵,夫人笑之,公曰:“汝且出堂视之,较寿筵何如?”但见 堂上下,香烛如林,斯民敬之若神明焉。

相传稼书先生殁后,为嘉定县城隍,县民数百人直至平湖接公上任。时先生 夫人尚在,谓县人曰:“公在县时不肯费民一钱,今远道见迎,恐非公意耳。”

御舟即事诗

吴南村廷桢,博学多才,书法少师赵、董,馆于巡抚慕公天颜署中。南村故 吴人,因冒陕西籍中式北闱,行查斥革。康熙三十八年三月,恭逢圣祖南巡,廷 桢献诗。四月朔日,上自浙江回銮,伏谒平望河干。上召见,命作御舟即事,韵 限三江一绝。吴援笔立就,云:“金波溶漾照旌幢,共庆回銮自越邦。”正在构 思,闻自鸣钟响,宋中丞荦奏曰:“将到吴江矣。”吴遂得续句云:“御幄裁诗 行漏报,计程应已到吴江。”上得诗,甚喜,称赏。次日引见,命廷桢写擘窠大 字讫,问廷桢曰:“苏州民既庶矣,看来是庶而未富。”对曰:“并非不富,只 因皇上视民如伤之心太切了,觉得如此。”天颜甚豫,遂命礼部注册复还举人。 其明年会试中进士,入翰林,官至宫谕。

重游虎丘诗

沧州陈公鹏年,康熙辛未进士,以大学士张鹏翮荐,出知江宁府。四十二年, 圣祖南巡,总督阿山借供帐名,欲加赋税。公力争曰:“官可罢,赋不可增。” 阿衔之。公尝逐群娼,建亭其上,月朔宣读圣谕。阿乃劾公大不敬,以此落职, 下之狱,绝其食。狱卒怜之,私哺以饼饵,为守者李丞侦知,杖卒四十,曰: “与一勺水如之。”公自问命绝矣。适浙抚赵公申乔过之,叱狱官,得以生。圣 祖赦其罪,命入武英殿修书。寻起知苏州府。《重游虎丘诗》云:“雪艇松龛阅 岁时,廿年踪迹鸟鱼知。春风再扫生公石,落照仍衔短簿祠。雨后万松全w匝, 云中双塔半迷离。夕佳亭上凭栏处,红叶空山绕梦思。尘鞅公余半晌闲,青鞋布 蔑也看山。离宫露出云霄上,法驾春留紫翠间。代谢已怜金气尽,再来偏笑石 头顽。楝花风后游人歇,一任鸥盟数往还。”时总督噶礼以为诽谤,句句旁注而 劾奏之,摘印下狱中。圣祖诏曰:“诗人讽咏,各有寄托,岂可有意罗织,以入 人命。”复其官。寻擢霸昌道,旋升江宁布政使。

烧坯

康熙末年,总督噶礼由晋抚升任两江,办事勤敏,喜著声威。尝以南闱号舍 逼窄,请旨增建,即今平江府各字号是也。而贪婪不法,无敢言者。辛卯岁,江 南科场事发,噶袒护之,得银数十万两。又大纵估客粜米出洋,米价一时腾跃, 以至军民交怨。时仪封张清恪公伯行为江苏巡抚,密饬查拿,果得总督令箭,并 访获张元隆等交通海贼情状,以实参奏。圣祖震怒,正钦差张鹏翮出京审办科场, 兼讯噶礼。而噶礼权势甚盛,遂以反诬,革张伯行职。事闻,圣祖曰:“朕素所 知张伯行为天下第一清官,著加恩免议。”旋调仓场侍郎,而罚噶礼修热河城工, 以赎前愆。

五十一年九月,上知城工未完,懈于督办,遂将噶礼拿交刑部。适噶礼之母 诣都察院讼礼忤逆,令家人进毒弑母等事。奉旨廷讯,果然,发部议以凌迟处死。 上命先将噶礼眼珠打出,又割其两耳,籍没其家,妻子同谋,法皆斩首。其母恨 礼甚,又诣刑部,请照陶和气例,凌迟后焚尸扬灰。有旨赐帛,而噶礼又贿嘱帛 系未绝时,即行棺殓。监绞官候至夜分,忽闻棺中语云:“人去矣,我可出也。” 闻者大骇,劈其棺。噶礼遽起坐,因耳目俱无,不知所之。监绞官惧事泄,一斧 劈倒,连棺焚化,始行覆命。圣祖笑曰:“这奴才真烧坯也。”此案见康熙五十 一年邸抄。

水鉴

雍正初年,田公文镜抚豫十有二年,威不可犯,大法小廉,查逐坐省,长随 禁止,府州县官,毋许逗留省城。往来晏会,随到随见,见后即去,如有言未尽, 只许留宿城外,次日禀见遄行,自此怨声载道。清则清矣,而郡中商民之生计绝 矣。古语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是知为人上者,毋为民鉴,当 以水鉴也。

为政不相师友

雍正间,朱文端公轼以醇儒巡抚浙江,按古制婚丧祭燕之仪以教士民,又禁 灯棚、水嬉、妇女入寺烧香、游山、听戏诸事。是以小民肩背资生,如卖浆市饼 之流,弛担闭门,默默不得意。迨文端去后,李敏达公卫莅杭,不禁妓女,不擒 ヅu,不废茶坊酒肆。曰:“此盗线也,绝之则盗难踪迹矣。”公虽受知于文端, 而为政不相师友,一切听从民便,歌舞太平,细民益颂祷焉。人谓文端是儒者学 问,所谓“齐之以礼”。敏达是英雄作为,所谓“敏则有功”也。

独力捐办御道

乾隆十六年辛未,高宗第一次南巡,江南总督黄廷桂驭下严,催督急,州县 奉行不善,因科派地方绅富各人承办,人心惶惶。苏州绅士畏廷桂势,唯诺不办。 在籍翰林蒋恭负重望,暨其兄户部郎中蒋曰梅、弟刑部员外蒋楫、侄内阁中书 蒋应昌力持不可,见廷桂侃侃议论,不稍贬损。适御史钱琦风闻其事,参劾廷 桂一折,奉旨严行申饬。

时蒋氏官监司、郡守、州牧、邑令者三十余人,相约助捐。惟楫力拒之曰: “吾承先人余业,衣食稍给,理宜报效朝廷于万一。弟侄辈居官在外,一郡有一 郡之政,一邑有一邑之政,学校农桑,有关国计民生者,事事可取之家财,以利 地方。果能罄家为国,百姓受福,吾荣多矣。”乃独力捐办御跸临幸大路,计费 白金三十余万两,亲自督工,昼夜不倦。楫字济川,诸蒋中家最饶,性慷慨,仗 义疏财。官刑部十年,明慎练达,囹固有颂声焉。

失一知己

胡中藻之文见赏于鄂西林相国,目为昌黎再世。后相国薨,左迁为光禄寺卿,乃郁郁不乐,发言多犯,卒干大戮。失一知己,便尔丧身,可畏哉!

安顿穷人

治国之道,第一要务在安顿穷人。昔陈文恭公宏谋抚吴,禁妇女入寺烧香, 三春游屐寥寥,舆夫、舟子、肩挑之辈,无以谋生,物议哗然,由是弛禁。胡公 文伯为苏藩,禁开戏馆,怨声载道。金阊商贾云集,晏会无时,戏馆酒馆凡数十 处,每日演剧养活小民不下数万人。此原非犯法事,禁之何益于治。昔苏子瞻治 杭,以工代赈,今则以风俗之所甚便,而阻之不得行,其害有不可言者。由此推 之,苏郡五方杂处,如寺院、戏馆、游船、青楼、蟋蟀、鹌鹑等局,皆穷人之大 养济院。一旦令其改业,则必至流为游棍,为乞丐,为盗贼,害无底止,不如听 之。潘榕皋农部《游虎丘冶坊浜诗》云:“人言荡子销金窟,我道贫民觅食乡。” 真仁者之言也。

田价

前明中叶,田价甚昂,每亩值五十余两至百两,然亦视其田之肥瘠。崇祯末 年,盗贼四起,年谷屡荒,咸以无田为幸,每亩只值一二两,或田之稍下,送人 亦无有受诺者。至本朝顺治初,良田不过二三两。康熙年间,长至四五两不等。 雍正间,仍复顺治初价值。至乾隆初年,田价渐长。然余五六岁时,亦不过七八 两,上者十余两。今阅五十年,竟亦长至五十余两矣。

米价

康熙四十六年,苏、松、常、镇四府大旱,是时米价每升七文,竟长至二十 四文。次年大水,四十八年复大水,米价虽较前稍落,而每升亦不过十六七文。 雍正、乾隆初,米价每升十余文。二十年虫荒,四府相同,长至三十五六文,饿 死者无算。后连岁丰稔,价渐复旧,然每升亦只十四五文为常价也。至五十年大 旱,则每升至五十六七文。自此以后,不论荒熟,总在廿七八至三十四五文之间 为常价矣。

银价

顾亭林《日知录》记明洪武八年造大明宝钞,每钞一贯折银一两,四贯易黄 金一两。十八年后,金一两当银五两。永乐十一年,则当银七两五钱。万历中, 犹止七八换。崇祯中,已至十换矣。国朝康熙初年,亦不过十余换。乾隆中年, 则贵至二十余换。近来则总在十八九、二十换之间。至于银价,乾隆初年,每白 银一两换大钱七百文,后渐增至七二、七四、七六至八十、八十四文。余少时每 白银一两,亦不过换到大钱八九百文。嘉庆元年,银价顿贵,每两可换钱一千三 四百文,后又渐减。近岁洋钱盛行,则银钱俱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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