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女婿小说>科幻悬疑>履园丛话> 丛话十一上 书学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丛话十一上 书学(1 / 2)

钟鼎文

三代已有文字,而今不传,所传者惟《大禹岣嵝山碑》、《比干铜铭》、 《周宣王石鼓文》、《穆王坛山刻石》、《孔子延陵十字碑》及《诅楚文》之类, 前人有信之,有疑之。即如薛尚功《钟鼎款识》刻本载有夏雕戈钩带铭及商器各 种款识,余亦未敢信也。惟周钟周鼎及尊彝壶爵卣鬲觯觚敦簋盘之文, 尚有可据,虽后世亦有依式仿造者,而其铭文之古奥,字画之精严,决非后人所 能伪作。故读书者当先读《六经》为文章之源流,讲篆、隶者当先考钟鼎文为书 法之源流也。

小篆

学篆书者当以秦相李斯为正宗,所谓小篆是也。惜所传石刻惟有《泰山》二 十九字及《琅邪台刻石》十二行而已。自程邈一变小篆而为隶书,篆学渐废。盖 篆体圆,有转无折,隶体方,有折无转,绝然相反。今人有认汉器款识印章及五 凤题字、《三公山碑》为篆书者,误矣。观徐鼎臣所模《绎山》、《会稽》、 《碣石》诸刻,尚得秦相三昧,而唐之李少温、宋之梦瑛、张有、元之周伯琦、 明之赵宦光,愈写愈远矣。本朝王虚舟吏部颇负篆书之名,既非秦非汉,亦非唐 非宋,且既写篆书,而不用《说文》,学者讥之。近时钱献之别驾亦通是学,其 书本宗少温,实可突过吏部。老年病废,以左手作书,难于宛转,遂将钟鼎文、 石鼓文及秦汉铜器款识、汉碑题额各体参杂其中,忽圆忽方,似篆似隶,亦如郑 板桥将篆、隶、行、草铸成一炉,不可以为训也。惟孙渊如观察守定旧法,当为 善学者,微嫌取则不高,为梦瑛所囿耳。献之之后若洪稚存编修、万廉山司马、 严铁桥孝廉及邓石如、吴山子俱称善手,然不能过观察、别驾两公中年书矣。

隶书

隶书之名,见《前后汉书》,又曰八分,见《晋书 卫恒传》。八分者,即 隶书也。盖隶从篆生,程邈所作,秦时已有,亦谓之佐书,起于官狱事繁,用隶 人以佐书之,故曰隶书,取简易也。篆用圆笔,隶用方笔,破圆为方,而为隶书。 故两汉金石器物俱用秦隶,至东京汉安以后渐有戈法波势,各立面目,陈遵、蔡 邕,自成一体,又谓之汉隶。其中有减篆者,有添篆者,有篆、隶同文者,有全 违篆体者,鲁鱼之惑,泾渭难分。真书祖源,实基于此,迨钟傅一出,又将汉隶 变为转折,画平竖直,间用钩,渐成楷法,谓之真书,篆、隶之道,发泄尽矣。 自此两晋六朝,从事真书。真书一行,随有行草,行草纷杂,隶学自掩。唐人习 者虽多,实与汉法愈远,何也?唐人用楷法作隶书,非如汉人用篆法作隶书也。 五代、宋、元而下,全以真、行为宗,隶书之学,亦渐泯没。虽有欧、赵、洪氏 诸家著录以发扬之,而学者殊少。至元之郝经、吾衍、赵子昂、虞伯生辈,亦未 尝不讲论隶书,然郝经有云:“汉之隶法,蔡中郎已不可得而见矣,存者惟钟太 傅。”又吾衍云:“挑拨乎硬如折刀头”;又云:“方劲古拙,斩钉截铁,方称 能事。”则所论者,皆钟法耳,非汉隶也。至文待诏祖孙父子及王百谷、赵凡夫 之流,犹剿袭元人之言,而为钟法,似生平未见汉隶者,是犹执曾玄而问其高曾 以上之言,自茫然不知本末矣,曷足怪乎?国初有郑谷口,始学汉碑,再从朱竹 辈讨论之,而汉隶之学复兴。然谷口学汉碑之剥蚀,而妄自挑,竹学汉碑 之神韵,亦擅自增损,识者病之。惟长洲顾南原《隶辨》一作,能以诸碑参究, 其法已开,又有吴江陆虔实赠公、吴县徐友竹处士为昌其学,而终未纯耳。盖古 碑虽在,用笔不传,无有授受渊源,亲承指画,如花之初蕊,色香未备,栽培既 久,群艳争芳,其势然也。今北平有翁覃溪阁学,山左有桂未谷大令,吴门有钱 竹汀宫詹,扬州有江秋史诗御,闽中有伊墨卿太守,天都有巴隽堂中翰,浙江有 黄小松司马及江香孝廉,皆能以汉法自命者,而常者自此日益盛云。

隶书生于篆书,而实是篆之不肖子,何也?篆书一画一直,一钩一点,皆有 义理,所谓指事、象形、谐声、会意、转注、假借是也,故谓之六书。隶既变圆 为方,改弦易辙,全违父法,是六书之道,由隶而绝。至隶复生真、行,真、行 又生草书,其不肖,更甚于乃祖乃父,遂至破体杂出,各立支派,不特不知其身 之所自来,而祖宗一点血脉,亦忘之矣。老友江艮庭征君常言,隶书者,六书之 蟊贼。余亦曰,真、行、草书,又隶书之蟊贼也。盖生民之初,本无文字,文字 一出,篆、隶生焉。余以为自汉至今,人人胸中原有篆、隶,第为真、行汨没, 而人自不知耳。何以言之?试以四五岁童子,令之握管,则笔笔是史籀遗文,或 似商、周款识,或似两汉八分,是其天真,本具古法,则篆、隶固未尝绝也。惟 一习真、行,便违篆、隶,真、行之学日深,篆、隶之道日远,欲求古法,岂可 得乎?故世之学者虽多,鲜有得其要领,至视为绝学,有以也夫!

唐人隶书,昔人谓皆出诸汉碑,非也。汉人各种碑碣,一碑有一碑之面貌, 无有同者,即瓦当印章以至铜器款识皆然,所谓俯拾即是,都归自然。若唐人则 反是,无论玄宗、徐浩、张廷、史惟则、韩择木、蔡有邻、梁卿、李权、陆 郢诸人书,同是一种戈法,一种面貌,既不通《说文》,则别体杂出,而有意圭 角,擅用挑踢,与汉人迥殊。吾故曰唐人以楷法作隶书,固不如汉人以篆法作隶 书也。

或问汉人隶书,碑碣具在,何唐、宋、元、明人若未见者?余答曰,犹之说 经,宋儒既立,汉学不行;至本朝顾亭林、江慎修、毛西河辈出,始通汉学,至 今而大盛也。

顾南原作《隶辨》,实有功于隶书,近人所学,赖为圭臬。惟所引汉碑,半 用《字原》、《隶韵》,或无原碑可考,其中亦有沿误;而翁覃溪先生排击之, 几至身无完肤,未免过当。

许叔重云:“秦灭经书,涤除旧典,官狱务繁,初有隶书,以趋约易,而古 文由此绝矣。”余亦曰,三国既分,图籍无征,钟法一变,遂有真书,流为行草, 而隶书由此绝矣。

书法分南北宗

画家有南北宗,人尽知之,书家亦有南北宗,人不知也。嘉庆甲戌春三月, 余至淮阴谒阮云台先生。时先生为七省漕务总督,款留者竟日,论及书法一道, 先生出示《南北书派论》一篇,其略曰:“书法变迁,流派混淆,非溯其源,曷 反于古。盖由篆变为隶,隶变为真书、行草,其转移皆在汉末、魏晋之间;而真 书、行草之分为南北两派者,则东晋、宋、齐、梁、陈为南派,赵、燕、魏、齐、 周、隋为北派也。南派由钟繇、卫及王羲之、献之、僧虔等以至智永、虞世南、 褚遂良,北派由钟繇、卫、索靖及崔悦、卢谌、高遵、沈馥、姚元标、赵文深、 丁道护等以至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南派不显于齐、隋,至贞观初乃大显。 太宗独喜羲、献之书,至欧阳、虞、褚皆习《兰亭》,始令王氏一家兼掩南北。 然此时王派虽显,缣楮无多,世间所习,犹为北派。及赵宋阁帖一行,不重碑版, 北派愈微。故窦h《述书赋》自周至唐二百七人之中,列晋、宋、齐、梁、陈一 百四十五人,于北朝不列一人,其风迁派别,可想见矣。不知南北两派,判若江 湖,不相通习。南派乃江左风流,疏放妍妙,宜于启牍;北派则中原古法,厚重 端严,宜于碑榜。宋以后学者,昧于书有南北两派之分,而以唐初书家举而尽属 羲、献,岂知欧、褚生长齐、隋,近接魏、周,中原文物具有渊源,不可合而一 之也。”真为确论。余以为如蔡、苏、黄、米及赵松雪、董思翁辈亦昧于此,皆 以启牍之书作碑榜者,已历千年,则近人有以碑榜之书作启牍者,亦毋足怪也。

六朝人书

晋、宋、南北齐、梁、陈、隋之间,工书者林立。两晋称二王之妙,南北重 崔、卢之书,又羊欣、阮研、徐淮南、陶隐居、姚元标、丁道护等,皆其选也。 据《金石萃编》所载六朝碑刻,有一百四十余种;近阮宫保、孙渊如、黄小松、 赵晋斋诸家所藏,又益二三十种。其间如刁遵、高湛、郑昭道、元太仆、《启法 寺》、《龙藏寺》诸碑,实欧、虞、褚、薛所祖。惟时值乱离,未遑讲论文翰, 甚至破体杂出,错落不检,而刻工之恶劣,若生平未尝识字者,诸碑中竟有十之 七八,可笑也。

唐人书

有唐一代之书,今所传者惟碑刻耳。欧、虞、褚、薛,各自成家,颜、柳、 李、徐,不相沿袭。如诗有初盛中晚之分,而不可谓唐人诸碑尽可宗法也。大都 大历以前宗欧、褚者多,大历以后宗颜、李者多,至大中、咸通之间,则皆习徐 浩、苏灵芝及集王《圣教》一派,而流为院体,去欧、虞渐远矣。然亦有刻手之 优劣,一时之好尚,气息之相通,支分派别,难以一概而论。即如经生书中,有 近虞、褚者,有近颜、徐者,观其用笔用墨,迥非宋人所能及,亦时代使然耳。 今之学书者,自当以唐碑为宗。唐人门类多,短长肥瘦,各臻妙境;宋人门类少, 蔡、苏、黄、米,俱有毛疵,学者不可不知也。

有唐一代,崇尚释氏,观其奉佛念经,俱承梁、隋旧习,非高祖、太宗辈始 为作俑也。有唐一代,崇尚法书,观其结体用笔,亦承六朝旧习,非率更、永兴 辈自为创格也。今六朝、唐碑具在,可以寻绎。

宋四家书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女婿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