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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篇(2 / 2)

王壮武

咸丰间寇起岳州,屡失守,城中无人烟,曾文正以空城难守,未尝措意。王壮武独奋然曰:“岳州为湖南门户,何得置之?”遂毅然以二营兵驻守其中。俄而寇大至,兵少粮绝,几濒于危。文正遣炮船往,欲援之使出。诸营哨官欲请迁避,而惮壮武不敢发。兵众稍移就东城,壮武怪询故,部下白言,兵众饥疲,欲就船。壮武知不能强,而耻于前说,急拔刀欲自刎。部下救之,得不死,遂登船去。壮武以书生将兵,忠勇奋发,其部勒营陈,皆用己意。其点名辄鼓吹升座,望之威严若神。其部下将咸勇敢善战,人目为老湘营云。

田兴恕

田兴恕,凤凰厅人,勇敢亚于鲍忠武,江西贵州多有战迹。闻其行军江西也,一日偶率部下数百人出,突遇寇大队至,围之数重。田引兵入一地,四面溪水环流,田令四面部队,而己卧吸鸦片烟。寇数喊杀,皆植立不动,寇稍怠。久之,或坐或立。田挥刀突进,众从之,寇出不意,悉披靡,杀伤无算。田乘马素驯良。一日出战,马忽跃而人立,炮子猝至,洞其胸,田跳而免。战罢田埋马村中,而亲祭之。田后以杀洋人,论戍伊犁,士卒感其恩,从之去者数百人。所至责供给,州县甚苦其扰。时左文襄征回,攻循州不能下。田至,自请愿任破州,一战下之。文襄奏其功,得释罪,免戍归。

左文襄奏议

左文襄公奏议,语气多改窜,不复尽用原本。如奏查李次青摺,公既为李辩战败不得为罪,而后复申之曰:“惟李在湘不得意,复钻营江西,得有优保,实为无耻。”按左与李至交,而入告之言,乃切直如此,实为近来督抚所不及。今此语均已删去。嘻!左公不自讳,而后人乃为代讳,直道不行,甚可慨也!

罗忠节公

江右某公,为秀才时,罗忠节公带兵过其县境。某公故与令稔,因往询罗公之行军如何,令嗟叹曰:“罗公真圣人,吾见行军者多矣,未见有如是肃整。”某公大惊,因即往谒。将至营,兵数人牵一牛至曰:“秀才来甚好,适有民人来营诉牛为他营兵盗去,帅命吾等往索,他营兵不服,与斗胜之,遂以牛归。而牛主闻斗,惊惧免去,吾等无所归牛,今当请秀才代交牛主。”某公卒谒罗公而退。罗公克复某城,某公又与他绅往谒,罗公曰:“君辈来甚佳,今贼未大受伤,虽得城无益,吾须即往。此间存现银谷甚多,吾已命兵众运置一处,勿得携分毫。汝辈可即以此办保甲团练也。”语讫,即驰马去。已而他将所带绿营兵至,掠取存物,一时便尽。公守洪山,寇攻屡不得志,出赏格募广济兴国人围攻,死亡甚多。时江西告急,促公往援,公以屡奉诏诘责,不即克复湖北省城状,故未得即赴。一日,寇大股猝至,公督队下山,未几寇已至,各发枪炮。时公戴长穗小帽,着棉马褂,突有枪弹伤公额,兵众闻主帅受伤,阵稍动,公犹指挥全军,旋冲旋退,故寇不敢迳逼。公血殷袍袖,众劝速归养伤,公不肯,使两人夹扶徐行至营,公立门外。众兵由是咸奋而前,寇遂退。公是夜语言即模糊,次日报知胡文忠,文忠旋来省视。公卒以伤后受风,遽殒于军。

按此所述公殉难状,与奏报稍不符,然系得之亲在营中之人,当得其实,故录之。

江忠烈公

江忠烈公初率团练兵剿寇时,兵皆招募,公激以大义,皆奋勇愿死敌。时命公协剿广西寇,诸将怯懦,皆主尾追,虽向忠武亦然。公独奋然曰:“随贼东西,将无已时,非截击不可。”诸将皆曰:“寇势方盛,不宜轻敌。”皆不愿行。公再三言之,乃曰:“君等既如是言,请自为之。”惟乌蓝泰深然公说。遂与公同绕出贼前,截诸蓑衣渡,时公兵才数百,乌兵亦不多,而寇势方盛,一战,乌殁于阵,公为铁杆伤腕坠马,两亲兵掖之去。公复追扼道州,道州已陷。公又至省助守,俄而贼又至。时城外石马铺有河南陕西兵各数百,贼奄至不及战,悉跪降,咸被贼屠杀。前队至,城中犹未觉,罗绕典乘肩舆出城,数十武始觉,乃倒抬而入。时城中大帅多而不一,公请于诸帅曰:“南城外有小山尚可守,宜速扼之,则西北角运粮犹可通。如被合围,则难守矣。”众相顾莫肯前往。因即委公,公即率所部兵三营前往,城由是得固守云。

邓公

贼之围长沙也,多募矿丁,因令掘地道,道成,轰坍城十余丈。邓公时率镇筚兵六百人,多强悍不畏死,即驰往堵御。贼上,屡被遏退。缺处近学使署,署中积钱可数千缗,学使急募人运石填城,凡运石一块,给钱一千文。于是人争运石前往。时邓军与贼抵拒,兵贼扭合,持战猝不可分。或陷入缺中,筑城者不暇问为兵为贼,即并筑其中,贼卒不得逞。后修城得骨甚多,乃并葬一坟云。邓复扼守江南之石子湾,时部下适分大半助他处攻剿,公所将才数百人。俄贼大至,众言不可敌,宜速避。公曰:“吾受国恩至重,义不宜去,汝辈可速自为计。”众感公恩义,亦不肯行,公曰:“汝辈同死此何益?不如姑去,将来犹可为报仇计。众犹不肯,公曰:“既如是,与其徒死,不如计伤贼。”乃尽以所余火药,埋置地下。俟贼至即轰发。于是贼等多被轰死,而公及部下亦于是日殉难云。

老湘营

日人之海城也,分扼唐王、亮甲两山,筑炮台掘濠,为固守计。时淮勇已败不能军,湘勇新集。日人思以轻兵之在辽东者颇明纪律,于贫民贸易,务得其平,惟向富户勒助饷项,故贫民愚者受其饵,多感之。富者虑其扰,密以情告老湘营统将李公,预伏兵半边街左右。夜昏黑,日人至者约三百人,数人甫入街,伏遽起,击杀三十余人,擒数人。一骑坠而毙之,后知为大酋之子也。李公由是轻日人,以为易与,数挑战,日兵不出,越数日,队大至,分沿村庄而前,湘军分三路应之。贺长发率中路,战未几,日兵即退,贺领队逐之。日兵纷登唐王山,贺部逐登山半,见左右接应者不至,遽返。中有两兵植旗不肯退,贺遣人喝之乃退。日兵乃由壕入垒,徐发炮击我师,伤多人。论者以为此役若左右齐至,乘锐气而入,日炮不及施,台可夺,山可据,海城唾手可得,实中日胜负之机,惜其时漫无以赴也。

湘军再胜,李公益骄。淮军将徐邦道者,谄事倍至,李公颇以儿视之。湖南亲军营将刘树元,恃夙将,屡以言相抵,龃龉不相得。又屡约分攻唐王、亮甲山,屡不如约。时日人已定计抄牛庄,苦其兵少于我,乃抽山东据城邑之兵,从分水岭过,攻所必救,故趋我陪京。依军据案山站,闻警回援,以书告诸军帅慎防,无应者。依军方拔队,日兵蹑之,战不解。李刘登山远眺,刘命发动大炮助击,李曰:“不可击,此依军也,勿谓吾不早言。”诘朝依遣人来谢,乃知借此退日兵,又惜其不可发也。于是人乃从此道径抄牛庄。牛庄者,数百里平原,中一市镇,无城郭沟池可守,又无山川险要可扼。而该军饷械屯其中。各将帅觊海城可旦夕下,争前趋,仅魏军两营留守。初七下午,日兵渐至,魏部奔告其帅,乃率四营回援,尚以为海城窜出轻兵,亟达刘树元慎顾前敌,勿庸虑后。不知日兵已遍牛庄东北,有混迹入市者。市外一天主堂亦扛炮据其巅,有惊告者,魏恐挑他国衅,听之。初八黎明出队,日兵已先阵,排枪数发,我伤亡多,虑不支。一裨将请于魏帅曰:“事急矣,愿率所部冲锋,得势则大军随进。”魏颔之。乃率一营奋勇而前,为日兵枪队排击,将尽歼焉,裨将者与所余数十人俱就擒,魏部鸟兽散。方战之顷,李率所部赴牛庄,魏邀其合击,李以未饭辞,欲乘其疲而取全胜也。讵兵入市,四散觅食,魏兵逃逸。日人以炮封市口,聚兵环数里,湘军欲出不得,殊死战,鲜降者,死伤约千余人。李匿一典肆,日人攻之甚力,击杀不少。乃逾垣之贺匿处,贺任为前路,旋被枪子伤洞股,舁而行,苦战得出,时已夜过分矣。说者谓老湘军起于王壮武,盛于战陇坂,收复天山南北二万里地,而终于牛庄云。然日人虽胜,卒以此重湘人,不敢蔑视,以是知前贤之遗泽远也。

某公

前某公使欧洲至英,英有诸贵达人为大会燕之,其意甚殷勤,糜费亦甚巨。至期某公忽不欲往,于是翻译等甚难其事,再三譬解始去。比将散时,某公忽恋恋不欲行,然主人及诸客咸鹄立候。翻译等又婉转言之,始辞去。又某国外部与谈一事,属归商政府,某君率意言曰:“何谓政府?政府即我,我即政府。”又某制军在公司船,睹洋琴,问舟中有人能鼓琴否?船主以敬制军故,大索舟中,得一法国女子之善鼓琴者。然以连日晕吐,见发未理。船主强起之,梳发理衣,使赴琴案。制军见女子至,亟避入房,女子恚怒,以为己。赖译者婉言,云华俗,男子见妇女必避,此是尊敬之意。制军之避去,实是此故。今在房中,正静坐听汝抚弄矣。女子闻之,为一弄,译又伪传制军命,赞谢之,女子乃悦而去。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之权勿用,即是镜也。是镜行多矫伪,已载野史四编《杌志》中,检阅自知,兹不赘述。而匡超人又云:“实暗指汪容甫先生,相传先生情性乖僻,一日晨出,忽潜回至夫人房中。时夫人方梳头,汪出不意,自其后抱之,夫人问曰:‘是何人来相戏?’先生怒曰:‘岂尚有他人敢如此乎?’遽出之。后作《拟刘孝标论》,乃有‘蹀躞东西,终成沟水’语,实则夫人之出,固由先生之疑误也。”按此二说,皆常州人语,不知确否。

穆彰阿

相传穆彰阿擅权时,偶一门生入都谒穆,欲求一信函至外省张罗。穆思少顷乃曰:“汝某日可来。”至则穆无他语,但令之某省见某巡抚,令以手书扇呈之,并另书一扇与其门生。门生未测何故,往见某中丞,面呈中堂所书之扇,并言穆中堂令来见。中丞大惊,又见某亦持中堂手书之扇,知必是中堂之要人,即日召藩臬,令与各属员集资得万余金赠某,并重礼款之。

左文襄

昔左文襄罢西师而入朝也,愤纲纪之不举,盛欲有所整顿。朝中诸大臣颇相忌畏,而未有以相制。已而察知议政王意亦不愿,于是群起侮弄之,或举其可笑之端,编为小诗,转相谐谑。缘左侯不习于陈对,其初陛见也,慈宫甚劳苦之,且曰:“汝在外久,今在京须早起想不便。”左侯操湘音对曰:“臣在军中,五更时便须弄起来。”诸人遂皆举此为笑。左又谓诸寅僚曰:“吾之妾善为盐齑,虽乡味,颇可口。”翌日尚遣人分致,乃仅各馈少许。诸人编诗,亦遂入之。又左体肥,每当治事之时,喘息殊甚。诸臣伪为恭谨,相共扶掖,其实以为弄资也。又诸臣知其欲研究诸务,任其自行料检,左顾此则失彼,举端则不能竟委,数日茫无头绪。已而两江总督缺出,遂简放左公督两江云。

奇俭

阎文介之官山西,语戚某曰:“宜多携搭连布。”搭连布者,至粗且厚,阎之任首制以为袍褂。属员有用摹本缎者,阎辄斥之,言今兵书旁午,汝辈何尚奢阔?审如此者。必是多财,可捐资充军饷。属员等惮之,乃皆以搭连布为袍褂。戚所携布且尽,价大涨。有知县某,以进士即用,闻其事,乃遍假贷华贵之衣及诸佩物,服以入见。文介责其奢,曰:“卑职需次此间,所得宦囊,仅足制衣物,实在无此多金购搭连布。故只得服故衣入见,虽见参处,亦无可避。”文介惭不复语,自后虽有著摹本线绉者,亦不复致诘矣。阎工会计,官户部尚书日,悉发旧簿籍,一一综核,扶摘爬罗。得四百余万,由是朝廷得资以造颐和园。其所荐达,悉多俭刻,一时有天下俭,一国俭之目。天下俭者,为李公用清。相传其自原籍复入京时,徒步三千余里,未雇一车骑,都下闻者,咸大惊怪。官南巡抚时,日坐堂皇理事。夫人即坐其旁小室中,将产时不雇接生媪,既产遂毙。公之仆怜之,为市棺稍美,公以为费,令易薄者。已而子亦死,仆更为市小棺,公叱曰:“安用是?”及启夫人棺纳之云。一国俭者,为李公嘉乐。其为江西布政使也,常呼剃发者与以二十文,已而呼问其仆曰:“吾与此人二十文,亦得意否?”仆曰:“外间剃发一次,亦须四十文,今为大人剃发,乃才二十文,殊不满所望,已垫付数十文使去矣。”公怒曰:“吾家中剃发,才须十二文,今与二十文,已大过,汝乃更私增之乎?嗣后吾不须彼矣。”盖公夫人亦能供待诏之役,不假他人手也。后二李均被言官劾去。或曰:“李公嘉乐官江苏时,有县绅某公将入都,群谋赆之。公独曰:“某公京朝官,吾辈何宜如是?”事遂已。后某公至津,一日忽出银票一纸凡千金,遍觅其取银之肆不得,托人询之,人视之,乃不著名之小银号也。人问所从来,曰:“李某所赠也。”人始知李虽阳却,阴实赠之,且厚于他人云。时以俭闻者,又有卫公荣光。其抚浙时,早食惟油条三数枚,庖人入内,悉须搜检,不准夹带鱼肉。一日公生日,僚属毕贺,公延至花厅,亟令庖人治具,诸人咸谓当大有所饷。已而仆人捧两大木盘出,则累累者悉油条也。

曹州知府

浙东某太守署大名府时,尝捕盗至边境,其地距山东之曹州府境,才数十里。时曹州知府某公,甚有干名,某太守因欲往谒之。甫至署门,见左右各列站笼四架,睹其枷人颈处,油腻厚殆寸许,盖必站死人百数,始有此状,太守心为战凛。入大门则两旁刀枪森列,威严可畏。延坐花厅,见案累累,颇怪此公见客处,何处亦堆置公事。久之主人始出,坐始定,便瞠目视曰:“某今乃欲反。”盖斥某相也。太守愕然,答曰:“安有是?且亦安能?”某哂曰:“汝汉人护汉人,况为属员,安肯言其实?”太守知不可与论,乃亟誉其勤能以乱之,且曰:“君客座尚理公事,足见贤劳。”某曰:“此皆盗案须杀人者,非盗案则不在此。”太守曰:“然则君办盗案若干?”某曰:“殊不多,凡归案办者,才杀千余人。”太守讶问曰:“岂尚有不归案者乎?”某曰:“盗多,得辄杀之,何暇悉上闻?”太守又问其数,某曰:“亦几不过七千余人耳。”时某公到任才二年,太守怪曰:“计时安得办如许?”某曰:“吾治此类事,皆有简法,不必尽烦刽子手也。”太守叩其法,曰:“除站笼死外,余则以四人仰置一条凳上,翻出其腹,以数人分猝其头足。又一人持枣木棍,方上而圆下,其末锐,力洞其腹。洞四人讫,辄充去。又举棍易洞他凳之人,顷刻数十人易易也。”太守闻之身颤悸,不复得语,遂兴辞出,太守今为候补道,某则已为巡抚矣。

记法越之役

法越之役,首尾数年。事定,粤中报销乃至二千五百万,当时闻者咸为骇诧。近闻此款,粤中用者不过七百万,而张孝达制军借洋款三百万,及曾忠襄继用之款,咸在其内。余则有代部借五百万,又续借二百万。而南之岑、唐,广西之唐、苏,台湾之刘,各军之饷。咸取给于是。还款则代部借者,仍由部拨还,而粤东又岁筹得闱姓四十四万两四成报效(粤中官绅向收番摊,陋规不可裁革,令以四充公,六成报效)。约四十万两,某款约三十万两,官售盐(盐仓剩盐,官为售之)约十余万两,截至光绪二十年止,约得千余万两。又罚黄江厘厂书吏三十万,罚海关收税家人十余万,有是蓄聚,故接任者亦无怨恨之词。又时在龙州筑炮台十五座,琼州等处筑炮台数座,继其事者,以惜费故,凡琼州等处炮台,悉皆停罢。已订购之大炮,及另购之枪弹,悉移解于北洋云。

又时事亟,时粤东尝派员解军火至台,其人惮于渡海,私叩策于督署某君,某君教以方照轩军门营业台湾甚多,宜与交欢。某如其言,乃如油头与方军门交往甚至。方军门喜,乃加派其侄解运,悉由商船分运渡海。其枪弹悉用货箱装盛至岸,则用木筏渡登,前后运船十数,无一被搜获者。又海关家人某恃权横恣,制军闻之怒,手批命署中委员方便擒至署。委员得手批甚以为忧,往叩某君,某君曰:“此易易,但须汝不得钱耳。”委员惶恐言不敢。某君又云:“汝果不须钱,此事何难办?”某乃托人致某饮之桃李园,坐定,则所约督辕亲兵已至,某乃出手札示之,某曰:“汝何弄我?”曰:“此奉制台札不得已耳。”乃拘至署。监督某亟托巡抚将军皆不肯为言,乃使人致意制军曰:“某之罪不及死,盍罚之?”乃罚十万释之去。

纪文太守轶事

文微时曾娶一有夫之妇为妾,得志后,妾死。乃自撰《绛云小传》,极称其妾之慧秀贤淑,工书善画,所纪琐事甚多。其开宗明义谓妾自言,虽侍前夫年余,并未破瓜云。

文性极俭,在河南太守任中,衣衫褴褛。每晨醒,即于枕上呼童买蒸馍馍一个,送至衾中,大嚼。文早起盥面,必敷胭脂水,否则不能见客,盖面上有烟灰之色故也。

拳匪起时,文烟瘾日增。及闻两宫西狩,则终日卧床吸鸦片,榜其房门曰:“此处停灵,闲人免进。”

文不用家丁,伺候皆亲兵,不准呼大人,只准呼二爷。文见上官,皆不请安,惟见荣中堂则请安。

皖省四参案

州县四参案,定例綦严。自捐例开后,实任州县,大率预捐加级,以备抵销。皖省州县瘠苦,近年相率不预捐加级,忽忽十有余年。忽一日有部文咨皖抚,请其照例查参。皖抚得咨始大惊,若依例案,则落职降官者,不知凡几。及托人商诸部吏,吏曰“可于此后,每年纳一千四百金于我辈,则此事当永蠲除。但于每岁终咨部,言皖省命盗各案,应得处分之官,因久未举办,查检甚难,容明年即查清咨部”云云。缘堂司等官事繁,必不暇查究及此,但以此塞责可矣。其须千四百金者,则以吏等因此须备办文书,不免花纸墨费也。皖抚不得已,从其言。故皖省州县,自此得免四参处分,岁须凑资赂部吏矣。

耆英

耆英为两广总督,用度奢汰。每吸鼻烟,辄以手握一把擦鼻端,狼藉遍地,皆上品鼻烟也。其侍者不忍,或随时拾贮之。后其家贫甚,姑取拾贮之鼻烟售诸肆,得数百金。

倭文端

初派学生出洋,及入同文馆学习,曾文正谓应多派举贡生监,倭文端谓,举贡生监,岂可使学习此等事?卒如倭议。又定税则,文端谓烟酒琐碎之物,朝廷何屑科税,遂定烟酒食物不税之例。又条约定每年六部九卿堂官,分诣各国公使贺年,惟倭文端及祁子和侍郎,未尝一投刺云。

剑术

合肥李制军瀚章抚湖北时,一日为太夫人作寿,宾乐甚盛。忽一人便衣至,年可四十许,言欲登堂祝寿,阍者拒之。其人汹汹欲入,为制军所闻,乃命召入。入即长揖曰:“君识我乎?”制军思之久,不能省记。其人即曰:“君亦记君家后园树林被削之事乎?”制军愕然,亟改容加礼,称为神仙,请入座与宴。宾众咸莫测所以,争前问故。制军愕然曰:“斯真大异事,余童时,与诸弟读书塾中。一日散塾后,与诸弟嬉门前,见有一人,似自他方至者,方蹲而大便。旁有小包袱,又一小纸裹,中似无物,而号然若猪尿泡者。余等觉其怪,遽与诸弟取纸裹开视之,其人遽呼不可。已而见吾诸人已取纸裹,亟提裤前欲夺回,则纸裹已开,瞥然有气冲出。其人顿足曰:‘殆矣,殆矣!’即蜷缩地上,若甚畏悚困惫者。顷之,忽如有气回入纸中,其人亟以手握纸,则已如前状矣。余辈咸觉可怪,争问其故。其人悚然曰:‘汝等真大福人。余故能剑术,纸裹之中,乃剑也,向出,必杀人始返。汝等前程远大,得无伤,已移于君家后山树木矣。’余辈咸怪其语不清,次日入塾以语师,师曰:‘是极可怪,殆异人耶?汝等何乃交臂失之?’亟偕诸童至后山观林木,则树杪枝叶,咸被削去。师及余等,咸大惊异。其人微有须,若四十许人,今去彼时,已二十余年,而省视容貌,若不异前,岂非真有道之士耶?”时制军子星吾太史,年方龆龄,亦亲闻之,因述于其友黄益斋观察云。

张子青相国

南皮张子青相国,年已耋耄,而神气无殊少年。恭王问之曰:“君何修而得此?”青相曰:“吾无他术,独能不用心耳。”恭王曰:“君真大能,位至军机,而能不用心,洵是难得。”

青相最爱演戏。有僧虚舟者,日在其府中为戏提调,甚被宠昵。赶三尝谑之曰:“有一僧死,见阎罗王,斥其戒律不严,僧极陈守戒清苦,可请验。王命剖视其腹,则满贮青菜豆腐也。继一尼至,王斥如前,尼亦力辩,且引僧为例。王又命剖视,则满贮稀粥面已。”盖北音稀粥,音近虚舟也。后被言官弹劾,逐虚舟出都。

青相亦能自唱戏,花厅中无他陈设,帽架上置纱帽两顶,欲演戏时,即自戴之。青相好梆子戏,京城梆子之盛由青相始。

诸葛亮

左文襄督陕甘时,闽人林寿图为藩司。林故工文字,雅好诗酒,并善谐谑,文襄时招与谈饮。一日外间报某处捷音至,林称其神算,颇致佩服之意。文襄拍案自诩曰:“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已而文襄言及时人,颇怪自称诸葛者之多,林亦拍案曰:“此葛亮之所以为诸也。”文襄恶其轻薄。后林调任某处,竟劾罢之。

刚毅

刚毅尝于太后前荐其昔日抚苏时之中军王定扬曰:“王定扬竟是臣手下一个黄天霸。”慈圣颇哂之。时荣相亦同召见,出谓刚曰:“黄天霸虽好,但只可惜取那施百全的,竟是一个包袱脚儿如何?”包袱脚者,京师语,谓人满腹是戏,口中却唱不出之谓也。刚闻之,甚以为恨。

刚尝于拟谕旁添“毋蹈积习”四字,以授仁和,而“蹈”书为“跌”。仁和见之,乃取朱笔密点跌字四围,旁另添楷书一蹈字,始终未变辞色,时人皆服其雅量。

集资造船

张荫桓至美,某领事上书,言旅外洋商民,愿集资造船,无事则商家运货,有事则备国家之用。张据咨总署,总署谓恐轻易启衅,力驳之。已而张入总署,薛叔芸出使英法,复申前说,张亦驳之。盖己所不能成之事,亦不欲人之成也。

人名簿

林文忠有记人名簿四册,分题“千古江山”四字,凡姓之第一笔为“丿”者入千薄,第一笔为“一”者人古簿,“、”者人江簿,名下兼注号及籍贯,亦略载其言行。

贿寇

道光末年,英军入扬子江。阮太傅家居,与其徒江寿民等,募资备盛礼,使人馈其统带,为扬城求免。时西兵本无意于扬,扬遂得无恙。已而洪秀全兵至,江亦贿之,如贿英之策,贼匪从旁去不入城。逾时又至,贼仍入城,屠掠无异它处。而扬民恃有贿,故不迁,被难者愈多。江无以自白,遂投江中死。时丁俭卿晏在淮安,亦欲为之,并先以枣子、栗糕、灯笼鸡子,盖取早立登基之意也,后闻江死乃止。

辛丑直隶用款

回銮皇差,共用一百九十余万,内由外省协解七十八万,由赈捐项下提用五十余万,善后局支出二十余万,南三府地丁银三十余万。每尖站报销二万八九千至三万余四万不等,宿站报销三万八九千至四万余五万不等。

赔款八十万,暂向赈捐项下借拨。

陵差请部拨六十万。

省外抚恤教民款,共请二百万两,由京饷及北洋海防公费划拨,实津贴各州县一百余万,其余七十余万,以十万作课吏校士之需,以十余万安置降匪,十余万作还借地方公款。

度支杂记

近年户部,常时不过存银二百万两,每月放八旗兵饷四十八万两,虎神营等又一百余万两,故所存之银,才足发三月兵饷。司计之臣,时时仰屋兴嗟。而联军入京时,顿有五百万者,盖彼时以军需紧急,各省饷银,一时凑集,故有此数也。

修颐和园,其款多出之海军经费,闻约计三千万两。其修理费则出土药税。土药税每年有一百四十余万,归户部拨款者,才三十余万,余均归颐和园。太后驻园时,每日须一万两。

醇王薨逝,修祠造坟诸费,咸由部拨,约共用五百万。祠中九连灯,开销九万两,户部接内务府咨即付,不敢驳诘。

州县杂款,报销尤不可究诘。有尝任直隶之莱水者,言莱水每年收牛羊税约得六百两,而才报十三两,而藩司署费二十四两,道署二十两,州署十四两,余皆县官自得。又月领驿站费三百两,而由县给发不过五十两,则每年获数千矣。又税契一项,年可得数千金,而向只报一百两。廷杰为藩司,欲令尽归官,县官甚虑之,姑使人询天津何如。时某为天津,入见裕制军曰:“天津每年收税契三万,而报销只列数百两。然津地冲繁,公私各费,皆取给于此。今若尽归之,将以何给费?”裕制军曰:“藩司既必欲如是,吾亦不能与争,略增旧额何如?”某令曰:“愿增为八百,不知可否?”裕曰:“可矣。”令欣然,于是莱水亦只增二三百金云。

甲午、乙未,东征粮台报销费八万两。

凡京师大工程,必先派勘估大臣。勘估大臣必带随员,既勘估后,然后派承修大臣。承修大臣又派监督,其木厂由承修大臣指派领价。时承修大臣得三成,监督得一成,勘估大臣得一成,其随员得半成,两大臣衙门之书吏合得一成,经手又得一成,实到木厂者只二成半。然领款极不易,必年余始能领足,分多次付,每领一次,则各人依成瓜分。每文书至户部,户部辄核以无有,再催始少给之,不如是则恐人疑其有弊也。木厂因领款烦难之故,工价愈大,盖领得二成半者,较寻常工作,不过二成而已。

近来大工,如祈年殿,至一百六十万,太和门,至一百二十万。

内务府经手尤不可信,到工者几才十之一,而奉内监者几至十之六七。戊戌因皇上将至津阅操,南苑亦预备大阅,造营房若干,报销一百六十万,而李莲英得七十万。太后尝命内务府大臣购灯数百盏,此大臣自恃慈眷未行贿。已而灯入内,内侍故污之以示太后曰:“某所办差乃若是。”太后亦怒曰:“毁之。”即时取数百盏灯尽碎之,狼藉满地。即宣此大臣入,令其拾碎玻璃,拾毕始止。

大内费用,由户部拨交内务府者,同治四年一案,定为三十万两。同治七年,又加三十万两。后内务府每年时向户部支取二三十万不等。至光绪十九年,户部堂官奏参内务府堂官,不能撙节。时福中堂为户部尚书,兼内务府堂官,出奏时照例违避,后均得处分。已而忽由内降旨,以后每年再添五十万两。

粤海关每年供用三十万两,杀虎口、张家口、淮安关所收税课,亦归内用。户部岁奉太后十八万,皇上廿万,名曰交进银。皇上之二十万,于二月初缴,太后之十八万则每节交五万,年下交八万。端节银于四月底交入,中秋银于八月初交入,其年下银,则于十二月初交入。

大内银库,存一千六百万两,太后处尚有三万两金。

太后发内帑银。惟戊戌春,赈四川灾五万两,为令户部先垫,而准在拨内务府款时扣回者。余则虽名内帑,实仍由户部发出。

同治二三年,忽内因乏用,令内监送金一箱,令户部派员至内领取。内监送至委员处,立即委箱而去,委员大窘。良久乃得一人,即托其回至部,遣人入内将箱中物取出,委员始得回。

同治七八年间,上尝手批至户部取银,户部见条付银,不敢核也。

宁苏杭州之织造,每岁发五百万两。

部匾

六部皆有匾,上书某年谕满大臣等,宜时至大内某官,敬谨阅看某朝所立御碑。今各部多失去,其存者亦大率以纸糊之。前某部尚书某公,因署中大堂撤造及见之。旋查宫内所立碑,系专谕满大臣。大略谓“本朝君临汉土,汉人虽悉为臣仆,然究非同族,今虽用汉人为大臣,然不过用以羁縻之而已,我子孙须时时省记此意,不可轻授汉人以大权,但可使供奔走之役”云云。呜呼!深远矣。

和┞

和任大学士,和┞在军机日,手持水墨画轴,韩城师见之曰:“贪墨之风一至于此。”又尝捉韩城手衤帝视曰:“状元宰相手,果然好。”韩城曰:“此手但会做状元宰相,不会要钱,有甚好处。”闻者凛然。

岳威信

岳威信公钟琪,由文改武,屡立战功。有诗集若干卷,尝过卢生庙,题句云:“只因未了尘寰事,又作封侯梦一场。”较之无病呻吟更为雄壮。

集句联

张文端公集《论》、《孟》作一联云:“约失之鲜矣,诚乐莫大焉。”实于身心有益。近时陆璞堂前辈,任考功日,有联云:“我有好爵,子宜高官。”张萼楼观察在京候试日有联云:“佛言不可说,不可说;子曰如之何,如之何。”言皋云书室联云:“多识前代之载,不读非圣之书。”则皆才人所宜尔也。诸城师为韩城师集一联云:“即今民风尽熙,当令元气常调和。”大臣之言,迥出寻常万万矣。

年羹尧

年羹尧七八岁时,随父遐龄湖北巡抚之任。一日父出,大风,江中浪涌如山。羹尧欲泛舟游黄鹤楼,家人百方拦阻,羹尧不听,乃驾舟破浪而行。倾侧颠簸,几于溺者屡矣。比游黄鹤楼,顾盼自雄。日暮风益猛,命解维渡江,众不敢忤其意,复冒险而回。人怪而问之,曰:“吾年方幼,正当力学之时,若吾后福无穷,遇险必济;否则葬于江鱼之腹,亦了此一生。”髫龀之时,已如此桀骜,是以大功虽立,终以跋扈伏诛也。

刑部

谚曰:“刑部四无。”谓门无匾,堂无点,官无钱,吏无脸也。

王露

乾隆间,林爽文台湾壮大甲附之,围诸罗城。日久军饷断绝,文报不通。总柴大纪遣人伪作乞丐装,中藏血书,乞粮于将军常青。台湾县知县王露曰:“流寇满地,恐中途为所劫,请先遣其赝者,如得达,即以真继之。”遂装砖砾十军,封缄甚固,又用牛车若干辆装草柴,上加糠秕,覆以芦席。时有二人立门外遥觇,门役疑为奸细,执送王露。王露问之,二人曰:“吾等皆诸罗人民,因城中粮尽,故遣来探听。”王露乃伪叱门役曰:“汝何故妄执良民?”因呼二人至后堂谕之曰:“诸罗绝粮久,余稔知之,独路梗,解送不易,奈何?今将先送伪物,贼劫去过二三日,然后再送真物。请速归语城中,努力固守,无以乏食为忧。”二人叩谢而去。次日黎明,拨老弱役二名,谕之曰:“尔等先以伪银米试之,途中倘遇贼劫去,当重责,若能解到,则有厚赏。”二人唯唯去。至中途,贼千余人立高阜,望之大笑,不阻亦不追。夫役疾驱而抵诸罗城,验封开视,则皆真银米也。夫役共讶之,不解其故。盖王露于中途潜易之,诸罗既得粮,分与兵民,守御益力。

胡某

杭人胡某,富埒封君,为近今数十年所罕见。而荒淫奢侈,亦迥非寻常所有。后卒以是致败。兹就平日所闻者诠次于后,亦足资鉴戒矣。

胡有财神之目。相传胡幼时,作徒于某店,夜卧柜台上。半夜忽闻有人声,急呼众起,果得一贼,已僵矣,久之始醒。众询其故,则叩头言贫不得自存,故逾垣入,冀有所获。不意甫入门,即见一金面神,卧于桌上,遂不觉惊骇欲绝。众扶而释之,咸窃窃奇胡。胡后为某钱店司会计。有某中丞者,时有某官候补于浙,落拓不得志。一日诣其店告贷,众慢不为礼。胡独殷勤备至,且假以私财。某感之,誓有以报。迨后攵历封疆,开府浙江,即下檄各县曰:“凡解粮饷者,必由胡某汇兑,否则不纳。”众微知其故,于是钱粮上兑,无不托诸胡,胡遂以是致富。

左文襄收复杭城时,胡亦由上海回杭。或有以蜚语上闻者,左怒。胡进谒,即盛气相待,且言将即日参奏。次日胡忽进米十数舟于左,并具禀言匪围杭城之际,某实领官款若干万两,往上海办米。迨运回杭,则城已失陷,无可交代。又不能听其霉变,故只得运回上海变卖。今闻王师大捷,仍以所领银购米回杭,以便销差,非有他故也。时东南数省,当沦陷后,赤地千里,左方以缺饷为虑。得胡禀,大喜过望,乃更倾心待胡。凡善后诸事,悉以委之,胡由是愈富。

左文襄西征时,苦军饷无所出,乃令胡为贷于某银行,以七厘行息。左藉此得率军出关,故不以利重为嫌。其实此款仍由银行刷印股票,贷诸华人,以四厘行息,三厘则银行与胡各分其半也。忆某年银行之执事人回国,香港诸西人公饯之,酒半酣,座中忽一人起而问曰:“诸君今日饯某,为公事乎?为私情乎?”众曰:“自然是为公事。”其人徐言曰:“彼为左大人经理借款,曾告我四厘行息,我昨获见其合同底稿,乃是七厘行息何也?”执事人色沮,噤不敢答,众亦失色而散。

胡姬妾极多,于所居之室,作数长弄,诸妾以次处其中,各占一室,如永巷然。胡不甚省其名,每夕由侍婢以银盘进,盘储牙牌无数,胡随手拈得一牌,婢即按牌后所镌之姓名,呼入侍寝,每夕率以为常。

胡酷好女色,每微服游行街市,见有姿色美丽者,即令门客访其居址姓氏,向之关说。除身价任索不计外,并充与其父或夫或兄弟之美馆。于是凡妇女之无志节者,男子之茸者,无不惟命是听。而其市肆店号所用之伙友,大半恃有内宠,乾没诓骗,无所不至,遂至于败。

胡荒淫过度,精力不继。有以京都狗皮膏献者,胡得之大喜。盖他春药,皆系煎剂或丸药之类,虽暂济一时,然日久易致他疾。惟狗皮膏只贴于涌泉穴中,事毕即弃去,其药性不经由脏腑,较他药为善。然京中他店所售皆伪物,即有真者,而火候失宜,皆不见效。惟一家独得秘传,擅名一时,而有时亦以旧物欺人,伪作新者。故胡每岁必嘱其至戚,挟巨金入京监制,以供一年之用,所费亦不赀。某年有人于津沽道中遇其戚某,询以何往,彼亦不讳言,并告以制膏法,惜日久忘之矣。

胡败后,自知不能再如前挥霍,乃先遣散其姬妾之平常者,令其家属领归。室中所有,亦任其携去,所得不亚中人之产。迨后事渐急,谣言将有籍没之举,乃亟择留其最心爱者数人,余皆遣去。则所携已不及前,然犹珠翠盈头,绮罗被体也。暨疾亟,其家人并其所留之姬遣去,则徒手而出,一无所得矣。其幸不幸如此。

江浙诸省于胡败后,商务大为减色,论者谓不下于庚申之劫。盖时惟官款及诸势要之存款,尚能勒取其居室市肆古玩为抵。此外若各善堂、各行号、各官民之存款则皆无可追索,相率饮恨吞声而已。胡死之次年,值中元节,杭例有盂兰盆会之举。有轻薄子,故于其居室前设一醮坛,悬蟒袍、补服、大帽、皂靴及烟具、赌具诸寓物于壁,旁悬一团扇,题其上曰:“雪岩仁兄大人法正。”见者粲然。怨毒之于人亦甚矣哉!胡之母亭年九十余,当胡未败时,为母称觞于西湖云林寺。自山门直至方丈房,悬挂称寿之文,几无隙地。自官绅以至戚族,登堂祝寿者踵相接。暨胡殒后,母亦继殁,则其亲友方避匿不遑,到者寥寥。其家新被查抄之命,虑人指摘,丧仪一切,惟务减杀,无复前之铺张矣。论者或比诸《红楼梦》之史太君,洵然。

论曰:综胡之一生言之,抑亦一时无两人也。当其受知湘阴相国,主持善后诸事,始则设粥厂,设难民局,设义烈遗阡;继而设善堂,设义塾,设药局,修复名胜寺院,凡养生送死,赈穷恤贫之政,无不备举。朝廷有大军旅,各行省有大灾荒,皆捐输巨万金不少吝。以是屡拜乐善好施之嘉奖,由布政使衔候选道被一品之封典,且赠及三代如其官。外人之商于华者,亦信为巨富,中朝向之假贷,苟得胡署名纸尾,则事必成。至于委巷小民,白屋寒士,待胡而举火者,咸颂胡祷胡不置。呜呼!何其盛也。及其败也,此方以侵蚀库款被县官封闭告,彼即以伙友无良,挟资远遁告,身败名裂,莫为援手,宾客绝迹,姬妾云散,前后判若两人。呜呼!何其哀也。岂生平所获皆不义财,故悖入者,亦悖出欤?抑务广而荒,受逾于器,人满则天覆之,故及身而败欤?梁武帝有言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憾。”其师之定论也夫?

刘锡鸿

中国铁路之不能早开,实因刘锡鸿之摺所阻,四万万人为奴之祸,实基于此。刘为法国使差时,往往敝衣趿鞋,举止蹒跚,衣带飘舞,徒步出外。而最爱立于最高桥梁之上,周望四处。其随员等切谏之,刘大怒曰:“你等不知乃翁意,欲使外人瞻仰天朝人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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