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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回到秦府,众人皆匆忙梳洗更衣,颖心另唤了丫鬟来服侍,让风荷也去收拾梳洗。她回到屋子里,正要端盆去舀水洗手换衣服,蓦然发现左手心牢牢攥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玉佩。玉佩玉色青碧温润,似一朵含苞未放的花儿,静静地躺在掌心里,看着竟颇为亲切,倒好像自己的旧物。

风荷一时怔住,盯着看了半晌,玉佩上原带着青色的络子,此刻只余下一截线头,正是被生生扯断的。风荷细细回想,并不记得这玉佩是何时攥在手中的,一路坐车回来亦毫无察觉。想来该是他的,当时跌在地上,张皇失措间抓住了他的袍子,想必是挂在袍服上的,被自己生拽了下来。

外间有人进来,风荷不知为何慌张,急忙地将玉佩塞入枕下。

原来是颖心见她半天不出来,怕是伤了哪里,特地让乔秀来查看。她才匆匆忙忙舀水胡乱洗了把脸,扯出一身青葱色裙衫换上同乔秀一同出来。

杨昔一同程立延亦皆是心有所牵,故而还不曾离去,同秦员外坐在中厅里说话。秦员外自在潼关的客栈里吃了杨万顷的钉子,这几次杨昔一上门来面上对他总是淡淡的,不过是看着程立延的面子不得不敷衍他罢了。此时,秦员外只同程立延谈论着近期洛阳市面上货物的缺繁,坊间流传的一些传闻,杨昔一一个人无趣地在程立延旁边坐着。

风荷和乔秀相携从庭前穿过,杨昔一忽然旁若无人地起身出了中厅追上去,几步赶上,拦住风荷问:“可曾伤了哪里?”神色甚是关切。

风荷屈身施礼,回道:“多谢垂问,不曾伤到。”

中厅正门大开,风荷不由惶恐,侧脸向厅中看去,只见秦员外面色深沉地向院子里望出来,心里愈加急躁,只道:“风荷告退,娘子还有事差遣。”

杨昔一却像没听见一般,又道:“早知道这样乱,我该在你们身边的。”

这话直如一阵火辣辣的风吹在风荷脸上,唬得她不知如何是好,脸上颜色变了几变,乔秀在一旁亦唬得呆住。

杨昔一见风荷满面羞涩,一双剪水秋瞳慌乱地似要滴下泪来,方略有几分得意地笑了笑:“你还有事我不就耽误你了。”

言毕,转身返回厅中,风荷落荒而逃。等进了颖心的屋子,脸上的神色依然是怔仲不宁,颖心只当她是受了惊吓,宽慰几句也就罢了。她却见乔秀不时偷眼看她,兼之又惦着枕头底下那枚玉佩,更显得失魂落魄。她那屋子里住着好几个人,日常天天在一处,谁的东西也并无忌讳,时时乱翻乱动,被人看见总是不好。晚饭后才得以偷空回去,将那枚玉佩塞进自己的衣裳里,又收进箱笼中,心里方踏实了。

到了夜间躺在床上,心中还是惦记着,听见躺在对面的乔秀和路大娘等人呼吸匀称,已然睡熟,于是趁着月光起来打开箱子将玉佩摸了出来。

那玉的质地显是极为上乘,触手滑腻温润。

风荷躺在床上又细细追忆了数遍去年在终南山脚下遇见那素衣男子的过程,并不曾记得当日看见过他身上的配饰,今日在驸马府外的混乱之中,更是无暇顾及到他身上所配之物。

缘何竟看来如此眼熟?

风荷手里握着玉佩睡了一夜,早上起来那玉仿佛得了滋润似的愈发莹润剔透,花叶脉络分明,风荷愣怔半晌,终究不忍放下。于是放入贴身的荷包里,等到中午众人歇息,方从绣花笸箩里捻出几根青色丝线,细细地打了个如意络子,将玉佩挂在颈上。

镜前照了照,只见青色的络子衬着青碧的玉色,络子并不十分显眼,只看见一枚莹润的玉佩盈盈地绿在胸前。

起初那玉佩坠在颈间,风荷还恐有人看见要问,过了几日,并没有人留意,慢慢才放了心。

洛阳城里经过了咸宜公主的盛大婚礼后,倏忽平静下来,许是婚礼太过热闹了,这一静下来,便仿佛比之以往更加平静。

秦府亦日益平静,连杨昔一也好些日子不曾露面了。

日间秦员外不常在家,秦夫人终日只是看着炜儿读书写字,颖心同风荷也不过是读读书,做做女红,偶尔陪着秦夫人闲话家常,或者与炜儿玩耍一会儿。

这日午后,秦夫人正因为炜儿的帖临得马虎,在书房中罚炜儿背《论语》,有丫鬟来报有客到访,于是唤颖心和风荷来看着炜儿背书,自己到前厅来见客。

进门见是一位着深绿袍服的陌生男子,约四十上下的年纪,白净面庞,颇有几分气度,见到秦夫人进来,从容起身行礼。且并不等秦夫人问话,已自报上家门来:“在下乃是驸马都尉府中的长史曹耘,今日奉了公主之命特来府上寻一个人。”

这话一出,把秦夫人骇得愣住——驸马府来秦家寻人?

曹耘便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递上前来,秦夫人忙接过来看,是一方淡红色花纹绫手帕,一角上绣着牡丹,但见绣工精细配色别致,有几分眼熟,很像是风荷绣的。

“请问这方手帕可是府上的人绣的?”

风荷年年绣的绣品送人的也多了,经秦夫人手的她或者还记得,还有许多是经颖心手送出去,她可就不记得了,于是差人拿到后面去问风荷。

未几,果然回话说是风荷去年春天给表夫人绣的。

曹耘显是很欣喜,对秦夫人说:“这帕子是今年初有人落在驸马府中的,公主看见很喜欢,一直打听是谁绣的,找来找去却说人已经不在长安了,前几天才又说绣帕子的人原来也来了洛阳,也是多方辗转才寻到府上的。”

秦夫人听他这样说,知道是要风荷绣什么东西,心说能为咸宜做活,那倒不止是风荷的福气,也是秦家的荣耀。赶忙笑问:“公主殿下可是要绣些什么?”

“是要绣佛像。”

秦夫人听说是要绣佛像,更感到是天大的殊荣。

曹耘又问:“不知绣这块帕子的是府上何人?”

秦夫人忙答道:“是个丫鬟绣的。”

秦耘听说是丫鬟所绣,起了几分好奇,又道:“可否请她出来一见?”

秦夫人又赶忙差人去唤风荷来见。

炜儿看秦夫人出去了,只有姐姐和风荷在眼前,便放肆起来,书也不好好背,只上前缠着颖心胡说,又让风荷给他洗果子吃。正缠歪着,有人拿进一方淡红的花纹绫帕来问可是风荷绣的,风荷见果然是自己绣的,猜测又是有人要绣什么东西,也没有放在心上。同炜儿啰嗦几句,拿出果子到后院井边去洗。才刚汲上水来,但见乔秀匆匆走进来,说夫人唤她去前面见客,风荷心中有些诧异,连忙洗干净果子,拿到书房里,顺便回禀颖心。

颖心道:“又是那些婆婆妈妈的人,你快去快回,等下给炜儿裁纸让他重临一张《洛神赋》。”

风荷应了,便到前厅中来。进门一看,却是个陌生的男子,心中狐疑。

曹耘只见推门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素净的湖水青的衣裳,脚上青色绣鞋,头上挽着百合髻,肤色细腻光洁,一对清澈透亮的眸子盈盈如水。但见她袅袅婷婷地在自己面前敛衽行了一礼。曹耘心说,怪不得绣工如此精致灵巧,原来是这样一个剔透的人儿,可惜是个婢子的身份,到底让人惋惜。

曹耘见风荷行礼已毕,便问她:“小娘子可愿随我到驸马都尉府中去拜见公主啊?”

风荷冷不防被问了这样一句话,哪里敢擅自回答,抬眼看看秦夫人,只见秦夫人冲她点头使眼色,因战战兢兢地答道:“愿意。”

曹耘又转向秦夫人:“我来的时候,公主殿下已然交待过,说若真是找到了,务必把这人带回去给公主看看。我此刻便带小娘子去见公主,可方便?”

秦夫人忙道:“您客气,没有什么不方便。”转而又吩咐风荷,“快去收拾收拾换身衣裳,速去拜见公主殿下。”

这就去面见咸宜公主殿下?

风荷一时心慌,急于去找颖心讨个主意,慌慌忙忙退出来跑回书房,颖心依然在窗下同炜儿讲那《洛神赋》帖。

颖心看风荷跑了进来只当她急着回来给炜儿裁纸写字,指指炜儿道:“看,他果子还没吃呢。”

风荷方原原本本对颖心讲了,颖心亦是万分诧异。拜见公主这事非同小可,不敢耽误,匆忙间也不及准备,回房找出一身自己日常不大穿的绛红色半新的衣裳让风荷换上。那衣裳风荷穿起来略显宽大,只得将腰间的绢带抽得紧些,轻薄的纱料,虚飘飘地垂下,愈发显得身姿娉婷,纤腰一握,且因那衣裳颜色鲜亮,倒衬得风荷略显苍白的面色有了些红润,更加娇俏可人。

已是八月初的天气,院子里的树木皆笼上一层秋色,院子当中放着青石的鼓凳,几枚早落的槐树叶子躺在鼓凳上。

因风荷要去面见咸宜公主殿下,阖府里的人都涌在院子里,炜儿亦是忽闪的大眼睛问风荷:“你穿着红衣裳,是要出嫁了么?你还回来么?”

惹得众人笑起来。

秦夫人和颖心又嘱咐了几句,风荷方同曹耘一起辞别众人,随曹耘到府马都尉府去见大唐帝国最炙手可热的公主。

皆是住在定鼎门大街两侧,马车也就是拐了几个弯儿便到了驸马府。

风荷站在驸马府轩昂高阔的大门外时,日头才稍稍西偏了一点,照得门首上红色的琉璃泛起刺目的红光来。

曹耘带领风荷从右侧的偏门进入府内,向西穿过一个夹道,再沿着一条青石子的小路拐进内门。

一路之上,风荷一直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绛红的裙摆随着步履轻轻起伏,忽隐忽现的鞋尖上亦是润泽的红线攒出的一朵小花儿,一路开放在磨得圆润的青色石子上。

七转八拐,直过了三四道门,才在一片绿树的掩映之中见到了一处房舍。

此处乃是咸宜公主日常起坐的地方。

几间青砖黑瓦的房子高低错落地聚在一处,一色暗红雕花通体木门窗,各房皆由游廊相连接,当中一间门楣上题着匾额——清音阁。

来到近前,早有丫鬟通报进去,只在门外等了片刻,丫鬟即出来请曹耘进去。

风荷站在廊下的树荫里等着,四周皆悄无声息,只听见微风吹过树梢的簌簌声。

不一会儿,曹耘退了出来,又有丫鬟招呼风荷进去。

这清音阁虽不是正房大屋,却一样高大轩敞,因进深颇深,屋子里光线幽暗,地上又铺着深碧的青砖,衬得整个屋子里冷浸浸的。屋子四围的墙上挂着古旧的字画,右侧支着硕大的琴几,上面放着一把古琴。

风荷不敢抬头,只恍惚看见一位盛装的少妇端坐在花梨绣双凤屏风下的月牙凳上,浅红的裙摆下穿着同色绣鞋的双脚近在眼前,风荷知道便是公主了,连忙跪下磕头,心中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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